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仔细端详公良湖的表情，再三之后才确定后者没跟自己开玩笑。
“你说……什么‘福禄寿三气’？泰泽的意思是我应该事业顺遂、家财万贯、长命百岁？”
仅从字面来看，这话的意思他懂。
但除了“长命百岁”还无法验证，前面两条跟现在的他没一分钱关系。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还不清楚自己那点儿斤两？
他是靠着一部耽改剧爆火吃了不少红利，但经纪人和公司想方设法榨取他的剩余价值、透支他的未来，根本不考虑杀鸡取卵对他事业的影响。那些跟他有利益冲突的同行也想方设法对他围追堵截，或是买水军黑他，或是舆论造势泼他脏水，几乎将他的路人缘败了个干净。
几乎能想象得到，等那部耽改剧热度过去，他又是娱乐圈查无此人的糊咖。
事业受阻，原生家庭还有一堆烂账。
他赚得再多也难平人心欲壑。
“不是我不相信泰泽，我只是觉得——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你说不定是看走眼了。”齐曹明故作轻松地掩饰面上的难堪，金矅石般的眸子盈满笑意，“要不要我陪你去配一副眼镜？”
“我没看走眼。你的运势若是在古代，最少也是要封侯拜相的。再者，即便——”公良湖说着顿了顿，眉梢峰棱添了几分异色，他又继续说，“即便你‘福禄寿三气’不盛，你与我在冥府结缘，作为我的内眷，你自然能享用我的运势，不应当、也不可能碰到这些麻烦……”
齐曹明听到前面一句觉得扯淡。
听到后一句，差点儿又被口水呛到，莹玉般的面颊不受控制地烧红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压一压脸上的滚烫：“咳咳咳——求你别说这个。你不说我们还能好好交个朋友，你一说我就尴尬地想原地抠一座三室一厅。还有大家都是男人，凭什么我就是内眷不是外子？”
公良湖不说话，只是微微笑着与他双目对视，原先柔和清透的眉眼有一瞬竟如狐狸一般勾人心弦。齐曹明看了一眼就下意识避开，连喝两杯冰水才压下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灼烫。
“长得好看果然是能为所欲为……你长得好看，内眷外子你说了算。”
他小声嘀咕。
这家伙没事儿长这么好看做什么？
让他一个大男人都忍不住想嫉妒他的颜色了。
齐曹明囫囵着将内眷外子话题跳过去：“那泰泽的意思是我身上出了毛病？”
“有人用秘法偷了你的运势。”
“你确定？”
齐曹明心下一惊。
他起初没将公良湖的话放在心上，但仔细回忆自己入圈十年的经历，似乎是有点儿问题。
他十六岁参加国内首档综艺选秀节目，季军出道。虽说只是季军，但含金量丝毫不比冠军和亚军少。之后也有不少商业代言，甚至还有好几个已经被视为经典的电视剧重要角色送上门。
他算是典型的年少成名，起点还高。
但不知怎么回事，屡屡受挫，倒霉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占据他大半心神，让他无暇顾及这些资源，只能将事情全部交给签约的娱乐公司。等他好不容易解决完，回头热度已不再。
之后十年漂泊，每次有点儿热度就会“恰巧”出现其他事情干扰他。
不是莫名其妙的黑料就是资源被条件远不如他的人拦截，经纪人张成也试图让他走伺候金主换取资源的路子，但心高气傲的齐曹明哪里会接受潜规则？
他非常硬气地拒绝了。
结果就是从十六岁蹉跎到二十六岁。
走了狗屎运捡到一块别人不要的耽改剧毒饼，出乎所有人预料，这部小成本糊剧竟然成为黑马，在流量当道的当下杀出一条血路，每天都有热搜。作为一番男主，他不出意料地爆红。
奈何根基太浅，爆红的同时也招来无数嫉妒。
同行见他没强大靠山也没厉害的公关团队，隔三差五拉踩他蹭热度，营销号也喜欢cue他，往他头上扣屎盆子，欺负他是软包子。粉丝有点战斗力，却经常被对家水军浑水摸鱼，一次次拿来当枪使。
结果就是齐曹明的路人缘被败得差不多，红与黑并存。
他一直以为自己糊到现在是实力不够再加上拒绝潜规则被人记恨，还有就是运气太差，天生没有红的命，但听公良湖的意思——有人一直在搞他？？？
齐曹明感觉脑子昏昏沉沉，像是在做梦。
“那你知道——是谁偷走我的运势？”
