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我躺在床上,四面八方涌来的压迫感让我无法正常呼吸,白日里竭力逃避的痛苦此刻不断侵蚀着我的思绪,一个问题盘桓在我心底挥之不去,心脏因所可能得到的答案悸跳不停。】
房间里沙沙的书写声停了下来,随后响起的,是碎碎念一般的声音。
“唔啊…卡在这里写不下去了……”
“乱步先生要求的新作也只完成了大纲部分而已……”
坡趴在桌上,小声嘟囔着,手上的力道无意识地加重,笔尖的墨水在纸上晕染开来,等他回过神来时,墨水已经渗透了纸张。
被墨渍模糊了的字迹只能隐隐约约辨别出一个单词——「死亡」。
坡长叹一口气,随手把稿纸揉成团丢到一边,目光先是看向酣睡的卡尔,随即又移向了窗外。
窗外的月亮被云层遮挡住,街边上的路灯出了点故障,昏黄的光晕照得周围有些幽暗,坡把目光从窗外收回,玄关处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红发青年合上门,视线在触及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坡身上后不免有些惊讶,“抱歉,是我吵到你了吗?”
坡摇了摇头,“没有,只是吾辈睡不着而已。”
他看着织田作之助问道:“你现在才回来,是碰到什么事情了吗?”
“半路上得知咲乐发烧了,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织田作回答。
咲乐是他收养的五名孤儿其中之一。
青年说话时,眉眼沉静而温和,蓝色的眼眸平静没有一丝波澜,坡却很轻易的联想到了得知孩子生病时他焦急的表情。
坡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其实织田作之助也只比他大了两岁而已。
只是对方总将他当做小孩子来照顾,时间久了他也逐渐习惯了。
就比如现在。
织田作之助熟练地热了一杯牛奶递到他面前,语带安慰:“睡不着的话喝杯牛奶吧。”
“……谢谢。”
坡心情复杂的接过玻璃杯,喝了一小口,就听见织田作问道:“对了,坡君,有空的话去看看那些孩子吧?”
织田作的话音未落,坡被牛奶呛到猛地咳嗽了好几声,耳根子泛起了红色,他连忙拒绝:“不,不了,和小孩子交流什么的吾辈做不到……”
不仅做不到,光是脑补一下那个场景就能让他当场死亡。
想想文野里对织田作之助收养的那几个孩子的描写,他本来就不擅长对付小孩子,更别说是性格活泼的小孩子了。
织田作之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劝说,而是换了个问题:“坡君睡不着是因为在写小说吗?”
提到“小说”二字,坡的表情迅速萎了,他垂下头,含糊地应了一声。
自从和乱步先生建立联系后他就开始无限卡文,谜题设置好了却不知道如何下笔的事情常有发生,就连不久前忽然有感而发的随笔也卡在了重要的地方。
堪称人生大失败。
少年垂眸注视着杯中晃荡着的牛奶,思维慢慢地发散,心底逐渐生起了自我厌弃的情绪。
织田作盯着他手指在杯壁上反复摩挲的动作,猜想着坡大概是在写作方面遇到了问题。
记得刚认识坡的那次,他因为想要翻开其作品差点触发异能力,直到坡学会控制异能力后才有机会阅读他写的小说。
刚开始看的时候,他被坡笔下怪异离奇、透着忧郁韵味的文字震惊到了,在联想起对方本人形象后又觉得理所当然。
尽管最近他有尝试写点什么东西,但和坡笔下的光怪陆离截然不同,他写的都是一些很琐碎的小事,主要包含了在港黑工作时遇上的麻烦事,例如调停人际关系之类。
因此对于坡在写作方面遇上的困难,他大概给不出什么有用的建议。
“织田作。”
织田作之助发呆的工夫,那边的坡已经从自厌的情绪里走了出来,他唤了一声这个在之前曾是一名杀手的青年的名字,迫切的想要得到某个问题的答案:
“你认为……死亡的意义是什么?”
织田作之助回了神,沉吟片刻,神情极其认真地说道:“我不知道。”
没等坡对他这句听上去有些敷衍的话语做出表示,织田作又开口了:
“人是为了救赎自己而生的,在将要迎来死亡之际便会理解吧。”这是他几年前所看的一本小说中的一句台词,不知怎么的就想起来说出了口。
“自从我放弃杀人脱离杀手这个职业后,我一直在思考这句话的含义。”
青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有着特殊的、能够抚平他人心情的魔力,坡顺着他的话问道:“那你现在明白了吗?”
“没有。”织田作回答了他,继续说了下去:“前段时间有个人问了我类似的问题。”
坡隐隐察觉到织田作之助口中的那个人的身份,他一口气喝光了剩下的牛奶,舔去唇瓣沾上的奶渍,听着织田作继续用不疾不徐的语气说话。
“他问我的问题是人活在这个世上的意义。”
听到这里,坡放下了玻璃杯,杯底触碰到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制止了还要说下去的织田作,“那个人,是织田作的朋友?”
