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闹事

    黎子安带着两个孩子回到黎家时,喜宴已经开始了。

    老太太和黎二嫂正满院子找这三人,看到一大两小兴高采烈拿着两张碧绿的荷叶的回来都不由舒了口气。此时,黎子安脖子里还驮着黎文悦,整张荷叶盖在黎子安头上,与他那身青色长衫看起来格外的相称。黎二嫂不由诧异的看了一眼自家婆婆,见对方也是一脸惊诧心知自家婆婆最是心疼她这个小叔,平日里恨不得当成菩萨供起来,忙迎了过去让黎文悦从黎子安肩膀上接了下来。

    “小叔儿,小叔儿,我的荷叶,我的荷叶。”黎文悦趴在黎二嫂怀里冲黎子安叫道。

    黎子安这时候才发觉自己顶着一张荷叶竟然走了一路……

    想想在村外遇到的沈玲花,黎子安觉得这顶‘绿帽’戴的倒是不冤枉……

    伸手将荷叶从头上拿下来递给小文悦,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宠溺道:“说一遍就听到了,叽叽喳喳像只小麻雀。”

    两个孩子经过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跟黎子安混的极熟了,小文悦冲着黎子安做了个鬼脸,挣扎着从黎二嫂怀里下来跑进了院子。

    黎二嫂冲着黎子安道了声谢,见两个孩子跑进了院子,生怕两人莽撞碰到灶上的热水热油,忙也跟着走了进去。

    一旁的老太太看儿子被晒得通红的脸不禁有些心疼,见院子里已经开始上菜,忙拉着黎子安的手帮他安置了一个阴凉的地方坐下。

    这种乡下的流水席黎子安还是第一次见,加之陪两个孩子玩了这么久肚子也早就饿了,同桌上的长辈谦让了几句,待长辈动了筷这才开始吃了起来。

    此次的喜宴是黎老爹掌勺,做饭好吃是一,更重要的是可以省钱。老爹在镇上的酒楼当了几十年的厨子,大小席宴已经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味道自然是没得说。挺阔翠绿的杭白菜配上白嫩嫩的豆腐,明明是一道最普通的家常菜,可是黎老爹炒出来就是不一样。还有那丸子肉片汤,丸子Q弹,肉片滑嫩,比星级酒店做出来的也不差。还有什么四喜丸子,小鱼汤等等……黎子安只觉得自己的嘴巴有点忙不过来。

    就在黎子安吃的正开心时,只听黎家的大门咣当一声被人从外面踹了开来。随即,几个膀大腰圆的大汉便走了进来,看着院子里热热闹闹的场面,当即掀翻了离他最近的一张桌子。霎时间,盘子碗筷碎了一地。旁边避之不及的人被撒了一身的汤水。原本热闹的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当即便有性子暴躁的人要冲上来,还是大管事上前将人拦了下来。

    在乡下,无论是红白喜事都会有一个大管事,能做大管事的皆是十里八乡有头有脸,德高望重的人物。黎家这次请的大管事是黎家村的里长,也是黎家村的族长。

    看到门口的闹事的人,里长忍着怒气上前对那人说道:“沈家二哥,你这是做什么?”

    黎子安此时已经从凳子上站起了身,看着那个被里长叫作‘沈二哥’的人,脑子里仔细对了一下号才知道对方是沈玲花的二哥。

    说来这沈玲花也是命好,她娘一连生了四个儿子,最好好不容易才捞到一个女儿,自然是如珠似宝的疼着。这沈家因为仗着家里男丁众多,历来在村里蛮横不讲理。而她二哥更是出了名的‘横翻天’无人敢惹,这人平素最是疼爱他那个小妹。此时大闹黎家喜宴,估计也是为了刚刚在村口黎子安骂了沈玲花的缘故。

    “问我来做什么?让他黎子安出来!敢欺负我妹子,他黎子安好大的胆子!”沈二哥说着,用脚踹了下倒在地上的桌子。

    黎家老爹还在灶上忙活着,听有人来闹事解下围裙,手里还拿了一把刀便走了出来。看到来人是沈玲花的二哥,老爹眼睛眯了眯开口道:“亲家兄弟来之前这是吃了火!药了?脾气这般冲?”

    闻言,沈二哥立刻嚷道:“谁跟你是亲家,你他娘的少跟老子套近乎!让你那龟儿子滚出来,再不出来小心老子砸了你们家。”

    一旁的黎子安听到这话心里火气骤然升起,挣脱同族大爷拉着他的手穿过人群走到了跟前,抬眼上下打量了一下沈二哥,冷笑一声道:“癞蛤!蟆打呵欠你好大的口气!”

