第20章 第二十章

小说:诱国士 作者:许乘月
    十二月初九, 丑时鸡鸣。

    入冬后昼短夜长,此时天幕还墨黑。都督府上下却已是一派忙碌景象。

    因为利州军府将在今日举行阅兵典仪。

    都督赵萦总领利州军政大权,在这种场合自是万众瞩目。

    是以不得不早早起身, 精心打理仪容。

    既然赵萦都起了, 别的人于情于理都不好再赖床。

    客院廊下, 凤醉秋怀抱长苗刀,懒散倚着廊柱, 没精打采地望着天边残星。

    叶知川远远瞧见她的身影,便雀跃地跑了过来“凤统领,早啊”

    凤醉秋满眼困倦, 说话有气无力“是啊, 可太早了。”

    这话应得牛头不对马嘴, 将叶知川给逗笑了。

    “凤统领, 您是不是昨夜没睡好”

    “不是没睡好。”

    凤醉秋忍了个呵欠,眼中立刻有薄泪莹莹。

    “我是根本就没睡。”

    上半夜下雪,下半夜又刮风。

    癸水还要来不来的,小腹持续隐痛。

    内忧加外患,她难受得翻来覆去一整夜。

    说来也是奇了大怪。

    过往每个月,她来癸水时都像无事发生, 顶多就感觉小腹坠坠的。

    这次的痛苦体验真是前所未有。

    昨夜喝了红糖姜茶, 好像也没起什么用。

    凤醉秋喃喃道“我太惨了。”

    对于姑娘家的这种私密事,叶知川是不太懂的。

    他望着凤醉秋的颓样,担忧到忘了使用敬称。

    “你是不是病了脸色似乎不太好。”

    凤醉秋更颓了“不会吧我先前照镜时还好啊。”

    此时天光未明,廊檐下挂着的灯笼并不够亮。

    叶知川与她面向而立, 歪头仔细端详她的脸“真的, 你这气色, 看起来”

    “不太对劲”这四字还没来得及说, 他就感觉后背有股强劲疾风袭来。

    叶知川大惊回身,正正被对方一掌拍中肩头。

    那力道之悍,活生生将他逼得踉跄退了三步。

    整个过程只在眨眼须臾。

    凤醉秋是面朝来人的,所以将对方一连串举动看得清清楚楚。

    她一直感觉赵渭是个不弱的练家子,可这小半年没见他出过手。

    到今日才知,他何只是“不弱”而已

    赵渭方才是从十步开外的距离扑过来的。

    几乎没有起势助力,直接平地掠身,快得险些出了残影。

    最让凤醉秋震惊的是,平日里就没见过这家伙练武

    她太过惊讶,以致于站在原地没动,目光呆滞,一时无语。

    叶知川惴惴靠墙站定“赵大人,我做错事了”

    此刻赵渭的眼神凛冽又锋利,看得他后脖颈直发凉。

    他深深觉得,若人的眼神可化作实体,自己身上大概已经被戳出两个冰冷的窟窿。

    赵渭寒声问“你刚刚在做什么”

    叶知川懵懵的“和凤统领说话。”

    赵渭转头看向凤醉秋。

    凤醉秋也挺懵“是在说话。怎么了”

    “没怎么,”赵渭反手在叶知川头顶一削,“说话就说话,不知道站那么近会惹人误会吗”

    “谁误会误会什么”叶知川揉着头顶,迷惑不解。

    赵渭没答,抬腿就走“别磨蹭了,吃过早饭还要赶去西城门。”

    凤醉秋跟在他后头,茫茫然与叶知川对视到底误会什么了

    叶知川困惑摇头不知道啊。

    然后,两人一起看向赵渭那透着火气的背影。

    赵渭并未回头,但隐约能感觉身后有两道疑惑探究的目光。

    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很突兀。也知道身后这两人有话想问。

    可他什么也不想说。

    总不能实话告诉他们方才从他的角度看起来,实在太像叶知川在亲凤醉秋了。

    下属的儿女私情又不归他管。

    方才那股突如其来的火气,连他自己都觉得很没道理。

    果然,每年十二月初九这天,都是令他万事不顺心的煞日

    利州已多年没举行过正式的阅兵典仪。

    军府为了今日筹备大半年,自是样样都得做足。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正式且完整的阅兵典仪,不仅只展示军队的武力威严,更要祭奠先辈英烈,以示铭记与传承。

