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承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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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余投学长是下午来操场“慰问”学弟学妹的。

    没西瓜没水，是空手来的。

    当然，他当场承诺明天下午就给财管3班的崽子们送西瓜过来。

    这些事，都是下午军训结束吃饭的时候，徐小包在寝室里说给弦思听的。

    或许是余投和程慕工作没交接好，他忘了财管3班还有一小部分人是在其他排里。

    弦思倒没怎么在意。

    因为，她提前一个小时点的学校食堂二楼的豪华炒饭外卖，还没到。

    因为疫情，学校食堂提倡打包带走，所以也开设了校内配送的服务。

    由于江大校区偏大，两幢食堂和宿舍楼都有段距离，所以配送服务一出来，瞬间就赢得了大众好评。

    毕竟大热天的，没人想顶着太阳走那一大段路。

    弦思看已经超出配送时间了，先打了个电话过去询问。

    店家那边说是现阶段堂食和外卖人多，所以出餐速度慢，让她稍微再等等，应该马上就到了。

    “好吧。”

    对方态度诚恳有歉意，她也好脾气地应下。

    宿舍里，另外三人在吃云南某牌子的过桥米线，整个空调房里弥漫着酸酸辣辣的香味。

    空调冷气，电脑或平板放着下饭综艺，这简直就是当代大学生餐点时光的最完美搭配。

    弦思洗了个澡再出来时，宿舍里的泡面味散去了不少。

    她问：“我手机响过吗？”

    她怕错过外卖电话，让室友帮忙看看。

    不过，徐小包冲她摇摇头：“还没有任何动静。”

    天还热，弦思就没吹头发，湿漉漉的搭在肩上。

    她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后，又打了个电话过去，结果店家那边不断抱歉，说是漏了她的单子，一直就没看到。

    “那你现在做，我直接自己拿吧。”

    弦思看了眼时间，还是决定自己过去。

    甜甜问：“那你走过去吗，好远啊？”

    闪闪提议：“可以骑楼下的共享单车。”

    弦思点头：“我下去看看有没有，没有的话那就只能走过去了。”

    她也没抱太大的希望。

    因为一般现在的这个餐点时间，宿舍外的共享单车都是被骑没了。

    “学妹！”

    孟染刚在旁边的停车棚骑上自己的小电驴时，就看到弦思从台阶下来，小姑娘应该刚洗完澡，白皙稚嫩的脸蛋素面朝天，微卷带湿的发尾随着她的跑动上下颠簸。

    她原是校广播主持的，这一声极有辨识度。

    弦思也还记得这位进入大学最先见到的学姐，她翘起了嘴角，乖乖喊了声：“孟染学姐。”

    孟染随口问了句：“下来等外卖啊？”

    “没有。”

    弦思摇摇脑袋，眼皮耷拉着满是无奈：“我外卖被落在食堂了，只好过去吃了。”

    孟染没想到是这事，一时忍不住笑。

    旁边等外卖的几个女生里有和她相熟的，远远地笑着搭话：“染姐，这新来的小学妹啊？”

    “对啊！”孟染很敷衍地回了声。

    然后又像是想到什么，笑得像只小狐狸：“好看吧！比那个好看吧？”

    弦思站在一边，没说话。

    她不清楚她们口中的“那个”是谁，但大抵也知道应该是个女生。

    只见台阶上的人满脸深意地点点头。

    “那肯定的。”

    话题结束。

    孟染视线重新落回到身侧的学妹，说：“南区食堂吧？我也去，顺便带你一程。”

    弦思迟疑一秒，也没推脱。

    “谢谢学姐。”

    虽然非机动车不能带人的新规早早有了，不过在大学校园里，大多还是两人同骑一辆车。

    孟染的小电驴是青绿色，开学前刚去做了层保养，干净的跟新提的车一样。

    所以，这一道青绿色在宿舍楼间和水街飞驰而行时，极度显眼。

    弦思没想到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学姐，开起车时是这么的……彪悍。

    她全程抓着前面学姐的衣摆不敢放手。

    两人在小棚里停好车，然后孟染跟着弦思上了二楼，也点了份同款豪华炒饭。

    “您的豪华炒饭，这边可以加料。”

    “谢谢。”

    弦思没有加料，先端了餐盘寻找空位。

    这附近挺热闹的，想着应该是到了晚餐时间点的缘故。

    不过，等她扫视一圈看到空位边上的人时，忽然就明白周围这么热闹的原因了。

    “学妹。”

    弦思还在犹豫该不该过去坐那个位置时，程慕已经出声唤了她。

    四周直勾勾的目光忽的落在了自己身上，她捏着餐盘的指尖紧了紧，努力无视，“学长。”

    孟染晚了一步过来，看到旁边又是程慕，笑着打招呼：“巧了。”

