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一张张滑过，是四个npc，服务生，以及一个没见过的楼梯间的鬼的照片。他们有的大张着嘴，露出满口烂牙，有的脖子扭曲，关节错位，有的头发跟着头皮掉了大半，分辨不出是生前脱发还是头皮烂掉了导致的。
的确是丑得千奇百怪，创意满分，不带重样的。
唯一的共同点，是这些鬼的眼睛，都有点问题。
不是像403的鬼一样，暴露原型的时候就会掉出眼眶，就是眼球本就有个明显的伤口，摇摇欲坠，要么就是表面看有眼球，仔细看只剩一半在眼眶里，仿佛被挖走了一勺。
几张照片划过，尤其放大了脸部查看后，众人不约而同有些沉默，继而用又佩服又疑惑的目光看向许闻。
这个拍照技术，已经不能用单纯的‘好’或‘不好’来形容了。
许闻却误会了他们的视线，又翻了翻其它几张解释道，“看，这是我在上一场游戏拍的，这些鬼就没有烂眼睛缺眼睛。”
阮元元忍不住凑过去多看了一眼，荒村的背景，干尸状的鬼，看着有点像奇行种。
大家都是从里世界一路走过来的，经过他的提醒，都意识到这的确不是常态。
里世界中的鬼也是如此，呈现出来的最终形态多半有原因可循，不会为了吓唬人就故意掉头、掉眼睛。
只是人们被吓唬惯了，有时就会忽略这个细节。
阮元元适时说出自己的线索：“刚才那个服务生说，袭击大家眼球的是414的鬼主。”
“……”江佳奇怪地看向他，“这些鬼怎么什么都和你说？”
阮元元抬头看天，认真思索了两秒，“嗯……可能是他们觉得告诉我了也无所谓吧。”
毕竟他看起来不像命硬的人，而死人是最守口如瓶的了。
他默默看向那面写了血字的墙。
诈尸的除外。
很显然，阮元元并非短命的那一类。
有了这些照片做佐证，他也不必再仔细复述怎么套话的了，光是这些鬼都眼睛有伤缺这一点，就引导了其它人的思路。
“等一下，如果你说的没错，只有鬼主喜欢取走眼球……那么她无法离开414，是怎么……怎么取走那么多眼球的？”
许闻没反应过来，“我以为既然是男的杀了这些人，对尸体的破坏应该也是他做的才对？”
下意识的，他的思路也跟着谢冬峰走，认同了杀人者是那个丈夫。
“你提过的死亡重复？如果零点到天亮前是用来重复的，那么她那个时候就在酒店外，戚恪也在窗外。”叶秉烛跟着分析道。
“不，这个只能解释戚恪一个人的情况，但是，其它npc呢，其它鬼呢？”许闻收起了手机，手掌在身前弹开比划，
“已知女鬼取眼球，是npc给的线索。那么她是如何取走这个酒店里这么多鬼的眼球的？这个事件如果是真实的，就太奇怪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叶秉烛点头道，“谢哥说，这个女鬼是他前女友，酒店的事件真实发生过——如果这是一件真实的案子，那么这些人都死了，不可能是鬼做的，游戏开始前，鬼只能留在里世界。
“但如果，是人做的，那就是连环杀人案，全部被那个男的藏尸在酒店，才让女鬼回来后有机会挖他们的眼睛。这种大案子，不可能没有一点新闻出来，这么多人，也不可能全都没逃跑成功。
“他们为什么活着的时候没能逃跑？这么大的酒店人来人往，只有四楼出了事，怎么瞒住二三楼的住户的？”
“咳咳，”门口传来了第五个人的声音，是许言，作为弟弟，他的身高五官和哥哥相差不大，气质却显得更加明媚张扬，和他哥对视的时候，还眨了一下左眼示意，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你们的这个问题，我刚好查到了线索可以回答。这些npc们，大部分呢，是新死的鬼，在所有人被拉入里世界之前，都还是活人。”
“游戏开始前是活人？！”
叶秉烛微微睁大眼睛，整个人震惊不已，“他们是……死在游戏里，还是通关后？”
“这就不知道啦~”许言耸耸肩，动作幅度有些浮夸，样子却像极了几分钟前的许闻，
“我只是在一楼前台翻到了他们的入住信息而已，除了蜜月期偶然间住在四楼的那次，他们在游戏开始前又来住过一次，有没有活着通关就不知道了。”
“那我们的思路……可能错了，问题不在npc上。”
