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小黑收拾好心情后,吕溪月继续带着她的火柴人儿子们一路向西。
天色虽然还是黑的一如往常,但此刻的她却不再孤单;七个火柴人们乖乖巧巧地排成一排,坐在她身边,有的给她扇扇子,有的帮她捶腿按肩。若非后面还有一大群心急火燎的修士在追捕她,这日子简直都要快活赛神仙了。
乌云悠哉哉地走着,吕溪月伸了个懒腰,一抬眼,看到的就是小黑一个人直直地立在云端。
“怎么不去休息会儿?”吕溪月问道,待她上前,她才发现小黑居然是闭着眼睛的。
“眼不见,心不烦,”尧白道。
“什么?”吕溪月顿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还在抱怨自己的样貌。
至于这么嫌弃吗?吕溪月无奈又不服地抿抿嘴。不过,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之前答应了要给小黑换一副容貌,她自然不会食言。
“那我们现在开始吧,”她道,“赶早不赶晚,反正现在也是闲着;”毕竟,她总不能看着小黑因为这个缘故一直闭着眼吧。
听到这句话,小黑终于睁开了眼睛;“也好,”他道,“你要怎么做?需要我做什么吗?”
吕溪月摆了摆手,“不用,你就安心等着就好,”说着,她手腕微转,一直灰色的毛笔出现在她手中。
无需铺陈笔墨,她大笔一挥,一张颜色近乎溪水的画纸随即出现在她笔下;她落下的每一笔都尽数显现在画纸上。
尧白抱着手臂在一旁瞧着,看她神态自若,运笔流利,好似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微风拂过,略略撩乱了她的头发,但她好似全然没有察觉,依然那般专注地画着。
她神情恬淡,动笔不紧不慢;路过的风不仅没有乱了她的节奏,反而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大家的风范。
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神笔在心里道,这场景简直是欺诈啊。它满怀期待地看着立在一旁地尧白,无比恳切地祈祷着,可不要被这假象蒙骗了,小丑东西,你要情醒一点。
它想,小丑东西既然能认识到自己丑,那还算有药可救;所以,你一定要坚持下去啊,神笔在心里为尧白加油着,一定要让她给你画个漂亮脸蛋。
说实话,经过这几次现实的毒打,神笔现在对吕溪月的审美和认知已经不再抱有任何侥幸和期待了;它唯一的想法,就是希望她能老老实实、循规蹈矩地画出正常的画作。然后,再借着成画步入修仙之途。不然,这一直做个凡人也不是回事儿啊!
细细一想,她也算成了好几幅画了,可到现在都还是个凡人;这样的情况是极其不正常的。神笔能想到的唯一原因,大概就是她作画太过天马行空,与人不同。
它想着,如果吕溪月能成一幅正常的画,那她是不是就能成为修士了?
给小丑东西画个漂亮的身躯,这应该是它最近能看到的唯一希望。
神笔在心里向尧白呐喊着:小丑东西,你一定要坚持啊!
一定要用你的审美来纠正她啊!!
你娘亲的未来可都系在你身上了!
这一边,被神笔念叨的尧白突然觉着鼻子有些痒痒。
他现在很纠结。说实话,吕溪月作画的姿态实在很让人信服,可一瞥见自己细长乌黑的手臂,他的心里就有点说不出的不安;尤其是当他瞅见那边的七个火柴人,更是拿不定主意。
这,应该只是个意外吧;尧白不自觉地为吕溪月找着借口,不然,她怎么会那般从容专注呢?
毕竟,正常的人都看得出来他现在的这具身体有多奇怪。
……
一人一笔等了许久,吕溪月终于停了笔。她勾勾手,让小黑过来,非常豪气道:“看看吧,你想选哪个?”
听她语气如此自信,尧白也有些期待;他握着果子踱步到画卷前,细细一瞧,手里的果子咕噜噜地掉到了乌云上。
“这,”他顿了顿,尽量和气道:“这就是你准备给我换的皮囊?”
吕溪月点点头,“看看,喜欢哪个?”
尧白动了动嘴唇,半天没发声。看着上面一溜依然丑到离谱的傀儡模样,他不由将手伸向了头顶,想抓点烦恼丝;可一摸,哦,还是凉的,差点忘了,他现在除了丑,还秃。
吕溪月看头半天不说话,以为他是挑花了眼,笑道:“不用不好意思,崽崽,有喜欢的都告诉我;你若是都喜欢,我可以给你一样做一副。”
“还是不必了,”尧白赶忙拒绝道。
“是不喜欢吗?”吕溪月的眼里满是失落,“还是,你嫌它们丑啊?”这一次,她画得可用心了,不仅给小人们画出了各种各样的脸形,还给它们画上了长长的睫毛和分明的手指;难道还是不够吗?
当然不够了,神笔心道,你这画的人像根本就不像个人;所以,不要再用这些投机取巧的方式了,去正经地学画画吧。快来向它请教吧。你来问,它一定会好好教、认真教、从头教起的。
看着吕溪月沮丧地低下头,神笔满怀期待地看向尧白。
来吧,小丑东西,再接再厉,让她再清醒一点。
然而
“当然,不丑了,”尧白昧着良心道。
神笔:嗯?小丑东西,你在说什么?
神笔:干嘛呢?你瞎了?你清醒一点。
可惜,尧白没有清醒。他继续道:“我,我只是不想让你那么累。”
不是他不想说实话,只是,他见不得吕溪月这般沮丧的模样。她应该是温暖的、昂扬的、得意的、骄傲的……总之,不该是这样。
这画画又不是什么大事,她一介凡人又不靠画画提升修为,既如此,画不好就画不好呗;大不了,他以后再找机会换具身体就好了。外面的傀儡铺子那么多,总能找到合心的。
在他看来,她不应该为这点小事让她难过。
此刻的吕溪月目光有些迷惑,尧白接着解释道:“傀儡的身体不是向来都挺耗时的吗?”
他道,“更何况,这魂体迁移也挺麻烦的。不如,先把这些图像收起来,等时机合适,我再慢慢挑。”
果然,听了他的解释,吕溪月眼里的沮丧一扫而光;没了沮丧的阴霾,她的眼里仿佛盛了一片星河,水灵灵、亮晶晶的。
看着这样的吕溪月,尧白总算松了口气。
果然,她就该这样。
吕溪月专注地望向尧白,勾了勾唇角,向他展露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她向前几步,踮起脚尖摸了摸尧白,欣喜道:“所以,崽崽这是心疼娘亲了?”
尧白:……
“不要叫我崽崽,”他无奈道。虽然知道自己是她创造的傀儡,可他就是无法视吕溪月为娘亲。
“那叫,”吕溪月转了转眼睛,道:“小黑?”
居然还记得这个名字?
“这不是你当时随口编的吗?”尧白很惊讶,“怎么老要说起它啊?”
虽然是现编的,但它也不随便啊。吕溪月道:“你不觉着这个名字很有气势吗?”
有气势?谁家取名看气势啊?这想法还真特别。
而且,小黑?气势?尧白眉心微蹙,“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吕溪月点点头,“当然,说起来,你的名字还是取自一句诗呢。”
是吗?尧白细细地思索着,可他脑海中关于黑的诗句寥寥无几。
“取自什么诗?”
吕溪月回答道:“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怎么样,很有气势吧?”
“是挺有气势的,”尧白点点头。
“我就说嘛,”吕溪月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怎么样,这下不觉着它随便了吧?”
尧白看着她得意的小表情,唇角微勾,“只是,为什么不叫金鳞、不叫云城、不叫云开呢?它们难道不比小黑好听吗?”
吕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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