    程慕朝她点点头，然后又偏头问坐边上的学妹：“晚上还要军训？”

    弦思答：“没有，就是在操场互动玩游戏。”

    程慕“哦”了下低头继续用餐，弦思也开动起来。。

    唯有面前还什么都没的孟染干坐着，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的，开始说起了学校各大组织招新的事。

    “学妹军训完不回家吧？”

    弦思摇摇头：“不回家。”

    孟染眉眼一弯，忽的笑开：“那记得军训最后一天晚上来团学会面试看看哦！有七个部门，每个部门的介绍我回去发你。你看看对哪个感兴趣就可以来试试！”

    弦思没应下，也没拒绝，只说：“好，我先回去看看。”

    “团学会里面都是自己学院的同学老师，像我们的负责老师就是你们的辅导员呀，所以来团学其实也是更容易接触学工办的那些辅导员，让老师熟悉你了，那以后也会有相对的帮助。”

    孟染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板，说完还斜睨了眼学妹边上的人，颇有提防情敌背后挖墙脚的作势。

    程慕用完了餐也没走，似乎也对她的话起了兴趣。

    等见孟染停下了，他嘴角依旧挂着温润的笑，不过说出的话却是把戳人心的刀子。

    “孟学姐，真敬职敬业。”

    孟染觉得他这声“孟学姐”就阴阳怪气，不过难得见他这副模样，一时又气又好笑。

    弦思也没见过这样的程慕，又听他这打趣的话，一时又没忍住已经到了嘴边的笑意。

    幸好这时候桌面传来震动，有人的手机响了，倒打破了这奇怪的气氛。

    孟染接起，也没避着两人。

    “范老师。”

    “好”

    “那我待会儿过来。”

    挂断电话，她解释说是辅导员让她去学工办帮忙。

    “那我只能打包过去了。”孟染又叹了口气，起身先去和窗口的老板说她的那份豪华炒饭要打包。

    打包要一分钟，她又回来闲聊：“那学妹你待会儿直接去操场了吗？”

    “嗯是。”

    弦思已经差不多用完了，端起碗喝了口汤。

    孟学姐很热心地提议：“要不我先送你过去吧，走过去好长一段路。”

    弦思想了想之前记过的江大分布图，操场和办公楼算是在两个端点。

    她摇头婉拒：“那学姐你一来一回不方便，我走过去当散步了。”

    一直没吭声地程慕也开口了：“我待会儿刚好经过操场，可以顺路带你。”

    孟染听到他的话，一时怔愣，看向他的目光满是不敢置信。

    这人当初买了小电驴，结果连室友都不让坐，宁愿是资助他们自己去买车。

    结果，现在？？？

    *

    弦思跟着程慕下楼时，为了避免过多的目光，选择了走在他后面。

    不过男人走了两格台阶就停下，扭头看向她，然后说了句她不明所以的话。

    “我开路？”

    “我断后？”弦思傻不拉几地接了一句。

    程慕先笑了，也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回复。

    隔了两秒，学妹智商上线。

    弦思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蹦哒了两下走到他边上，又保持了半个人的良好距离。

    停小电驴的棚里有好多车，弦思在外边等时，抬头就碰见了两个熟人。

    是自己班的团支书和她室友。

    两人和弦思打完招呼后步伐就慢了下来，像是特意想看看她站在棚边上是等谁。

    等程慕一出来，两人也呆滞片刻。

    不过却还是小跑着回来了，又跟这位“曾经误以为是自己班助”的学长打了招呼。

    “你们好。”程慕挂着笑，是一贯的客客气气。

    两人还小小激动了下，不过下一秒，就见程慕侧身看向傻站在边上的弦思，语气熟稔：“还不走吗？”

    态度截然不同。

    两人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

    而骑上小电驴要走的人，也不会去在意无关紧要人的心情，顶多就是一句“再见”。

    弦思到操场时，距集合时间还早了十分钟。

    操场上除了新生，还有不少师生在迎着夜风散步。

    在操场南门边坐等的是音乐系，正巧有人在向外望，想看自己同学来了没。

    结果，刚好就瞧见了一个披肩长发的小姑娘从程慕的小电驴上蹦哒下来的画面。

    “卧槽！”

    “快看快看，那个是不是程慕？！”

    “那女生谁啊？看起来瘦瘦小小的。”

    “怎么没转身啊，看不清脸。”

    “程慕是单身吧？”

    “是吧……？昨天不还有人在论坛和表白墙问。”

    在高中时代，恋爱似乎是禁忌、是碰不得的毒药。

    所以在新生懵懵懂懂地刚步入大学，当某个女生和男生有一丁点暧昧的苗头时，那其他人就会下意识地起哄和看热闹。

    “啊啊啊不会是学妹吧！看样子是特意送过来的。”

