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逼宫

    闭月万万没想到, 皇后娘娘会这般、这般毫无顾忌。

    太后也被温窈的话镇住了。

    妖女

    果然是个妖女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恶毒没天理没王法的祸害

    闭月只愣了一下,便马上苦求“奴婢愿意试药,让奴婢来罢”

    话落, 她扑过来,抓着温窈的手,把短箭刺在了自己腿上。

    温窈“”

    闭月对主子的忠诚,让她高看一眼。

    但也仅此而已了。

    事关容翦性命,她不能大意。

    她拔出短箭,转身刺进太后手臂。

    太后痛得大喊。

    温窈却跟没听到一样, 只冷冷盯着太后惊怒的脸,一字一句道“太后和皇上母子情深, 还是太后亲身为皇上试药, 方显太后对皇上的舐犊之情”

    话落,她吩咐道“杨平峪,配药”

    打从皇后娘娘以才人位进宫,杨平峪就跟皇后娘娘开始接触,算起来,这满宫里, 除了皇上,还有娘娘的贴身伺候宫人,便数他与娘娘接触最多。

    这几年, 也都是由他照料皇后身子,虽然大多时候都是请平安脉问诊, 但多多少少在请安问脉中还是对皇后脾性有所了解。

    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 皇后娘娘很旁人很是不同, 亦不能用寻常人的眼光来看皇后娘娘。

    一直到娘娘得宠, 以及后面独宠六宫,他都深信不疑娘娘是不一样的。

    到现在娘娘执掌凤印,成为后宫之主,就更加印证了他一直以来对娘娘的认知,当然也更加坚定了他对娘娘的忠诚,还有谨慎。

    跟着娘娘来慈宁宫的路上,他便猜到会发生什么,只是进殿后,看到殿内的场景,他依然被娘娘的果决震慑到。

    他恭敬地从娘娘手里接过方子,再次深刻地认识到娘娘的与众不同。

    他应了一声,带着满心钦佩与谨慎配药,对于旁的事只当没听到、没看到。

    太后回过神来,因为痛苦和怨毒,五官扭曲,本就已经狼狈至极,此时更是再顾不得形象,对着温窈大骂“毒妇妖女你不得好死”

    温窈对她谩骂一点儿都不在乎,她只在意一件事就是容翦的毒

    揪着太后衣领,她居高临下看着瘫坐在地上,披头散发,形容狼狈的太后,嗓音森寒入骨“你最好祈祷解药没问题,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

    太后“”

    “你敢”太后惊慌之下,厉喝。

    温窈咬牙“你看我敢不敢”

    太后被她眼里的杀意震慑,她盯了她半晌,颤声反问“你、你如此大逆不道,不怕天打雷劈么”

    温窈烦死了她这种论调。

    大逆不道

    放肆

    她不过是要她血债血偿。

    “轮作恶,你才是罪恶滔天的那一个”温窈又把她往上提了提“就是雷劈,也先劈你再废话一句,我割了你舌头”

    太后“”

    温窈“不信你试试”

    太后“”

    太后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再发出声音。

    温窈冷嗤一声,松开手,太后瘫在地上一动不动,殿内陷入诡异的安静的中。

    杨平峪权当什么都没听到,只专注配药,额头冷汗涔涔,目光却尤为明亮。

    没多会儿,杨平峪起身“娘娘,解药配好了。”

    温窈面色没任何变化,只冷着一张脸“煎药,给太后解毒”

    杨平峪“臣遵旨。”

    很快解药就煎好,在温窈冰冷的目光下,给太后和闭月灌下。

    灌下解药,杨平峪就一直在跟前随时检查太后和闭月的情况。

    温窈站在那儿,静静等着结果,等待的时间,一分一秒都是煎熬,她看着镇定沉着,其实心里慌得很,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掩在袖子里的手,也一直死死抠着手心,以疼痛来稳住自己的心神,提醒自己要冷静,不要慌

    温窈觉得过了有一个世纪罢,杨平峪神色终于有了变化,他起身,激动地回道“娘娘,解药没有问题”

    温窈揪着的心终于落地“快去给皇上解毒”

    转身离开前,她吩咐陈典“给我看好这里,慈宁宫若有任何风吹草动,本宫拿你是问”

    陈典马上应声“臣遵旨”