    军府祭祀英烈,礼仪精细繁琐,从黎明到近午才完成所有规程。

    简单用过午饭后,才继续典仪的下半程。

    未时,都督赵萦在众人簇拥下,登上利城西门的丹阳楼。

    今日的丹阳楼被重重保护,能站在这里观礼的,除利州高阶官员外,便是赵萦从各地请来的重要宾客。

    这堆人凑在一起,站位上很有讲究。

    封爵大小、官阶高低、家世门阀,都是要诸项比对。

    凤醉秋这“近卫统领”之职,在站位上有点小尴尬。

    她仅辖赫山那支近卫队,实权不算大。

    但她官阶却高。

    除都督赵萦、利州军府大将军令子都、布政司主司柳仁,还有她的顶头上司赵渭,整个利州再没有官阶比她高的人了。

    所以她随赵渭一起,站在都督赵萦的左手侧。

    可这附近站的,多是无官无职但身份贵重的人物。

    凤醉秋虽有军功,官阶又高,可家中并无祖荫封爵,脱了官袍就是平民一个。

    眼下她被安排站在这么显眼靠前的位置,难免有人心中不豫。

    她不经意地回头,就见有几位正眼神微妙地盯着自己。

    被她逮个正着,对方讪笑挪开目光。

    她也笑笑,好脾气地往左挪了小半步。

    谁知脚下还没踩实,就被赵渭拽住袖子。

    “赵大人”凤醉秋不懂他的意思。

    赵渭乜着她,小声道“下面那么多人看着,你站好别乱动。”

    凤醉秋歪头凑近他些,嘀咕抱怨。

    “得在这儿站两个多时辰呢。后头这些人我不认识,待会儿无聊走神的时候,想找谁聊天打发时间都不行。”

    她对阅兵典仪这种事兴趣不大。

    若不是身份所拘,必须随护赵渭,她根本就不会来。

    赵渭看着下方“我不是人”

    凤醉秋皱了皱鼻子“你从早起就不太高兴。我若找你闲聊,不是触霉头讨骂么”

    没人知道,赵渭很讨厌十二月初九这个日子。

    每年的今天他都不高兴。

    但他一向掩饰得不错,从前连家中兄弟姐妹都没察觉过。

    真不知凤醉秋是怎么发现的。

    他强压下被看穿的窘迫,横眉冷对“谁告诉你我在不高兴”

    “这还用谁告诉我自己看出来的。”

    说着,凤醉秋以眼角余光将他从头打量到脚。

    “实不相瞒,你每根头发丝都透着我不高兴八个大字。”

    赵渭顿时忍俊不禁“你再说一遍,几个大字”

    “可算哄笑了,”凤醉秋舒了口气,眉眼弯弯,“你自己数数,我不高兴,快来哄我,是不是八个大字”

    赵渭怔忪良久,转头深深凝她一眼。

    他并没有说什么,但那眼神有点奇怪。

    凤醉秋莫名忐忑“诶,你怎么不说话”

    赵渭重新看向城楼下,唇角轻扬“你想说什么”

    “我想确认一下,”凤醉秋眨眨眼,“待会儿我若无聊了,是真的可以悄悄找你说闲话,没错吧”

    “嗯。”

    凤醉秋瞥见他垂在身侧的手,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计上心头。

    她右腕使力一抖。

    在衣袖翩跹那瞬间的掩护下,用小指飞快勾住他的,又迅速收回。

    此刻阅兵典仪已正式开始,周围人全都专心看着下方。

    她的动作又很快,所以没人留意到这小动作。

    她目视下方,佯装镇定地对赵渭解释“口说无凭,拉个钩。”

    赵渭扭头瞪她“你贵庚”

    她答“长你三个多月。”

    “你若不说,我还以为你今年三岁,”赵渭耳廓红透,面颊也烫,“又不是黄口小儿,拉什么钩”