    “卧槽……哪个学妹下手这么快！”

    “好不好看？好不好看？”

    “……”

    学妹弦思并不知道自己成了话题中心，她在边上和程慕道谢完，立马就拐进南门往另一边走。

    音乐系那堆人倒是因为教官在，都乖乖坐在原地没动，探头探脑也只看了个侧颜，还没来得及拍照。

    *

    六点准时，所有人在指定位置按排队顺序坐下。

    新生换上了私服，只有教官还是穿着统一的军装。

    晚上的总教官和白天的总教官不太一样，少了白日的严肃，明黄柔和的灯光映衬下，面庞线条几分柔和，还多了难得见的笑意。

    “谁和我练练？”

    “能接过三招，明天晚上送你个大西瓜。”

    他话音刚落，还没人上场“应战”，下面的新生就先开始起哄。

    “一个不够啊！”

    “对啊，这起码得一人一个吧！”

    “教官！一人一个！”

    教官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特开心：“一人一个我不太行，一人一块我可以。”

    “教官，男人不能说不行！”

    教官爽朗一笑：“大丈夫能屈能伸。”

    二营四连三排不缺男生，为了这口西瓜，各个摩拳擦掌，排队等着和教官过招。

    这一幕，倒是像极了武侠片里武林众人互相对战，只为最终选出一个新武林盟主。

    武林大会即将落幕，最终的结果显而易见，没有一个男生能接过教官的两招。

    弦思位置好，视线也好，将教官的一招一式尽数收入眼底。

    大都是部队里最基础的格斗术，只是这一排里都是没练过的崽子，所以也应付得艰难。

    旁边两个排原本还在玩击鼓传花的游戏，不过眼见着三排这里场面越来越刺激，于是都停下了游戏，连带着他们的教官也都坐下看了起来。

    教官下手知轻重，所以“挨打”完的男生回到自己位置上，也不恼，只笑着抱怨：“不行啊，这怎么打得赢啊！”

    教官也笑着把刚刚的话丢回去：“男人不是不能说不吗？”

    他环视了一圈，问：“还有来试试的吗？”

    “教官你太厉害了，我们打不过啊！”

    “我也觉得这太难了吧，简直是青铜遇上王者。”

    “对啊教官，我们打是打不过，但是西瓜还是给我们呗！”

    有人嬉皮笑脸讨要起“赌注”，结果后面还有人加了码。

    “如果谁赢了，我就叫他‘爸爸’！”

    其实，在他说这句话之前，弦思已经起身了。

    但是因为这个时间点恰好，画面一时很尴尬。

    “不是吧，小可爱你为了当我‘爸爸’，要上去挑战教官吗？”

    今天一天相处下来，因为弦思长得实在太嫩太小了，但军姿又是站得最标准，所以被三排所有人记住得最牢了。

    机械班里的女生喜欢喊她“小可爱”，带得一群男生也老父亲心态迸发，跟着喊起了“小可爱”。

    绿荫脸面，树枝交叠。

    明黄色灯光从缠绕的叶子枝条透过，落在弦思微红的脸上，长而卷翘的睫毛微颤，似蝴蝶扇翼。

    有风吹过，树枝晃荡，她嘴角溢出一丝笑意，清浅笑道：“我就是试试。”

    教官似乎也没想到，这个才堪堪到他肩膀高度的女生会如此大胆地上场。敌人在前不分男女，但显然眼前的女生不是敌人，所以他出不了手，生怕伤着一根头发丝。

    于是，教官换了过招方式，说是弦思能让他双脚动，那就算赢。

    底下男生又一片哀嚎。

    “不公平啊教官！”

    “怎么这么简单啊！”

    “嗳我怎么觉得也不简单啊，教官这么重量级的，她去了推都推不动吧！”

    弦思在教官身前站定，她在队伍里时就扎好了高高的马尾，此时有几缕发丝在随着夏风浮动。

    底下众人屏气凝神，不过视线焦点的少女却是含着笑问了句：

    “沈教官，请问您今年体检多重啊？”

    三排的学生忽然哄堂大笑，总教官原本紧绷着的脸一时也展颜笑开，旁边两个排的人都不明所以。

    “年初体检70.5kg。”

    “不过，这位小同志，我姓……”

    突然，“砰”得一闷声。

    原本还笑得特开心的众人，刹那间笑意顿在脸上，一脸懵逼。

    我在哪儿？发生了啥？

    教官怎么就在地上了？

    等这群人再反应过来时，正当中的小个儿新生已经把教官扶起。

    她又退后一步，行了个军礼。

    “盛教官，承让了。”

    她话里是满满的笑意，一双眼眸清澈透亮，不骄不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