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筱闻声,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她笑得更开心了:“我?警察先生?娣娣你疯了吧?”
黎希娣面无表情:“可能是我疯了,但你敢脱吗?”
筱筱笑眯眯回答:“我可不想为了证明自己不是臭男人就随便脱衣服。”
空气一时间显得有些焦灼。
烤在火上的芭蕉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外表已经炸开了,露出里面的芭蕉芯,传来阵阵清香的味道。
筱筱瞥了眼火堆上的芭蕉杆:“熟了,再不吃可要烤烂了。”
黎希娣垂眼,默许了可以先吃饭。
两人围着火堆,各拿一只芭蕉杆,默默地咬着芭蕉芯,都不说话。
还是先吃完的筱筱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火焰问:“你为什么会突然怀疑木斗村有没有鬼?”
黎希娣垂眼:“我从来都不相信世界上有鬼。”
筱筱笑:“那你还害怕?”
黎希娣反驳:“不信归不信,但害怕还是会害怕,你看鬼片明知是假的不也害怕吗。”
筱筱无聊地玩着自己的头发念叨:“但是吧,世界之大,万物有灵,只是不同的物种都要根据自己的规则去生活,所以我觉得呢,不论是坚信世界上没有鬼,还是坚信世界上有鬼,都是一种迷信,不可取不可取……”
黎希娣:“那我这么说,我认为木斗村这些年的闹鬼事件,是人为的。”
筱筱玩着头发的手一顿,但迅速又玩了起来,她撩起眼皮看黎希娣:“为什么?”
“从第一天来到这个村庄开始说。”黎希娣从一旁捡来一根树杈,干脆利落地在地上画着思路图,“来到松家的第一晚,我见鬼了,而你没有,对吧?”
筱筱点头:“嗯。”
黎希娣道:“那晚我虽然受到了惊吓,但事后的第一反应不是闹鬼,而是致幻剂。”
筱筱神色一沉,平静的脸上头一次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诧。
黎希娣仰头看向丛林深处:“我对热带菌类很熟悉,已知的热带致幻菌类可以列举出来十种以上,如果有人滥用致幻菌菇的毒素吓人,是轻而易举的事。”
筱筱迷茫:“可是,我以前看过新闻,吃了有毒蘑菇的人不是只会看到眼前有小人在跳舞吗?你可是货真价实地见到了木毒鬼,不是吗?”
黎希娣摇头,在地上画着时间线:“这是非常简单的心理诱导,有人利用了心理暗示和致幻剂的双重攻击,从我们进到村庄开始,就不断地看到木毒鬼,中国人忌讳祭台,松家客厅中央就明晃晃地摆着祭台。之后,再利用村庄里口口相传的木毒鬼的故事加深我的恐惧,起到心理暗示的效果。
而致幻剂发作时,眼前产生的景象往往都是大脑中非常深刻的印象,那我在致幻后看到木毒鬼也就不奇怪了。
最关键的是——这也就是为什么村子里流传着‘攀谈木毒鬼会被缠上’这种恐怖传说的原因,因为毕竟木毒鬼是每个人根据雕像幻想出来的,如果过度沟通,大家就会发现每个人看到的木毒鬼或多或少都有些不一样,到时候,恐怖传说就站不住脚了。”
筱筱垂下视线,看不到表情:“那你觉得你是什么时候触碰到致幻剂的?”
“是鹅蛋。”黎希娣斩钉截铁道。
筱筱挑了下眉,露出一个不被察觉的笑容,神色中略带一丝赞许。
黎希娣继续用木棍在地上画着:“来木斗村,我总共见鬼三次,第一次就是第一晚,第二次是摸灯泡的那一晚,第三次是昨晚。第一次和第二次我见到的都是木毒鬼本尊,只有昨晚见到了别的东西,所以我先把前两次放在一起说,昨晚的事单独说。”
筱筱沉默,等着黎希娣分析。
黎希娣接着道:“第一次,初来驾到的第一顿饭,我吃了松妈做的饭,你嫌弃没吃,当晚我就撞鬼了;第二次,松妈因为松子早/泄的问题额外给我做了鹅蛋羹,没有你的分,当晚我又撞鬼了——这两次食物中,你都没吃的东西,只有鹅蛋。”
筱筱顺着黎希娣的话说:“所以你觉得是松妈下的致幻剂?”
黎希娣摇头:“不是,松妈是真心实意怕着木毒鬼,能看出来。”她想了一下接着道:“这个村子上的所有村民,只是木毒鬼传说的奴隶罢了。他们吃了任何带有致幻剂的东西就算撞了鬼也不敢说出来,因为他们深信自己就是见了鬼。
人和人之间无法沟通,就难以找出撞鬼的原因。但你从一开始就不避讳谈起木毒鬼,所以才给了我分析的机会。”
筱筱撑着下巴想了想问:“但你自己也说了,这只是你按照不存在鬼的逻辑推测出来的结果,但如果真的有鬼呢?不也能推出一套合理的解释?”
“是,所以,直到昨晚为止,我都没有给有没有鬼下最终结论,直到你给我吃了解药。”黎希娣看筱筱,“驱鬼居然靠吃药——是你让我有了最终的答案。”
筱筱没有太多的反应,既不解释也不承认,她突然笑了,而且笑得有些浮夸,声音有些嗲:“可是呀,娣娣,昨晚的日本鬼子,我也看到了,这个你要怎么解释?”