    呿,耍流氓还死不承认。

    算了,看在她今日拯救了他恶劣心情的份上,懒得计较。

    这场阅兵典仪阵仗盛大,兼顾了威严气势与华美观瞻。

    城楼下,围观百姓频频欢呼喝彩。

    城楼上,达官贵人们也聚精会神。

    就连赵萦也看得饶有兴味。

    她时不时与左右近旁的人低声笑言,显然对今日的场面很满意。

    在万众欢欣的氛围里,不必别人说,凤醉秋也知自己是很违和。

    在场大概就她一个全程心不在焉,左顾右盼的了。

    她微微后仰,瞥向站在赵萦右手边的军府大将军令子都。

    今日这典仪,凤醉秋看得没太认真,却有些唏嘘,更有些担忧。

    所有场面是宏大、华美、庄严没错。

    但少了勇武血性。

    花架子太多,舍本逐末了。

    凤醉秋从戎之初,接受新兵武训就是在利州军循化营。

    还是由令子都亲自主训的。

    她清楚记得,从前的利州军不是今日这样。

    短短五年路子就偏了,这肯定是根子上出了问题。

    若非场合不对,她很想冲过去问问令子都

    您多久没看过日常武训了

    上次安排中低阶将领单独述职,是什么时候

    还亲自突袭探营吗

    此时令子都正与一位身穿紫袍的年轻公子说话。

    两人时不时向下指指,笑容满面,相谈甚欢。

    凤醉秋看过去好几回,最终还是默默收回目光,涩然摇头,轻叹。

    她清楚记得,五年前的令子都将军,笑起来不是这样的。

    从未时到酉正,足足两个半时辰,这场盛大的典仪终于接近尾声。

    天色已黑,寒风沾衣。

    丹阳楼上点亮灯火,明亮不逊白昼。

    各项演武已结束,兵阵陆续离场。

    但观礼的人们并未散去,因为据军府所言,最后还有个厉害的新鲜花样。

    围观百姓翘首以盼,交头接耳,七嘴八舌地猜测起来。

    楼上这些达官贵人们也在好奇议论。

    大家站了大半天,此刻都有些疲乏。

    许多人的站姿早无刚来时那般端肃板正。

    站位也没那么秩序井然了。

    相熟的人三三两两挤近说话,四下里嘤嘤嗡嗡,有点吵。

    凤醉秋倒还腰身挺拔,像棵笔直参天的小白杨。

    但毕竟一夜没睡,又从早起绷着精神撑到现在,此刻困意袭来,频频走神。

    她抬手掩唇,悄悄打了个呵欠。顺势又瞥向那边的令子都。

    那紫袍小公子依然站在令子都身旁。

    不过,布政司主司柳仁也凑了过去,现在变成了三个人谈笑风生。

    凤醉秋收回目光时,正正与赵渭四目相撞。

    他眼神锋利,带着点审视的意味。

    凤醉秋茫然询问“怎么了”

    赵渭语气不善“你今日总共偷看了夏骞十七次。他脸上有花”

    “啊”凤醉秋懵了,“哪个是夏骞”

    “令子都身边穿紫色织金锦袍那个。”

    “啊就是他”凤醉秋惊讶又好奇,再次看了过去。

    口中漫不经心地嘟囔。

    “我先前看的是令将军,没看他。”

    赵渭目视下方,轻哼“看令子都做什么”

    “我想提醒令将军一件事,又怕唐突冒昧。”

    凤醉秋顿了顿,心中百感交集。

    “算了,大概说了也白说。”

    她远远打量夏骞片刻,用肩膀轻撞赵渭。

    “欸,那夏骞,长得跟我想象中完全不同。”

    赵渭斜睨她“你以为他什么样”

    凤醉秋偷笑“我以为,他该是尖嘴猴腮、一看就阴阳怪气的长相。”

    数月前,布政司主司柳仁曾想强令凤醉秋陪坐官宴,所宴贵客就是夏骞。

    有赵渭出面帮忙挡下,凤醉秋最终并未赴宴,自就没见过夏骞。

    但此人的形象在她心中一直很糟糕。

    可今日这么远远看过去,居然是个清秀文质的小公子。

    凤醉秋问“他多大年纪”

    赵渭与夏骞并不相熟,所以也不是太确定“好像,快二十三了”

    “什么比你还年长两三岁”

    凤醉秋惊讶极了。

    “那他可天生显嫩。看着最多就十七八。”