    沈二哥一看来人穿着一身长衫,知道这人就是黎子安了。想起自家妹子回去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心头火气立刻伸手往黎子安脸上招呼过来。

    黎子安早有准备,见对方动手矮身躲过,在地上摸了一块儿垫桌脚的板儿砖朝沈玲花的二哥面门处拍了过来。

    那沈二哥原以为黎子安只是一个读书人,没想到动起手来这么彪。看板儿砖已到面门当即向后退了一步,仍是被拍在了肩膀上。

    沈二哥捂着肩膀疼的一脸扭曲,抬头看着黎子安骂道:“直娘贼!你竟然敢打我?!给我砸!” 说着,沈二哥便要招呼他那帮小弟动手,可是看了看黎子安身后一干黎家村的人,当即又退了回去。

    “来而不往非礼也,再说了,你要是不先动手我会拍你?”说罢,黎子安扔掉手里的板儿砖,拍了拍手掌上沾着的灰尘,继续说道:“蹬鼻子上脸也要有个限度,跑到我家来掀桌子了,真当我黎家是泥捏的?你口口声声说我欺负你妹妹,你倒是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说说我怎么欺负你妹妹了?”

    “你……”

    沈二哥被黎子安一通呛给说的满脸通红,伸手指着黎子安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见状,黎子安冷笑一声,抬手将沈二哥的手拍了下来。继续说道:“怎么?说不出来了?你们沈家要是想退婚那就让你爹妈亲自来,我们黎家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有什么事大家有商有量的解决,你这瘪三出来乱叫算怎么回事?”

    “我侄子大喜的日子我也不想弄的大家都难看,但是今天我站在这儿,看你们谁敢再动一下手试试,我不介意再添一点儿彩头。”

    黎子安曾经也遇到过不少这种欺软怕硬的人,只要你比他拳头硬气势足,他自己也就蔫儿了。

    果不其然,那沈二知道此行自己落不着好了,想动手又怕对方人多自己吃亏,当即心下便想溜之大吉。

    哪知刚抬脚又被黎子安给叫住了。“奉劝你一句,你如果真的为你妹妹好,就别乱说话。知道的我黎子安行得正坐得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令妹怎么着了呢。我一个大男人问题不大,至于令妹……呵呵,那可就不好说了。”

    沈二被黎子安堵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咬牙忍了许久最终什么呸了一声带着几个小弟转身离开了。

    一场闹剧落下帷幕,黎子安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自家还穿着喜服的侄儿,大喜的日子被这么搅和,一般人早得气死了。

    哪知,黎文明非但没有生气,还一脸崇拜的看着他,黎子安看在眼里心里只觉得尴尬,转头跟大哥大嫂告了声罪。

    黎文明没想到在他眼里弱不禁风的小叔,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想想刚刚他叔手持板儿砖跟对方对峙的模样,黎文明只觉得他叔儿好像高大了许多。

    里长见沈二带人走远了,这才招呼着院中的客人重新落座,被掀翻的那张桌子也早有人帮忙收拾好,就连地上的碎盘烂碗也都已经打扫干净了。黎老爹跟众人赔了个不是,然后跟黎子安使了个眼色让他跟自己进了屋。

    “安儿,咋回事?沈家老二为啥来闹?”黎老爹坐在凳子上磕了磕自己的烟袋锅子,抬头见他黎子安还站在门口,抬手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黎子安依言坐下,抬头看着正往烟袋锅子里装烟丝的黎老爹,开口解释道:“也没什么,就是刚刚领着文舒和文悦出去玩儿,路上碰到了沈玲花。我听她说话有点儿不客气,我就没忍住刺了她两句。”说完,黎子安又看了看他爹的脸色,态度诚恳的认错。

    “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对,我不该争这一时之气,还差点儿毁了文明的婚礼。”

    正说着,黎老太和黎家众人进了屋。黎老太听着自家儿子低头认错,整个人蔫吧的跟小鸡崽子一样,心里就忍不住一阵心疼。

    “我觉得今儿这事儿安儿做的没错,她沈玲花说话不中听还不能让人回嘴了?她沈玲花受不得委屈,那就要我儿子受委屈?天底下没这样的道理。”

    在她婆婆的眼里,她这个小叔子永远都是没错的。站在最后的黎大嫂本来还想趁机奚落黎子安几句,但是听婆婆这么说,公爹又不反驳,在场的几个男人都一脸理所当然,便又识相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黎老爹也不接老太太的话茬儿,抽了口眼袋,慢悠悠的吐了口烟圈儿,开口问道:“先前沈家说退亲,我看你有些不大乐意就没吐口。刚刚你跟沈二说得那些话,万一沈玲花的爹娘真的上门来,你打算怎么办?”

    “嗯,我也想通了,强扭的瓜不甜。沈玲花既然不乐意,我又何必强人所难非得吊死在她这颗歪脖子树上。”

    黎老爹本身也不太看得上沈家人的做派,只是老婆子想来强硬,非得给他儿子找一个好的。老爹先前也曾劝过几次,看他儿子也挺上心就没继续泼冷水。如今他儿子想通了真要退婚,老爹也没什么好阻拦的。

    “这事儿毕竟是关乎你一辈子的大事儿,你能想通了就好。沈家的事儿你就暂时先别管了,专心读书才是正理儿。对了,离放榜还有几天?”

    “还有五天。”黎二哥答道。

    闻言,黎老爹眼神一顿。“哦,孩儿他娘,明儿带着安儿去趟庙里拜拜吧,说不定菩萨保佑就中了呢?”

    黎子安听到这话,只觉得肩膀一沉。

    五天之后他若是还榜上无名中不了秀才,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黎家老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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