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天子宣武帝的禅位大典与太子的登基大典做准备, 是宣武二十九年下半年,京师应天府的主旋律。
在这样的热闹下,皇次曾孙的诞生, 也只是在小范围内引起了别人的关注。
皇次曾孙便是郑王祁元詝之嫡长子, 天子以为自己命不久矣之时, 心心念念让人禀告于他的懿文太子之嫡长孙、郑王之嫡嗣。
其生于十月晦日, 日月皆终, 若是迷信一点,说这是大凶之象, 所生之日极为不妥也不为过。
天子思忖良久, 才于孩子满月后为其赐名“祁允晏”,又赐了乳名为“安”。
天子赐名之时, 禅位大典已过, 已升为太上皇帝, 此为后话,暂不赘述。
皇次曾孙生于十月末,此时天气已转寒了, 天子身体毕竟有恙,即便时间紧迫, 到底还是要在十二月之前完成大典。
为着宣武帝身体着想, 禅位大典选于十一月最早的吉日,就在十一月九日, 仪式过程又因天子身体缘故,大为精简。
凡是会让天子受累的,能撤的便悉数撤掉了。
十一月七日, 天子便有诏传谕天下, 称自己疾恙无瘳, 庶政多阙,然而政务不可久旷,是以传位于皇太子,自称太上皇。
十一月八日,祭告天地太庙社稷。
十一月九日,于奉天殿举行禅位大典,宣武帝很快还宫,太子则继续按流程举行登基大典。
大典罢,宣武帝正式改称太上皇帝,太子则为天子。
天子新立,按理说,由天子理政的乾清宫便要转由新君居住,只是传位毕竟仓促,宫中现有的宫殿又都有用处,太上皇帝居所不能轻忽,是以新君仍居东宫钟祥宫,太上皇仍居乾清宫。
居所不改,其他方面可不能马虎了。
首先要议的便是年号。
如今已是宣武二十九年底了,按例,新君继位,至新一年的时候便要改元。
太上皇做天子的时候,明确规定过,年号便不似历朝那般多次修改了,一帝只一元。
也就是说,这个年号,天子可是要一直用到底的,可马虎不得。
历朝历代有过的年号,便不宜再出现在本朝的年号里。
光幕上确实曾经预言过新帝的年号为“永乐”,可是知晓典故的人,却知道,若是他们敢把这个年号递上去,天子要杀他们是不至于,但是找个由头将他们一贬三千里是极有可能的。
五代十国时期的贼匪、五胡十六国之时的前凉桓王、赵宋之世的方腊,都用过“永乐”此年号。
光幕所言之事虽有相似,但现实发展已与之不同,光幕中的“太宗”愿意用“永乐”为号,如今由太上皇亲禅帝位的天子,却肯定是不愿意的。
若是有人孤陋寡闻,真的将光幕上的“永乐”作为备选年号呈上去,马上就回会有人为君分忧了
年号谱一书,早已将历朝历代常用年号字讳一网打尽,在此基础上,排除前朝有人用的年号,礼部便拟出四个年号供天子御笔钦点。
四个年号,曰“乾圣”,曰“宣德”,曰“昭武”,曰“弘文”。
开国之君之号多有武,譬如汉光武之“建武”晋元帝亦用此号、季汉昭烈帝之“章武”、三国吴大帝之“黄武”、唐高祖之“武德”。
而开国之君打天下,后继之君便是治天下,否则一直强调武功,岂不是令天下百姓没有修养生息之日了么
只不过太上皇与新君皆威势极重,文臣们的心思,也只有在列于最末的“弘文”年号上可窥一二了。
天子钦点“乾圣”之号,是为乾圣帝。
乾圣帝继位后,很快于登基大典三日后册封嫡妻太子妃为皇后,如此不可不见二人夫妻情重。
只是除皇后外,太上皇时期被册为皇太孙的皇长子,皇次子、皇三子俱未受封。
祁元询也不在意。
继承人与爱子完全是可以分开的,父皇又不是不喜欢他,只是更喜欢两个年少的弟弟而已。
但是,若论及乾圣帝对继承人的教育,皇次子、皇三子真是拍马不及祁元询的待遇。
被两代帝王视为继承人倾力教育,若祁元询这样还能败,那只能说确实技不如人。
但是他前世的那位同时期的同位体,可是在更不受喜爱的情况下逆风翻盘的,再怎么样,他也不能比身后支持多数只来自文官集团的那位混得差吧
祁元询半点不见忧色,如今乾圣帝才新登基,皇帝的瘾还没过够了,也没有没眼力见的,在这个时候就上书请天子早建太子,让祁元询这位皇太孙转正。
京师一切都很和谐。
诸王赶在大典前已入了京,天子慰留再三,最早离京的藩王,也得等正旦大宴过后再启程。
宣武帝禅位而非驾崩,京中自然洋溢的都是喜气,又逢年节将至,京师街上当真是人头攒动,热闹得紧。
又兼诸国使节入觐,更是了不得。
乾圣帝新继位,虽然之前已是他监国了,可是他继位后,又冒出一大堆的事务。
天子不可久居钟祥宫,为太上皇营建宫阙便成了当务之急否则的话,难道让天子一直居住在东宫吗与天子理政、居住的乾清宫相比,钟祥宫就实在太偏僻又太小了。
