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灏接到了一个意料之中的电话。
“齐灏,你,你怎么还是去了颖阳王的考古队,我不是把你的资料给了张老师,让你跟张老师去南阳……”
金临第一人民医院,也是当地最好的三甲医院,十二楼的高级病房中,白衣护士小心的房门拉好,墙上时钟的指针配合着吊瓶中的输液声一起滴滴答答。
老人咳嗽了几声,激动的声音让他胸腔起伏,险些拿不稳手中的手机。
“谢教授,是我自己主动要求来的,我对这个古墓很感兴趣。”谢教授吩咐人将齐灏安排在张老师的队伍,但是后来齐灏自己要求加入了颖阳王古墓考古队。
“你这孩子,真是太任性了,我也劝不了你……在外面,自己注意安全,注意防火……”谢教授慈爱的声音在电话里絮絮叨叨,像是一个关心孩子的长辈。
“放心吧,谢教授,我一定会注意安全。”
……
谢教授全名谢绪益,如今已有七十五高龄,是国内考古界泰山北斗级的人物,同样也是金大的招牌门面,说起他的名字,考古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本科生现今所用的课本,还是他亲手编成的。
谢教授已经很久不带研究生,但他偶尔会教本科的课程,因为他喜欢这些二十来岁风华正茂的年轻学生,尤其是刚升上大学的,更是朝气蓬勃。
齐灏是谢教授最喜欢的一个学生。
周末有时间,齐灏经常会去谢教授的藏书室替他整理打扫书籍,陪谢教授聊天说话,谢教授心疼他,总想给他补贴,但是齐灏都没有要过。
谢教授的子女早逝,妻子也早早的撒手人寰,现在孤身一人,无亲无故,唯独喜欢齐灏,把他当成亲孙子来疼。
挂完了电话。
谢教授颤抖地戴上老花镜,找出颖阳王古墓的相关资料,当他看见图片上那几具盗墓贼的尸体时,心脏顿时一紧。
虽然说他们这一次去颖阳王古墓只是在外围保护性挖掘,可谢教授的心里总是觉得不安宁。
齐灏合上手机后,在心里说了一声抱歉,让……谢教授费心了。
他心情有些沉重的站在树底下,树梢晃动的阴影打在他的脸上,此时还没到正午,阳光十分充足,齐灏拿出包里的笔记本,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抽出了一张照片。
背靠在大树上,盯着手中的照片,齐灏出神良久。
林良韫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随手扔掉手中沾满黑泥的铁铲,他往脸上一揩,汗水混合着泥水一起往下流。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从蒸笼里出来的泥水小笼包。
“累死了,得休息一会儿!”
他又揩了揩脸上的大汗,定睛往眼前一看,蓦地发现了远处大树底下站着的人。
“喂!齐灏你不仗义啊,你居然在这里偷懒!”
林良韫义愤填膺地冲了过来,腾腾的热气和臭汗气将齐灏熏得往后一退,林良韫见他往后退,更来气了,“大家都在当人工挖掘机,就你一个,就你一个在这当大爷。”
“我的那部分已经挖好了,刚在这接了一个电话。”
“这么快?!咦,你手上这照片是……谢教授?”林良韫注意到了对方手中的照片。
那是在金大校园里的一棵香樟树底下,照片上两人并排站在树下,一个是满头银发的慈祥老人,一个是眉目如画的英俊青年,两人在合照里都笑得很灿烂。
照片里的青年正是齐灏,林良韫觉得照片里齐灏的笑容让他感觉到非常陌生,对方是天生的桃花眼,微笑唇,哪怕整天摆着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都会给人一种似笑非笑的感觉,然而这种笑却是浮于表面的。
这张照片里的笑却是不同,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一个宿舍里住了三年多,林良韫很少见对方这么笑过。
“你和谢教授的合照,还洗出来了啊。”
“嗯,是大一时候照的。”
林良韫好一阵羡慕,谢老那可是令人仰望而不可及的大佬人物,第一次见谢教授的时候,班里的人全都激动不已。林良韫也曾经和谢教授拍过照片,不过那就是一张集体合照,还是在一次讲座后拍的。
他仔细看了看照片上的两个人,突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惊讶道:“这么一看,突然发现你和谢教授长得很相像,也不是说五官多么相似啦,就是看起来……给人的感觉很像一家人。”
“是吗?”听他这么一说,齐灏似乎很高兴,微微一愣后便温柔地笑了起来。
“是是是。”林良韫被他笑得一阵心慌,若是换个女生在这里,一定要被他笑得小鹿乱撞,真可惜,他是个男的。
“别笑了,兄弟,别笑了,这谁顶得住啊,你还是继续保持齐男神的冷脸,你要是在学校里天天这么笑,准又招一堆烂桃花。”
林良韫抬手攀上对方的肩膀,哥俩好道:“走啦走啦,咱们继续当挖掘机去。”
齐灏将他推开,往前走了几步,捡起草丛里的铁锨,林良韫则顺手摸起了自己刚扔在地上的手铲。
“用了这小破铲后,我在想我为什么不去学挖掘机,挖掘机多省力啊!”