    喂容翦吃了药后,温窈一直在床前守着。

    他和慈宁宫试药的那两个不同。

    攻城本就消耗极大,除了箭伤,还有其他的伤口,虽不致命,可到底血肉之躯,瞧着脸色极差,眼窝都深深凹陷。

    温窈看着容翦,心脏一直断断续续抽痛。

    这一守,就是一夜。

    若不是杨平峪一直检查着容翦的情况,跟她说,皇上已经没了性命之忧,只是太累了在睡着,她都要忍不住冲去慈宁宫拿太后祭天

    第二日,温窈又守了一天,容翦还是没醒。

    她坐不住了。

    偏生慈宁宫那边传来的消息是,太后和闭月都没有出现异常,解药是没问题的,太医也说,容翦是太过劳累的缘故,温窈只能竭力保持平静,耐心等待。

    龙体康健与否关乎朝堂社稷,打从容翦昏迷,对外就一直瞒着,只说皇上在养伤。

    那日容翦当着大军和百官,强撑着,进了殿内才把血吐出来,温窈自然要配合他努力维持着局面。

    如今知道皇上昏迷未醒的除了近身伺候的太医和宫人,前朝便只有齐王、户部尚书、礼部尚书还有朱子玉、秦延、陆埕知晓。

    京城经历这么一场大风波,不说满目疮痍、百废待兴,也有许多事情要忙要重建,尤其是归顺太后的那一拨逆臣被拿下后,那么多空缺总要先安排人补上,让朝堂尽快运转起来。

    皇上受伤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但中毒以及伤势有多严重,外人并不知晓,所以前几日,早朝不恢复,皇上也不露面,百官只当皇上是在养伤,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皇上一直不露面,朝中便开始起疑,慢慢地便有些不太好的风声传出

    这一日,早朝再次由户部尚书主持,以御史中丞为首的官员上表,要求面见皇上。

    皇上众目睽睽之下中箭受伤,一直不上朝,不见百官,日的时间,朝臣自然会生疑,可这都七八日了,皇上还不上朝,除了齐王和户部尚书,也不召见其他朝臣,属实诡异。

    刚刚经历过反贼把持朝政,现在皇上已经回宫,还事事由户部尚书、齐王,以及皇后娘娘来做主,让人不生疑都难。

    百官的诉求非常简单,只要皇上露面就可确认皇上还活着,而不是被谋害或者不轨之人控制。

    百官这般诉求,也属正常。

    但问题是,容翦一直昏迷不醒,若被传出去,难保不会再起动乱。

    这一次,朝堂元气大伤,这个时候,不宜再起事端,只能暂且压着。

    这日朝堂上,已经压了几日的面圣事件闹得有些大,若是秦太傅尚且康健,由他主持朝政,定然能压下朝中的众多声音,可很不幸,秦太傅虽醒了过来,却重病在床,根本无法再上朝,凭借户部尚书一己之力,服不了众,也根本控不住场。

    最后由齐王出面暂且稳住了朝堂。

    但众人心中都明白,这只是权宜之计,若皇上还不能醒过来,下一次这个法子便没用了

    原本朝堂就经历了浩劫,正是动荡之时,皇上若再传出病危的消息,天下必然大乱。

    温窈比任何人都着急。

    容翦已经昏迷十天了,却一点儿要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若不是他呼吸平稳,面色一天比一天好转,她都怀疑杨平峪在糊弄她。

    每日,户部尚书亦或齐王殿下,会同她说一下朝中大事若是以往,这些事,自是没人同温窈说的,但从埕阳到现在,朝臣都不再把皇后单纯当做后妃来看,他们的皇后当得起国母一称,皇上昏迷,国事自然汇报给与皇上同心的皇后。

    朝中的动荡,百官的诉求,都在温窈的预料中,但现在她也没旁的法子,只能寄希望于容翦快点醒过来。

    以往对她有求必应的容翦,偏偏这一次没能做到。

    之后两天,容翦还是没醒。

    百官再也不信户部尚书和齐王的托辞,齐齐冲到御书房,要面圣。

    众人都清楚,百官是怀疑皇上出了意外,户部尚书和齐王以及皇后要做下一个太后,挟天子以令诸侯,把控朝堂,意图不轨。

    只是这话,没人明说。

    御林军能拦住一个两个人,却拦不住以死明志的文武百官,莫说御林军拦不住,就是齐王都拦不住。

    温窈站在御书房高台上,看着高台下群情激愤的百官,面色平静,只沉声问了句“众卿此举何意莫不是要抗旨闯御书房不成”

    御史中丞林超上前一步“臣等记挂皇上伤势,并非抗旨,还望皇后娘娘体恤臣等一片赤子之心,准许臣等面见圣上。”