新君登基,属国朝贡,对外政策如何,又是天子要马上解决的。
又有职官调动、北平正式升为陪都等种种事宜,乾圣帝可以说是有一大堆事情要忙。
这么多事情,他自己一时半会儿做不完,便挑了件不轻不重的,让祁元询练手。
朝鲜国朝贡,使团除了恭贺上国新帝登基之外,定会一如往常,请求上国天子正式册封其主为朝鲜国王。
朝鲜乃此国古号,宣武二十五年之前,其国还是高丽,国主还是王氏。
王氏高丽末年,正逢原季之末,权臣李成桂趁势而起,终于取而代之。
只是大周就在其邻侧,若是出兵,高丽很难有好果子吃。
李成桂遣使上书,言辞都颇为谦卑,亦不敢言自己篡逆,只说其王昏庸,终为太后所废,王氏宗室里又没有什么成器的人物,他受群臣拥戴,才不得已暂代国主之事。
只不过这也是众望所归,还请天子示下。
宣武帝不和他来这虚的,实情如何,早就看得分明,只不过李成桂态度良好,是以宣武帝不发作罢了。
饶是如此,开始那几年,李成桂的上书都只是“权知高丽国事”、“权知朝鲜国事”,态度放得极低,宣武帝还是不吃他这一套。
等到李成桂都请天子允许他改名为“李旦”,成为朝鲜国主的心都按捺不住了,请印诰的事还是没个结果。
不正式册封你,就意味着大周虽然不是很看得上朝鲜那块地,但是真的想打的时候,完全可以直接惩治属国之篡逆国贼毕竟李氏没有正式得到册封,那王位上坐着的人,说应该姓王,就非常合理了连个名义都不用。
祁元询说句不好听的,朝鲜稍有异动,大周就发文申斥,对方马上就诚惶诚恐地认错,行动方面也不敢阳奉阴违,“积极认错死不悔改”,在这个时期,朝鲜是不敢有的。
自宣武二十六年起,朝鲜年年上贡,而且使节一年不只一趟,什么天寿圣节、冬至、正旦等节日,乃至于上国有命之时,便遣使节入京,抱大腿的姿态做得很足,就差没有明着叫爸爸了。
九月的天寿圣节没有大办,毕竟重阳之后天子便重病了,哪里还有这个心情去庆祝生日
只是朝鲜还是遣使来贺,持礼甚恭。
这一切,都是为了大周能够承认李氏为朝鲜国主的地位。
如今新君继位,朝鲜的“攻势”一定会更强烈。
乾圣帝没有亮明自己对朝鲜的态度,只是让祁元询这个准太子去处理。
大周如今主管属国事务是仪礼司,主掌朝会仪节、,最近的禅位大典与登基大典,仪礼司的人就出力不少,但属国来朝,也是仪礼司要负责的事务。
天子让祁元询主管此事后,仪礼司司正房显便按例来与他详述事务了。
太上皇未曾移离乾清宫,天子便照旧在文华殿处理政务,祁元询独立办政之处,则转到了武英殿。
武英殿在宣武初年还是天子理政之所,从意义上来说,与文华殿相差仿佛。
天子特意下诏让祁元询于此处理政,对于外界来说,毫无疑问是一个信号。
祁元询没有出宫,就是在武英殿中见的房显,出现在他面前的房显面容清癯,看着很精干的模样。
根据他的汇报,招待使节,大周自有一套规矩,在这个方面,并不需要祁元询操心。
只是朝鲜国为了让大周册封,实在是想尽办法,使团到来后,有人为其说项也未可知。
毕竟朝鲜人又不是木头,为了达成目的,使节也有四处活动。
也就是说祁元询得防止别人在他耳边吹风,不要稀里糊涂就应允了那些为朝鲜活动的人。
使团未到,正使是谁也不晓得,祁元询也只能先做计划,等人来了再打算。
等到朝鲜使团入京师的时候,祁元询就知道,对方此次,成功请印、受册封的意愿是极为强烈的。
除了艺文春秋馆太学士郑总为正使外,李成桂之子靖安大君李芳远也赫然在列。
李芳远何许人也
若是放在往日,祁元询还真不一定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毕竟区区属国国君的第五子──这个属国国君还是未经册封的──即便是嫡子,也不能得到他的注意。
可是,当朝鲜使团抵京那一日,天上光幕更新的时候,饶是祁元询对朝鲜知之甚少,也得对李芳远另眼相看了。
光幕记载更新的关于李芳远的内容非常多,简单概括一下就是此君乃是朝鲜太宗,乃朝鲜国得到册封的第一位国君。
其人功高,可是父亲偏爱幼子,所立世子为其幼弟。于是乎,此君一不做二不休,发起了王子之乱,换到中原,就是玄武门之乱。
上面还特意提及了一点,宣武二十六年,李芳远曾同样跟随使团来朝贡,与天子乾圣帝性格相投,相谈甚欢。
祁元询提高了自己对朝鲜使团的重视。
来的这一群可不是光会叫爸爸的。
这可是一个低配版的唐太宗或今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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