“老齐,把你手上那玩意给我使使,我把小破铲给你。”
接过对方抛来的手铲,齐灏随意放在一旁,从口袋里拿出皮卷尺在地上测量,一边量一边记录。
林良韫拿着铁锨在地上铲了几捧土后,蹲在地上唉声叹气。
齐灏在笔记本上写下一串数字,拿起相机拍了几张照片,出声道:“你之前不是挺期待下墓么?说刺激?”
“机械的重复工作已经浇灭了我的全部激情,就算这时有僵尸从坑里跳出来我也无动于衷。”林良韫从土里拔出几根野草,在手上绞来绞去。
“想人家盗墓贼下墓,那使得是‘黑虎掏心’,目标直取腹地,而我们呢,拿个小破铲刨洋葱呢,刨开一层又一层,刨了一层还得收集记录,不!刨洋葱都是高估了!我们明明是在给洋葱外面松松土。”
齐灏笑了,给他递了一瓶水,“那要不要再浇浇水?”
林良韫拧开瓶盖喝了一口,“不了,水咱还是自己喝,累死我了。”
“齐灏!林同学——”栗色长卷发的女生跑了过来,她带着一个棕色的遮阳帽,漂亮的卷发在后面泼洒开来。
“去那边休息一下吧,教授们也在那,那边凉快。”
女生口中的“那边”是一个废弃的盗洞,那里面确实凉快多了,几人顺着绳子一起滑下去,沿着墓道往里面一走,便是一间开阔的墓室。
这个地方像是一间大会议室,室内有几根石柱,迎面是土墙,墙上有许多壁画,正中有一座封闭的石门,门前供奉着一尊神像,那神像的外表像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巨鸟。
据教授们估计这应该只是古墓的外围,属于“围墙”的范围,附近没有什么危险性,准许这些无聊的学生们可以随意欣赏墙上的壁画。
“只准看,不准随意乱碰,也不能毁坏东西,更不能在墙上刻字。”
“手电筒别乱照!”
“这里可不是你们打闹的地方。”
几道手电筒的光打向墙上的壁画,许多人影在墙上斑驳,在电筒光的照明下,看清了壁画的模样。
刻在土墙上的壁画非常简陋,粗糙的线条甚至像是小孩子的简笔画,却还是引起了几个学生的阵阵惊叹。
“真不可思议!”
“这是千年前留下的东西!”
……
众人惊叹中只有一个人突兀地说了一声,“这还不如我画的。”
是岳卓豫的声音。
那声音淹没在人群里一闪而过。
齐灏拿着手电筒,沿着石墙一边走一边看,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角落里,这土墙上的壁画虽然极其简陋,却画的极其传神,在昏黄的灯光下,有种奇妙的庄严和神秘,或者说是诡异的感觉。
有些人看着看着,忍不住停下来揉了揉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却只是怀疑这里似乎有点冷。
齐灏又往边上走了一步,灯光一扫,落在了一副图案上,他顿时定在了当场。
墙上用着粗糙简陋的线条画着一只五彩神鸟,它高高的仰着脖子,张开华丽的翅膀,羽翼后面勾勒着一圈圆形的奇妙图案,最吸引齐灏的,是这只神鸟的眼睛。
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小黑点,却似乎带着一点勾魂夺魄的力量,诡异中透着无法描述的神性,齐灏不知不觉看得入了神,早已经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双腿不听使唤的往前走,只想凑近一点看看这只神鸟的眼睛。
正当他要蹲下来的时候,一只黑色的手猛然从他肩膀后面冒了出来,那手快速地捂住了他的口鼻,齐灏只闻到了一阵刺鼻的香气后,便直接失去了意识。
失去意识前,他感觉自己被拖拽着向后。
他的手电筒落入了另一个人的手中,阴暗中,那人堂而皇之的拿着他的手电,继续在墙上照来照去。
不远处还能听见年轻学生们的嬉笑议论声。
“咱们中午吃什么?”
“你怎么整天都想着吃啊,来看看我拍的照片,就是光线太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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