    “你意思是我显老”赵渭讥讽嗤笑,“讲道理,他看着显小,难道不是因为他矮么”

    这幼稚的攻讦让凤醉秋乐了“人家也没那么矮吧。似乎跟我差不多高。”

    凤醉秋身量纤长,足有七尺过半。

    赵渭眼睛朝下,鄙视又挑衅“你以为你很高”

    凤醉秋笑翻白眼“天底下有几个人站在你面前敢说自己高哟哟哟,你身长八尺好了不起。”

    赵渭“好好说话。怪里怪气,信不信我揍你”

    凤醉秋骄傲地抬了下巴“怕你啊你又打不过我。”

    不知怎么回事,军府的人折腾了小半个时辰,那神秘花样还没亮相。

    围观百姓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丹阳楼上的贵人们也即将耐心告罄。

    赵萦面上有些挂不住了。

    军府将这神秘花样瞒得很紧,连她都不知具体是什么。

    令子都只对她说过,必是能给利州府脸面上贴金增光的大动静。

    眼下拖拖拉拉半晌,什么也没见着。

    这众目睽睽下,让赵萦的脸面往哪儿搁

    赵萦招招手唤来令子都,蹙眉不豫“子都,到底怎么回事”

    大家见赵萦似有火气,纷纷屏息噤声。

    一时间,丹阳楼上安静到落针可闻。

    “我也不太清楚,”令子都低声急急,“都督请稍安勿躁,我这就下去看看。”

    语毕,他转身拨开人群就要下丹阳楼。

    赵渭扬声道“令将军留步,还是我去吧。”

    令子都一拍脑门,如梦初醒“对,除了三公子,旁人去也看不懂门道。”

    听他二人这一来一往,赵萦疑惑挑扬。

    “赵大人这是公器私用,从军械研造司挪了什么好玩意儿给令将军”

    赵渭从容不迫“都督说反了,我是私器公用。这玩意儿可是从钦州运过来的。”

    钦州是赵氏龙兴之地。

    赵渭家的信王府在钦州至今仍有故宅、田产。

    赵渭成年后,他兄长信王赵澈便在钦州为他置了些私产做为成年礼物。

    其中有三座铸冶工坊。

    这三座工坊不涉朝廷事,做的都是些能在坊间流通的机巧珍玩。

    赵萦半真半假地笑斥“今日是军府主导的公开典仪,你可别拿什么奇怪的小玩意儿充数捣乱。”

    赵渭并不争辩“都督只管擦亮眼睛就好。”

    凤醉秋跟着赵渭下了丹阳楼,握着长苗刀的左手紧了紧。

    右手警惕地搭在刀柄上。

    此刻已经天黑。

    城门下不若楼上那般灯火通明,周围又有这么多围观百姓,鬼知道人群里会不会突然蹿出根冷箭来

    赵渭边走边道“别总绷着那根弦,今日这场合,不至于。”

    今日此处,利州军的门面精锐云集。

    若真脑子不好使的刺客,一有动作就得当场变刺猬。

    “也对,”凤醉秋点头,将左手从刀柄上收回,“我跟着你来这趟,纯是做摆设。”

    赵渭笑笑,边走边卷衣袖。

    在几名军府士兵的带领下,他来到城墙下一处被士兵们围圈保护的空地。

    凤醉秋定睛看去,他们围着的仿佛是两门炮。

    又好像不是。

    反正在她没见过这么小、这么矮的火炮。

    高度才过她的腰。

    但口径很粗。轮子也够大。炮膛圆鼓鼓。

    看起来颇有几分笨拙意趣。

    “这是什么”她跟着赵渭蹲下,小声问。

    赵渭闷头就开始捣鼓,头也不抬地答“我管它叫震天彩。”

    这里太暗了,凤醉秋看不明白他在捣鼓些什么。

    只看得出他动作流畅熟稔。

    她以气声询问“这就是你让我带信给令将军,让他派人去钦州取来的东西”

    “嗯。”

    几个呼吸的功夫后,赵渭拍拍手站起来,

    他指着那两门震天彩,对近旁一名士兵耳语几句。

    “是,赵大人。”士兵执礼应了,赶忙小跑去取火把。

    赵渭走到五步外的无人角落。

    他背靠城墙,姿仪懒散地指指身旁“过来,站这里。”