许闻低着头说道，“他们会被女鬼夺走眼睛，很可能只是因为死后被困在了酒店里，恰好有哪个窗户又没关好，他们那么小心害怕，也是想保护仅剩的一只眼睛，不想变成那个服务生的样子。”
叶秉烛忽然走到窗前，伸手关好了窗户，
“游戏规则最重要的一条，就是零点后到天亮前不能开窗，可能这条规则一开始就不是为了保护我们才定的。”
“不是为了我们？”
江佳又想起了男友的惨烈死状，头脑慢了半拍，“不是因为零点后所有鬼都会活跃起来吗？走廊里那么吵闹，出门肯定会死的……难不成还能是为了保护这些npc？”
“也不一定吧，如果玩家道具和技能足够，就算在外面过夜也不一定会死。”
阮元元举起右手，申请插话，“npc们不保护好的话，游戏就不够完整了吧，所以其实是保护玩家的死法吧。”
江佳：“……”
叶秉烛顿了顿，继续分析道，
“不光如此，零点过后，鬼主就会从窗户跳下去，在酒店窗外、墙壁寻找入口。如果那时候有玩家打开门窗，就是钻了游戏逻辑的漏洞，在没有找到密码的情况下给了鬼主自由。”
“没有这条规则的话，这样就能通关吧？相当于卡bug，不开门，不找密码，直接夜里开窗就让女鬼恢复自由，达成通关条件。”
许闻也想到了这一点，被发现后他也不遮掩了，一边在手机上做笔记，一边询问，活像个会议记录员，“但是，戚恪已经知道密码了，想通关提前离开游戏，不需要这么做。”
“戚恪……”在旁边听着他们分析的江佳，忽然间声音大了起来，
“他一定是昨晚就想到了这些，还发现了更多的东西，才故意开窗户放女鬼进来的！可是他有那么多道具，为什么还是死了……我……”
阮元元跟着叹气，“是啊，怎么就想不开了呢。”
江佳直接流出眼泪，抹了把脸，几步走出了房间，“他这么冒险一定是为了我，本来他不想参加这场游戏的，担心我第二次进来会出事，才跟着过来的。我要把他的尸体找回来，带他回家。”
阮元元看她走远了，露出迷茫的神情，望着墙壁上被窗帘半遮掩的血字，摇头扼腕，“爱情的力量好伟大，只要爱情被成全，就能永远活在爱人心中？天呐……”
叶秉烛无语地看着他，“她敢说，你还真敢信。”
“敢呀，他们是情侣，估计是最了解彼此的人了。”阮元元摸出几颗瓜子嗑，仰头看着窗外，掰手指清点，
“不过啊，我要是戚恪，只留这几个字肯定不够。为爱情赴死之前，一定要留下一封千字遗书，和我的所有剩余资产放在一起，包括各种密码，惦记的事，知道的所有八卦，让最爱的人替我保管它们，再替我活完下半辈子。”
衣兜里的黑色羽毛似乎动了一下，但因为太轻，太软了，没有人注意到它——就算注意到了，也只会觉得是有风吹过。
它隔着薄薄的衬衫，贴在身上，早就被肌肤的温度熨暖，羽毛尖尖轻轻一翘，扫过阮元元的锁骨，比头发更轻。
许闻：“……那你还真浪漫。”
许言：“为什么你这么熟练？”
叶秉烛倒是微微一怔，“你说得对。”
许家兄弟：“？？？”
阮元元：“啊！你也是同道中人啊！”
叶秉烛认真道，“多谢提醒，我刚才没有意识到，江佳应该不是信了什么为了她牺牲的爱情说法，她一定是也发现了戚恪发现过的宝贵线索。而且能让他们两个都守口如瓶，说明这个秘密的价值，也许比完美通关更大。”
阮元元“啊？”了一声，瓜子都惊得掉了，“怎么就成我提醒了呢？你们聪明人真是太神奇了……”
叶秉烛朝着他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如果她真的和戚恪有什么特别的信息交换方式，确实发现了什么，说不定就是完美通关呢，或者说，完美通关的限定条件？”
许言漫不经心地补充道，“如果我听说了完美通关的奖励只计算给个人，会造成和队友的竞争关系，那我也会装恋爱脑的，这样就能独享了啊。”
阮元元给他们鼓掌，啪啪啪。
其它三人看过来，他就嘿嘿笑，然后无比和平地提议，
“戚恪发现了什么不好琢磨，戚恪开没开过门还是好琢磨的，我去414看看她还在不在？有人一起吗？”
话音落下，他兜里的羽毛先跳了跳，啵儿地一下窜出来，变成乌鸦蹲在了他的头顶，孵蛋式坐下了。
许言哈哈笑起来，“这不就有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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