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中原中也淡淡反问。
在太宰治遥远的梦里，中原中也不是这样的。
他应该会红了耳尖，面上却恶狠狠地瞪着他，质问他是不是新的恶心他的方法。
……总不是这样的。
中原中也把酒一饮而尽。他的瞳孔是钴蓝色的，在太宰治的想象里，这片蓝应该和他十五岁时的天空一般温柔，和横滨的海一般辽远，和火焰的最内层一般鲜明。
总不该是和格陵兰岛的冰川一般的冷寂。
但太宰治没再说什么了。梦和现实总是有差别的。更何况……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做的那些似是而非的杀死中原中也的梦境……
平行世界？
亦或者是……
【书】？
气氛一下子有些冷凝。
中原中也叹了一口气：“太宰，以后别说这种话了。”
这太容易让他想起，不知道在哪个世界里的太宰治。
不管他曾经经历过什么，那也总归是曾经。没有必要把那些事情一一和这个世界的横滨对上号。
心有芥蒂是真的，不想回忆也是真的。但这并不代表他会把他的情感——不论是厌恶还是喜爱，延续到这个世界的人们身上来。
他一向把这些东西分的很清楚。
“好。”太宰治应了一声，难得的没有再说什么。
冷凝的气氛一下就消散了，刚才的话题被成功的忽视。
“走吧。”中原中也站起来，侧着头看着太宰治，“你不是说累了吗？我带你去客房。”
太宰治跟在中原中也地身后。两个人之间刚好的距离和身高差正好能让太宰治看见娇小的神明头顶可爱的发旋。
他的眼神带着深深的缱绻，更深的是涌动着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黑泥。
再忍忍，再忍忍。
太宰治这么对自己说。
人已经找到了。他们的时间也还长。他总会有办法让自己成为神明独一无二的最重要的眷属。
中原中也停了下来，打开房门，侧身，对着太宰治扬了扬下巴：“你的房间。”
他绕开太宰治就准备走，却突然转身，钴蓝色的眼里是浓浓的警告意味：“喂——太宰。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别想在我家里搞出什么事。”
他转身，背影瘦削挺拔却又像极了出鞘的剑：“事情办完就给我滚回横滨去，别想闹出什么幺蛾子。”
“中也总是这样。明明我什么都没做呢。”太宰治弯着眉眼看着中原中也的背影。
“我可见识过太多了。”中原中也沉着眸子，微微偏脸。太宰治能够看到他的一只眼睛。
“总之，你别想再做什么多余的事。”
撂下这么一句话，中原中也就走了。
中原中也当然知道，这么一句话不会对太宰治起任何作用。但该做的事情他还是要做的。
只是不知道，太宰治这家伙又要再并盛搞出多大的事来。
但中原中也这一次是真的误会了太宰治。
太宰治这一次来，完完全全只是为了他。办事什么的完全只是顺带的。
太宰治垂着眼睑，柔软的黑发散在脸侧，看不清他的神情。
……是前科太多吗？
不过……
“我的家里”？
你是指这栋房子，还是……
并盛？
太宰治弯起唇，抬起脚准备到房间里。
太宰治随手拿下披在肩上的大衣挂在衣架上，略略地扫了一眼房间，又翻看了一下书架上的书籍。
很明显，客房从未住过人，也没有留下中原中也的任何东西。
太宰治莫名有些惆怅。
在梦里，他和中原中也同吃同住，同进同出。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能明白对方的想法。
哪里像现在啊。
真想到中也的房间里去。
但没办法，他和中也没有生死的交情，没有七年的情谊。
没有宠，他哪里能骄？
但毒蛇总是耐心的，他总能找到机会将猎物一击击毙。
他瘫倒在床。鸢眼闭上，思绪却在乱飘。
中原中也警惕性变得强了不少。他连放窃听器的机会都没有。
但从真正意义上讲，与其说是中原中也警惕性变强，倒不如说，是他并不信任太宰治。
在电影里的中原中也，无论是港口黑手党的干部，还是武装侦探社的社员，或者是异能特务科的科长，还是死屋之鼠的成员……
警惕性都是一等一的。
但偏生他对自己人完全不设防，信任度高得发指。
……哪里像现在这样……
他翻了个身，又想起了除他以外各个组织的看过电影的人都做过的，中原中也被杀死的梦。
……他是特别的吗？
太宰治休息了，中原中也却还是坐在客厅里。
浅浅的呼吸声从楼上一直飘到他的耳朵里。
……怎么可能休息的下去啊？
中原中也轻轻地叹了口气。
太宰治的小动作他并不是没有发觉。
不过是不想去理会罢了。
只是天知道太宰治有什么计划，江户川乱步又不知道是怎么来并盛的……
中原中也垂眼，安静地坐着。若不是还有极其浅淡的呼吸声，怕是会让人以为是座雕像。
空气里一瞬间安静得可怕。
手机的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划破了安静的空气。
耳边传来了江户川乱步欢快的声音：“帽子君!我在并盛和黑曜的交界带，快来接我!”