黎希娣从怀中取出中华烟的烟头,笃定答:“因为,他们是人。”
筱筱:“……”
“这不正是你来到这座大山的理由吗?”黎希娣看着筱筱,一字一顿道,“人类每一次利用妖魔鬼怪当做幌子时,要么是为了政治,要么,就是为了犯罪。”
·
一阵大风刮过,头顶的树叶拍打得哗啦啦响,明明上游没有下雨的迹象,天却又阴了。
筱筱垂下头,看着火焰,轻声道:“娣娣,我还是更喜欢那个对什么都视而不见的你。”
黎希娣面无表情回应:“视而不见的前提是,这一切对我是无害的。”
筱筱听后又是一笑,正打算说些什么,忽然神色一紧,她抬腿一脚将火堆踹进河里,三两下处理掉生存痕迹,抱住黎希娣滚入旁边的草堆中,躲在一株大树下面。
黎希娣看她,筱筱低声道:“有人。”
“躲这里也没用。”黎希娣瞥了眼头顶茂密的树林,“上树来得及吗?”
筱筱问:“你会爬树?”
黎希娣从文胸里掏出罗勒叶和凤凰草,在身上三两下搓了搓,把剩下的交给筱筱,然后悄无声息地向后挪了挪,轻便小巧的身体迅速爬上了后面的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用粗壮的枝叶将自己遮了起来。
筱筱也没耽搁,跟着也爬了上去。
过了会儿,几个影影绰绰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正悠闲地向森林深处走来。
等身影近了,是几个男人。
他们身材魁梧,和木斗村那些只有脂肪的男丁比起来雄壮很多,显然是训练过的,而且每个人穿着迷彩服,手上拿着□□。
一个男人一边踢着脚下的石子,一边无聊道:“木斗村出事了,你们知道吗?”
另一个男人从兜里摸出一盒烟,抖出来一根,点燃抽着问:“什么事?”
“有三个买来的媳妇跑了,现在只抓到了一个,另外两个找都找不到。”
抽烟的男人很意外:“不对啊,木斗村不是管得挺严吗?成天闹鬼还有胡老头,能跑人?简直是笑话!”
“那帮村民,买了女人不但指望着生娃,还指望女人干活,好多人家不舍得挑脚筋儿,倒是给了那些女人逃跑的机会。”又一个男人道,“听说是一个朝下游跑,两个朝上游跑,一开始以为朝上游跑的两个掉下悬崖摔死了,后来抓住了跑下游的那个才知道,是跑上游的其中一个帮她开的锁,让她往下游跑……”
“哟,不错啊。”一个男人嗤笑,“我还以为女人那花生粒大小的脑子就只知道情情爱爱,还会点兵法,声东击西,嗨,不容易。”
几个男人慢慢向前走着,眼看着就要离开,其中一个忽然回头道:“你们不觉得,这附近一片空气中有烧过东西的味道?”
另外几个停下脚步,仔细一闻,应着:“还别说,真有点。”
几个人立刻端着手中的枪警惕地四处查看着。
“该不会是那两个从木斗村逃跑的家伙在这附近?”其中一个男人问。
“呵,真要是能从木斗村逃到这里来,那这娘俩还真是有本事。”另一个男人哂笑,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刚好好几天没开荤了,让老子好好爽个够。”
几个男人原地徘徊摸查,其中一个仰头,视线落在茂密的林叶之间。
热带雨林树木层次复杂,高大繁茂,从林冠到林下树木层次颇多,互相套迭,低的只有一两米,高的能有七八十米,林林总总堆叠在一起显得枝繁叶茂,错综复杂,很难看清楚树上到底藏了些什么。
所以,黎希娣就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决定在被发现之前,先静观其变。
检查了一圈没发现人的踪影,几个男人有些扫兴:“走吧走吧,一会儿下雨衣服又湿了,穿着难受死了。”
只有看树的男人有些犹豫道:“说不上来为什么,但我感觉树上有东西。”
黎希娣顿时神经一紧,筱筱及时抓住她的手,示意她冷静。
“树上?”其他几个男人瞥了眼,吊儿郎当地举起手中的枪对着树上,“那打一枪试试不就好了,咱们的子弹又用不完。”
话音刚落,男人扣动扳机,直接开枪。
几乎是枪响一瞬间,黎希娣还没有回过神,筱筱一把将她揽在怀中,摁低她的脑袋。
低头的那一刹那黎希娣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耳侧擦过,下一秒身后上方的鸟窝就传来了不知名鸟儿的惨叫声,紧接着,几只鸟扑扇着翅膀飞起,还有几个鸟蛋掉落在了地上。
“嗨,鸟而已,看你紧张的。”开枪的男人嬉皮笑脸地又向前走了几步,发现了几个烟头,顿时了然道,“应该是咱们自己人在这里待过,你也不想想,那俩女人真要是跑到这地方来了,能活得过昨晚?连咱们自己人都出过事,更何况他们……”
“也是……”盯着树看的男人心有余悸地走开了。
等一行人走远消失在树林里,黎希娣又等了十多分钟,确定附近已经没有人时,才松了口气,小声道:“松开我,现在我们可以下去了。”
筱筱没有做声。
黎希娣下意识觉得不妙,她从筱筱的怀中钻出来,一抬头,就看到筱筱面色苍白地锁着眉头,Lolita裙子下的白衬衣已经被血染了一大半。
“你……”黎希娣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愣了几秒才道,“打中你了?”
“该死……”筱筱轻咳了一声,抬起左臂摁住肩膀,手指落在肩胛骨的位置,指尖在流血的皮肉中用力一捏,抽出一根长度约一厘米的尖头钢钉,血染的钢钉看得人触目惊心。
“他们按照□□原理造了钉枪的弹托,还改了射程,这东西太危险了……”筱筱喘着气道,“你不能继续再顺着这个方向逃跑了,再向前走,你会没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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