    “皇上需要静养,”温窈定定看着御史中丞,面色平和,语气平和,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扰了皇上静养,也是林大人所谓的赤子之心”

    林超自然半分不让。

    他打定了主意,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见到皇上。

    温窈知道百官的顾虑,知道百官是心系皇上,心系社稷,但有些事,不是你出发点是好的,就是正确的。

    站在百官的立场,他们此举合情合理。

    可惜,温窈是站在容翦的立场。

    她不能,也绝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退让。

    林超后退一步,然后跪地,行了一个大礼“微臣并无此意,只是担心圣体安康,求见圣上,望皇后娘娘成全。”

    他话落,文武百官齐齐下跪,高声朗喝“臣等求见圣上”

    冬日的上午,阳光明艳,寒气却无孔不入,尤其是此时,在百官如此声呼声中,温窈只觉得遍体生寒。

    看着跪了满地的百官,她深吸一口气,勉力稳住心神,沉声道“众卿是打算逼宫不成”

    “臣等不敢臣等求见圣上”

    温窈眉心微蹙“皇上在静养,众卿请回罢。”

    再次被拒,百官不仅不退,心里疑窦更甚。

    林超代表百官,直言“今日,臣等务必要见到皇上,皇后娘娘还是莫要再阻拦”

    形势出人意料的不可控。

    温窈有猜到百官不好打发,却没料到会如此难缠。

    户部尚书大声道“林御史是要违抗凤命吗”

    林超抬头看向户部尚书李唯德,振振有声“李尚书还记得自己忠诚于谁吗”

    这话,就差直接说皇后意图不轨,祸国谋逆了。

    温窈“放肆”

    林超已经看明白了,皇后是不可能答应让他们面圣的,越阻拦,就说明越是有猫腻。

    否则,百官都已经到了御书房了,皇上为何连个面都不露

    何难度之有

    越想,林超越觉得事情不对。

    已经这么多天了,今日既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那么

    他行了个礼“臣等,失礼了”

    话落,他起身,直接朝御书房冲。

    他一起身,其他朝臣自是同步,跟着一起往里冲。

    温窈脸色大变“放肆给本宫拦下”

    御林军虽然一直在阻拦,但这些个文臣都是较起真来不要命的主,他们又不能真的对文官们下死手,眼看着要拦不住,温窈只觉得血气翻腾,她上前一步厉喝道“今日若要硬闯,就从本宫尸体上踏过去”

    百官已经乱成一团,情绪也在此时累积到了顶峰,闻言众人纷纷道“皇后娘娘阻拦臣等面圣,那臣等也只能冒犯了”

    话落,不知谁以身体挡开了御林军的阻拦,冲破了一个口子,这个口子渔网一样,越撕越大,温窈抽出护卫腰间的剑“谁敢”

    百官只是稍稍一顿,便不顾一切往前冲。

    看着气势汹汹冲过来的百官,温窈眉心紧锁,握着长剑的手也在不住发抖,随着百官越来越紧,她一颗心也越来越沉,就在百官要连同她一并冲过去时

    “放肆”

    一道熟悉的厉喝从身后传来。

    温窈“”

    百官霎时一怔。

    片刻后,呼啦啦跪了一地“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温窈“”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浑身僵硬的温窈转身,看到容翦从阴影里走到太阳下,脚步虽然还有些虚,面色却异常愤怒。

    温窈“”

    对上容翦的双眼,温窈一双眼睛登时就红了。

    容翦走到她身旁,冷冷看向跪了一地的百官,嗓音又沉又冷“朕说过,见皇后如同见朕,谁给你们的胆子对皇后不敬”

    百官“”

    “臣不敢,臣有罪”

    等百官请罪声平息,温窈才从容翦醒过来的惊喜中回神。

    “不敢”容翦铁青着脸“皇后的话,你们听不见朕看你们连这天下的主都想替朕当了”

    百官“臣知罪”

    温窈虽然也挺紧张,但百官出发点到底是为着朝堂,只是因为不知情,并非真的要针对她。

    在容翦要再怒斥百官时,她道“众卿也是心系皇上,本宫自不会同众卿计较。”

    说着,她看向容翦,示意他倒也不必苛责百官。

    看着阿峦的脸色,容翦脸色稍缓,但再看向百官时,他还是冷哼了一声。

    正要再训斥几句,眼前突然阵阵发黑。

    他眉心微紧,视线再次恢复如初,他只当自己是刚醒过来就出来,有些许不适应,并没在意,只冷冷道“既然皇后宽宏大量,不同你们计较,朕就暂且饶过你们这一次,再有下一次,按抗旨不尊处置好好回去思过”