口气理所当然，却又不让人觉得反感。
中原中也站起来，向门外走去。
“好。等我几分钟。”
江户川乱步挂了电话，翠绿的眼睛冷得像冰，声音不复之前的欢快：“既然把名侦探送到了，那你也可以走了吧。”
芥川龙之介轻咳：“在下必须要完成首领的另一个命令。”
“哼。那你就不可以躲起来看吗!”小侦探气得鼓起了两腮。
放在平时他断然不会这么多管闲事。他也清楚，即使港黑武侦现在签了停战协议，是难得的和平期，甚至还有一些合作，但他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对对方的事指手画脚。
他只是不想那个耀眼明亮的神明难受，哪怕是那么暗淡一瞬，他也觉得不该。
……他是为那个神明的遭遇悲怆的。
但他毕竟是脑力派，目前也没什么办法。
江户川乱步气呼呼的像只河豚，蹲到花坛那里去了。
中原中也到的很快。
也不过几分钟时间，江户川乱步就听见了机车的轰鸣声。
他兴奋地站起来，对着中原中也的方向招招手。
大概是因为要出并盛的地界了，机车奔驰而来，卷起了一些尘土。但停在江户川乱步面前时，又很奇怪地没有一点沙尘。
“乱步，好久不见。”中原中也对着江户川乱步勾唇一笑。脸上还有开机车的一点快意。
“咳，咳咳。中原先生。”芥川龙之介出声 。
中原中也自然是发现了芥川龙之介的。他又不是眼瞎，那么大一人站那还看不见。
他是刻意忽视他的。
只是既然他主动刷了存在感……
中原中也的气势像是一把没有鞘的，闪着锋芒的剑。尖锐又沉重。里面带着泥土的腥，带着血液的锈。
那是芥川龙之介极其熟悉的。
但他仍旧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芥川龙之介险些弯下腰，面上却还保持着不卑不亢的风度：“中原先生，我们港口黑手党的首领诚心邀请您加入港黑。”
中原中也眯起眼睛，气势磅礴。明明胃在翻涌，喉头泛着恶心，肋骨发着一阵一阵的暗疼，但他还是勾起了一个狂妄的笑，语气嚣张：“哈？你在开什么玩笑。”
“你们知道了些什么，我大概也清楚。但是，回去是不可能的。不要让我再听到这种没有意义的话。”
“轰”
一个大坑突然就在芥川龙之介的身边出现了。
黑红色的光芒在中原中也周身闪起。
“这是警告。”中原中也冷冷地看着他。
芥川龙之介抿唇，额角有冷汗滴下。
“我会转告首领的。”
芥川龙之介对着中原中也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江户川乱步扯了扯中原中也的衣角，把神明的注意力拉回来以后，看进那片澄澈的蓝里。
语气是他惯常的理所应当。
“名侦探饿了，要吃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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