“是。”
“和我一样,他也在寻找问题的答案吗?”
“是。”
“织田作也一样吗?”
“是。”
“吾辈明白了。”
一场在外人听来不清不楚的问答就这样结束了。
织田作没有问少年从这几句对话中明白了什么,他点点头,问:“要睡觉了吗?晚安。”
“晚安。”
坡回到房间,抽出一张崭新的稿纸,在上面重新写下一个词语:
「死亡」。
他曾在笔下描绘出无数生命凋零的景象,但他仍然在思考、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
源源不断的灵感涌入大脑,原本阻塞的思路陡然清晰起来,坡握着拳,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藏在头发下面的眼睛里是燃起的熊熊斗志。
“吾辈是不会放弃的,这次一定要创造出把乱步先生困住的无法解开的谜题!”
少年激昂的宣誓惊扰了睡梦中的浣熊,它浑身的毛发都被惊得竖了起来,在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危险后,它看向了燃烧着斗志之火的少年。
“啊,卡尔你醒了?是吾辈吵醒……嗷咬的好痛…!”
翌日。
压在层层稿纸下面的手机发出一阵嗡嗡的振动,伏在桌上的少年动了动手臂,睁开了迷蒙睡眼。
“电话……”
坡半睁着眼,从稿纸下面翻出了手机接通。
“果然还没睡醒啊坡君。”电话接通后传来了江户川乱步的声音。
坡的睡意顿时消散了一大半,他握着手机的手有些颤抖,“乱步先生为什么会知道吾辈的电话?”
说完,由于清醒了的缘故,昨晚睡前的记忆也逐步回笼,坡愣了愣,随即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
他把脸埋在了桌上,任由脸颊上的肉被挤压的变形。
昨晚那个因为睡不着就和织田作讨论xx的意义的人绝对不是吾辈!
呜呜呜太中二了!这种羞耻的记忆为什么还存在吾辈的脑子里!
“这种事名侦探懒得回答啦。”电话那头江户川乱步不清楚他在这短短的几秒钟思考了些什么,声音听上去懒洋洋的,“坡君的新作完成了吗?”
“新作……吾辈只完成了大纲部分。”脸上的热度稍稍退却,坡听着对方啪嗒啪嗒按游戏手柄的声音,有些心虚。
那边按游戏手柄的声音停了下来,就当坡以为乱步是生气了的时候,江户川乱步拿远了手机。
乱步似乎是在和什么人说话,但是隔远了手机坡并没有听清他们的说话内容。
等了一会儿,乱步的声音才在他耳边响起:“坡君现在到侦探社来一趟吧。”
“呃…好……”
结果就发展成了现在这样。
坡战战兢兢地立在武装侦探社门口,门内的沙发上躺着手捧游戏机的江户川乱步,在他的旁边站着一名戴着眼镜的金发青年。
“乱步先生,这次的委托……”
江户川乱步不耐烦地打断:“不去不去!太麻烦了,名侦探我可不想看见那帮自以为是的蠢货。”
“非常抱歉,但是这次委托很需要乱步先生的帮助。”
“……”
因为想着能很快结束回去,坡没有带上卡尔,此刻他一手拿着乱步拜托的小说大纲,另一只手扒着门缝,很想趁机逃离这里回到自己的小窝。
但是他不能。
“真是拿你们没办法!”乱步拗不过努力劝说的眼镜青年,他一下子从沙发上起了身,把整个身体都快靠在门上的坡提溜到了青年跟前。
“呐,你就带着他去吧,虽然比不上乱步大人,但还是勉强能看的。”
坡:“!!?”
眼镜青年,即侦探社成员国木田独步,他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被乱步带到面前的少年,有些迟疑的问道:“这位……也是侦探吗?”
“是的哟。”
国木田独步看着垂下眼帘不敢直视自己的少年,出于对名侦探的能力的信任,想着能入乱步先生眼的侦探一定不简单。
想到这,他看向少年的眼神不由认真了许多,他点了点头道:“那就麻烦了,我叫国木田独步,是侦探社的成员之一。”
“吾辈名为埃德加·爱伦·坡……”
坡神情有些恍惚,刚才他们说了什么来着……怎么突然就进入到了交换姓名的阶段?
等等……!
坡转向了江户川乱步。
“那个……乱步先生,这是吾辈新作的大纲。”
“喔喔,放那吧。”
江户川乱步指挥着坡把小说大纲放在了办公桌上,接着从沙发上拿起一本书丢给坡,坡接住后发现这本书正是他带给乱步的第一本小说。
接收到了他疑惑的视线,乱步简单地解释了一句:“解决这次的事件的话,坡君还是带着这个比较好哦。”
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面上的表情全部隐去了,眯起的眼睛微微张开了些,露出一丝略冷的眸光。
坡站在原地抱着那本书茫然费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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