    百官“臣等谢皇后娘娘宽厚,臣等遵旨”

    看容翦脸色不是太好,温窈对百官道“皇上还要静养几日,退下罢”

    百官这次是一句话也不敢再乱说了,忙行礼退下。

    百官一退,温窈忙扶着容翦回去。

    容翦刚转身,眼前又黑了片刻。

    他稍稍闭上眼,再睁开,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倒也还好。

    进了殿,温窈再顾不得旁的,转身就搂住了容翦。

    这么多天的担忧、提心吊胆,全都化在这一个无声的拥抱里。

    杨平峪“”

    宫人“”

    百官逼宫,众人本就很紧张。

    关键时刻,皇上醒了,众人自是欣喜若狂。

    两番极端情绪下,众人都还没回过神来,便又看到了这一幕,全都愣住了,回过神后,忙悄没声退了出去。

    容翦眼前一会儿黑,一会儿模糊,但他此时也顾不上了,搂着怀里人的腰,把她整个人都紧紧抱在怀里。

    他差点以为,他再也抱不到她了。

    好一会儿,温窈才从担忧和狂喜之情中缓过来,她松开手,抬头看着容翦,因为激动,嗓音都在打颤“你、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说着,便扶着他赶紧回榻上躺着“还是先躺着,让太医进来检查一下。”

    她要出去喊人时,容翦抬手拉住了她,他冲她笑笑“我没事了,你这些天是不是没好好休息都瘦了,歇一会儿再忙。”

    温窈眼眶发酸,又想哭又想笑,她抽了抽发酸的鼻头,闷闷嗯了一声,道“我给你倒杯水。”

    容翦松开她,看着她略略模糊的身影,他再次闭上眼,又睁开。

    容翦“”

    “阿峦”

    温窈听到他的喊声,应了一声“嗯,怎么”

    容翦看着她的方向,语气里带着不确定“你出去了”

    刚倒了水,想着粥一直温着,想要给容翦再盛碗粥的温窈,听到这话,手上动作霎时顿住。

    她转头,看着直直看向她刚刚倒水的案子的容翦,呼吸微微一滞。

    她走过去,伸出手在容翦眼前晃了晃。

    容翦的双眼一眨不眨,连目光都没变。

    温窈“”

    好片刻,容翦敏锐地抬手抓住温窈僵在半空的手,哑声安慰她“我没事,你别急,我”

    话未说完,再次昏了过去。

    温窈转身冲外面喊“来、来人”

    药少了一味。

    可以暂缓毒性,却没有根除。

    因着太后和闭月中毒时间短,剂量也少,便没显出大问题。

    容翦虽性命无碍,可因为中毒的时间久,毒量重,虽性命无碍,却伤了眼睛。

    慢慢调理,等淤积的毒素彻底排出体外,兴许就能复明

    但也有可能,一直都恢复不了。

    最棘手的是,现在皇上再次昏迷,谁也不知道何时能再醒来

    脑子里回荡着太医的话,温窈整个人浑身发寒。

    她恨的牙都快咬碎了。

    皇上失明,这真的是一个很严重的噩耗。

    今日皇上及时醒来,出面镇住了百官,之后可以静养几日,可几日之后呢总要上朝,若倒时还没能恢复,百官察觉到的话

    她在床前坐了一夜。

    眼睛没离开容翦一刻。

    齐王和李尚书,还有陆埕一起分析的所有可能,她都知道,她也清楚,眼下的缓解,也只是眼下。

    容翦从未负过这片河山。

    真论起来,是这天下负了容翦。

    他为这个天下付出了这么多心血,她要替他好好守着。

    替他扫清,他的顾忌

    清晨,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格打进来,落在容翦侧脸上。

    温窈在晨光里,轻轻眨了眨眼,又盯着容翦看了片刻,她抬手,最后还是在快要摸到容翦的脸时,收了回来。

    她起身,径直出了殿。

    南巧和竹星也是一夜未睡,一直守着,看到主子出来,一脸担忧。

    温窈没看她们,道“去慈宁宫”

    话落,便转身朝慈宁宫而去。

    当天晚上,宫里敲响丧钟,太后忧思过重,突发心疾,薨逝。

    温窈一脸平静地吩咐宫人发讣告。

    太后薨逝,皇上悲痛难当,罢朝十五日,举国哀悼。

    吩咐完众人,温窈一脸平静。

    十五日,但愿容翦可以醒来,眼睛可以恢复。

    如果不然,她微微眯眼,平静中透着股子冷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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