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第1章、找到你了。

    “卡！”舒导从摄像机后探出脑袋来，不客气地吼道，“沈秋眠你刚才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愣住了？！”

    沈秋眠将目光收回，不好意思地欠了欠身，“抱歉舒导，我刚才不小心忘词儿了。”

    “就那么几句话你还能忘？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水吗？”舒嘉平仍旧骂骂咧咧，“再来一次！这次再忘小心我削你！”

    沈秋眠立刻点头，“谢谢舒导！”

    沈秋眠接到的这个角色臧小轩，用大众的形容便是舔狗。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更是对这个角色最恰当的形容。

    今天拍的是臧小轩准备和女主表白却被对方误会成送花小弟的一幕。

    “准备！”舒导缩回摄影机后，场记板一打，“Action！”

    几乎是声音落下的那一瞬，沈秋眠身上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肩膀微微含起，低着头，用怀里盛开的玫瑰花挡住自己的脸，迈出去两步后，又犹犹豫豫地退了回来，小心翼翼地透过玫瑰花的缝隙观察对方是不是还在，来回了三次后，臧小轩终于鼓起勇气迈出了脚步。

    这段戏并不难，只要体现出臧小轩被误认为是送花小弟前后的情绪变化即可。

    “拉近镜头，拍他的眼睛！”舒导立刻道。

    随着特写镜头的拉近，摄影机的屏幕上出现了一双极清澈的眼睛。

    “倒有点儿意思。”舒导喃喃。

    他当导演也快二十年了，拍过的电视剧电影数不胜数，见过的演员得有上万，但能够演出这样清澈纯粹眼神的人，屈指可数。

    极致的清澈与极致的复杂，这样的两个极端，并不是普通的演员能够达到的。

    臧小轩这个角色并不讨喜，原本舒导是准备找不到人来演的话，就让编剧秃头几天，直接把这个人物给删掉算了。

    但让舒导没想到的是，这个叫做沈秋眠的十八线居然能给他这么一个惊喜。

    摸了摸下巴，舒导觉得，或许……就算找到了演员，编剧还是得秃头。

    一整条拍完后，又看了一遍回放，舒导终于大手一挥，“行，这条过了！今天收工！”

    听到收工二字，原本有些萎靡的工作人员稍稍振奋，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拍摄器材。

    下戏之后，沈秋眠又看向了之前的那个方向，那里正站着一男一女，男的矮矮胖胖，啤酒肚几乎要将衬衣的扣子给顶开了，是他们剧组的副导演庄承福。

    那姑娘沈秋眠还有些印象，是和他同一天进组的，看上去挺文静秀气的一个小姑娘，饰演女主角的闺蜜，戏份不算多也不算少。

    此时她正不着痕迹地试图远离庄承福，奈何她退一步，庄承福就上前一大步，最后更是抬手捏住了她的上臂。

    在对方抓上来的那一瞬，她就抬起了手臂，饶是如此，庄承福却仍旧不肯放弃。

    那姑娘冷静地思考了一下将这个脑满肠肥的猥琐男打趴下会造成的后果，正准备动手的时候，一道清朗温润的声音从一侧传来。

    “庄导，原来你在这儿啊，舒导正找你呢，好像是拍摄上有些问题。”

    见旁边有人，庄承福的动作稍有收敛，趁着这个机会，那小姑娘立刻将自己的手臂挣了开来。

    到手的熟鸭子眼看着就要飞了，庄承福的语气也不怎么好，“怎么之前没说？”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沈秋眠委婉地提醒这位庄副导演，“不过，舒导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舒导此人，拍起戏来的时候可以说是六亲不认，甭管多大牌的演员，到了他的手底下，要是拍不好，次数多了也得被舒导给骂个狗血淋头。

    但并不是所有的演员都心胸宽广，所以舒导也着实得罪了不少人，这二十多年的沉沉浮浮，得有一大半怪到他自己的那张嘴上去。

    庄承福到底不敢赌舒导是不是真的生气，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儿，反正时间还长着，以后有的是机会。

    然而，就在庄承福和沈秋眠擦肩而过的时候，沈秋眠手指微动，一缕黑气从他的指间弹出，被庄承福吸入了鼻子里。

    那是一缕魔气，能引动人内心最深处的欲|望，将其缓慢地释放出来。

    庄承福这人虽然面上恭恭敬敬，实际上对舒导心有不满。

    魔气入体后，等到他再被舒导骂的时候，他大概率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忍辱负重”，会直接和舒导呛声，而敢和舒导呛声的人……基本上都被踢出剧组了。