    凤醉秋依言过去,学着他的模样靠墙站,“我们不回楼上了”

    他双臂环胸,仰头望着穹顶稀疏的几粒寒星“看完再回。”

    两人被笼罩在角落阴影中。

    就算近到两肩相触,凤醉秋也无法看清他的神情。

    但他的声音听起来和平常完全不同。

    有点落寞。

    又像在期待什么。

    凤醉秋正想发问,前头的士兵们已点燃了第一门“震天彩”。

    巨大的轰鸣过后,有尖脆呼啸直冲云霄。

    接着,穹顶炸开大团火红焰状。

    紧接着,又一次轰鸣、呼啸、炸开。

    天幕里竟出现了一只金光熠熠的凤凰。

    它拖着华彩流光的长尾,张开巨大双翼,以义无反顾的姿态冲进那团红焰。

    顷刻间,金与红在夜幕里激烈相撞,迅速相融。

    然后,徐徐四散坠跌。

    金粉金花溅了满天,其璀其灿只在转瞬。

    红焰不见了。凤凰也消失了。

    天地回归本来的模样。

    远山轮廓如故,穹顶深邃依然,寒星静谧亘古。

    利州人深信,在混沌之初,有金凤浴火,为这片土地上的先民洒下生机。

    每个利州孩子小时都听过这个。

    却想象不出那是何等场面。

    就在方才那短短须臾,祖祖辈辈口耳相传的古远神话终于有了具象。

    竟是言语难以穷尽的磅礴壮丽。

    金凤浴火,盛大的光明眨眼即逝。

    从此后,利州山河永固,人们生生不息。

    围观人群突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声浪。

    利州人素来野烈不羁,今日观看这场典仪,人们闹腾过很多次。

    但没有哪次像此刻这般泼天的动静。

    没人说话。

    他们只是在呐喊,在哭,在笑。

    发自肺腑、声嘶力竭。

    像还没学会说话的婴孩,只会用本能来表达对故土、对先民的依恋与热爱。

    在这沸腾的声浪中,凤醉秋望着赵渭的侧脸,笑眸湿润。

    夜幕下的阴暗角落处,她明明只能影影绰绰看到他的轮廓。

    可又觉得,此刻的赵渭光芒万丈。

    凤醉秋不知道别人会不会对同一个人心动许多次。

    但她知道,自己对眼前这人,已是怦然之后又怦然,喜欢之上再喜欢。

    心里鼓胀得厉害,快炸开了。

    静默良久。

    赵渭侧头轻笑“耳朵伸过来,我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凤醉秋轻咬笑唇,略带狐疑地将耳朵凑到他面前。

    他说“我讨厌十二月初九。”

    “因为这天才是我真正的生辰。”

    “可我却从没在今天收到过生辰礼。”

    “所以,我给令子都这玩意儿,不是要送他人情。”

    他一句接一句,声音低低沉沉,醇厚韵深。

    像藏了二十一年的秋日酿,滋味醉人。

    “这其实是我送给利州人的礼物。也是我送给自己的礼物。”

    凤醉秋怔忪望他“为什么没人在今天送你生辰礼物”

    七拐八弯借令子都的道,悄悄自己送礼哄自己。

    这事怎么想怎么心酸。

    “你管我那么多为什么呢”赵渭笑瞪她,“正常人听到这种事,难道不该立刻送上一份礼物表示安慰”

    这事太突然,凤醉秋毫无准备。

    她手中除了不轻易离身的长苗刀外,什么都没有。

    稍作沉吟后,她旋身张开双臂,飞快地抱了赵渭一下。

    稍触即离。

    “虽不知你生辰背后有什么秘密,但我看得出来,今夜你是高兴的。”

    她笑眼晶亮,软语温宁。

    “那我就送你个拥抱,祝你从今往后年年有今日,岁岁如今夜。”

    “年年有今日,岁岁如今夜”

    赵渭伸出手,轻轻揪住她的耳朵,皮笑肉不笑。

    “你这意思是,从今往后的每年今日,我都得再被你这样占一次便宜”

    你个小流氓,想得挺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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