    也算是对他小惩大诫。

    待庄承福走远后，那小姑娘才松了一口气，将手里的包包抱在了胸前，低低地道，“谢谢。”

    沈秋眠笑了笑，“不客气，我就是个传话的。”

    走出去几步后，沈秋眠又回过头，“今天收工了，你也快些回去休息吧，记得锁好门。”

    “嗯。”

    她深吸一口气，又搓了搓手臂，等沈秋眠走出去一段后才跟上。

    但还没走出片场，几人就听到了舒导那几乎冲破天际的怒吼，“庄承福！你在做什么！”

    “你他妈是泰迪吗？随时随地发|情！”

    沈秋眠诧异地看过去，但下一瞬就挪开了视线，只恨不得洗洗自己的眼睛。

    庄承福正抱着摄影机的三脚架，满脸陶醉地做着少儿不宜的动作。

    舒导已经快被气疯了，现在他唯一庆幸的是，庄承福玷污的只是一个三脚架。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他拉开！”

    大概是太过震惊，在场的工作人员直到被吼了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扯住庄承福的手臂，试图将他给拉开。

    然而庄承福不仅不肯放手，还开始胡言乱语，声音有些含混，正抓住他手臂的一个工作人员听到后脸色大变，立刻道，“快！找块抹布给他塞嘴里去！”

    但抹布还没找到，庄承福已经开始吼起来了，“宿柠柠我干死你！”

    宿柠柠，正是本剧女主的饰演者。

    她原本正在助理的保护下往外走，那一声爆喝出来后，所有人都愣住了。

    还是宿柠柠最先反应过来，她把手里的包一甩，踩着高跟鞋就蹬蹬蹬地走了过去，走到一半更是直接将高跟鞋脱下来拿在了手里。

    “柠柠！冷静！”舒导立刻拦在了宿柠柠的面前，冷汗直冒，“冷静！”

    宿柠柠冷笑一声，拿高跟鞋细细的鞋跟指着那个副导演庄承福，“舒导，我可以不动手，但这事儿，您总得给我个说法吧？”

    舒导二话不说，立刻掏出电话，“喂，110吗？我们这儿有人裸奔！”

    接到报警电话后，警方迅速出警，奈何庄承福就算是见了警察也不老实，甚至放弃了三脚架转而攀附警察，最终被定性为袭警电晕。

    等这场闹剧结束后，宿柠柠将高跟鞋一扔，赤着脚上了车，其余的演员和工作人员也各自散去。

    沈秋眠默默走出片场，想起刚刚的闹剧，不由得有些心虚。

    拿出手机看了看，已经快十二点了。

    他在这部剧里的戏份不多，明天更是连他的拍摄场次都没有，所以沈秋眠也不着急回去，反而脚步一转，开始往夜市走去。

    因为靠近影视中心，有的剧组会连夜拍戏，这附近不少店都是通宵营业，沈秋眠随意找了个摊位坐下，点了些烤串，准备吃完再回去。

    看着这陌生又熟悉的场景，沈秋眠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死过两次。

    第一次，在现代社会车祸而亡，却莫名穿越到了修仙世界。

    第二次，渡劫时被劫雷劈中，就在他以为自己要魂飞魄散的时候，却又莫名穿回了现代，成了一个没什么人认识的小明星。

    咬了一口羊肉串，沈秋眠不由得感慨，命运弄人啊。

    但无论如何，既来之，则安之。至少，对现在的沈秋眠来说，认真演好这个角色，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忽然，沈秋眠抬头，看向了之前走过来的路口。

    他感受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注视感，然而再次来到那路口的时候，那注视感却消失了。

    “错觉吗？”沈秋眠喃喃。

    而就在沈秋眠疑惑的时候，一条纸折的小鱼顺着墙壁游动，从窗户缝儿里挤进了酒店房间里，在空气中摆动了几下尾巴后，落入了一个男人的掌心。

    那个男人很年轻，至多二十五六，眉毛英挺，鼻梁高悬，双眸湛然如星，说是俊美无俦也不为过。

    此时他正安静地看着掌心的那一条小纸鱼，沉默了许久后，终于叹息着开口，声音醇厚低哑，“找到你了，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