这话问出口，他自己先笑了。
他以为自己心态很好，能红是福，不能红就当混口饭吃，揣着“十年磨一剑”、“只要是金子迟早会发光”的佛系心态。退一万步说，他在娱乐圈混得再惨也能保证衣食无忧，该满足了。
但听了公良湖的话他才意识到自己不是佛系——
他是想红的！
他一直不甘心自己红不了！
只是现实不允许才自欺欺人安慰自己不红也没事。
等了一会儿，他也没听到公良湖回答，于是紧张地蜷起手指，修得整齐的圆润指甲在手心留下月牙印子。他笑得勉强：“……算了，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会想办法去查查……”
“这已经不是你自己一人的事了。”公良湖啜饮了一口冰镇的果茶，浅色的眸子划过一缕笑意，“暗中的小人不仅偷了你的运势也在偷我的。若是纵容不管，我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这不是帮齐曹明是在帮自己，只是顺道帮他解决麻烦而已。
“……影响到你了？严重不严重？”
倘若自己十年沉浮跟倒霉都与运势被偷有关，那公良湖被自己牵连，岂不是也前途未卜？
他太清楚好不容易看到希望又被各种意外掐灭的绝望滋味了。
公良湖淡淡一笑：“时日尚短，影响不大。”
“那就好。”齐曹明松了口气。
他倒霉习惯了，连累别人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公良湖饮了口茶，但笑不语。
窃运的小贼想偷一个飞升修士的运势……
呵呵，却不知祖坟扛不扛得住。
某些福气是凡夫俗子消受不起的。
齐曹明道：“虽然这么说，但我对娱乐圈比你熟悉。真有人偷了我的运势，那我只需要找找近十年长盛不衰或者从十年前突然爆火一直火到现在的，多半就能确定目标了……”
符合这些条件的人也不多。
谁料公良湖反问：“你怎么能确定小贼一定是同一个圈子的？”
齐曹明哑然：“不是一个圈子？”
“你想得太简单了。明星是很赚钱，但跟公司资本相比也不值一提吧？再者——窃运之术并非小技，特别是窃取你这样命格的贵子，难度可不小。”
齐曹明神色一黯。
如果真是大资本窃运，他一个小明星能做什么？
公良湖冲他招手：“你将手给我。”
齐曹明依言将手放在他手心，这时才发现对方的手比自己修长些，肌理细腻，似上好暖玉。
他看着公良湖曲起右手大拇指，指尖在右手食指划过，食指竟露出一道血丝。
“你的手——”
修剪干净的指甲看着比刀子还锋锐，轻轻就能划开一道口子。
“无妨。”
公良湖以食指为笔，鲜血为墨，在他手心写下几个字。
不待齐曹明辨认，血字蠕动着没入他的手心，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他的幻觉。
“这样就好了？”
齐曹明翻来覆去看着干净白皙的手心。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有效果，真感觉身子轻快不少，仿佛压在心头的阴霾、笼罩周身的阴寒正悄然离去。
“嗯，没问题了。”
“那小偷会怎么样？”
公良湖浅淡的眸子掠过冷色：“偷了多少吐出多少，若是悔改还能保住一夕富贵，若是死不悔改下场就难说了，家破人亡都是轻的……呵呵，或许那小贼还会求到你头上，求你放过他呢。”
“求到我头上？真要求我，我可不会原谅……人生有几个十年……”齐曹明不自觉地攥紧了右手，眼梢攒着些许恨意，“我可不是什么圣父，真要有这么个垃圾，没打爆他脑子就不错了。”
还想他放过？
那他格外艰难的十年怎么算？
放了狠话，才想起来公良湖还听着，不由得尴尬，试图解释：“我的意思是……”
“嫉恶如仇、恩怨分明，你这样就很好。”
若是同样经历搁在年轻的他身上，别说打爆脑子，他能提着剑将那厮祖宗十八代都削了！
服务员将菜逐一上齐。
齐曹明看到桌上那几道迁就他而点的素菜，开玩笑道：“我本来是想请你吃一顿当答谢的，没想到反而越欠越多了。”
公良湖随口一说：“那就多请几次，我不介意。”
此间世界的美食文化比三千世界的俗世只好不差，全部吃上一遍也够打发时间。
齐曹明不知想到什么，表情有些不自然。
二人安静用餐，全程只听到筷子偶尔触碰餐盘的声音。
结账下楼，齐曹明重新全副武装，将自己包裹得像个粽子。
公良湖余光看到商城附近有个手机卖场，卖场门口的立牌还是齐曹明手握手机的模样，突然想起来自己也该换手机了。二手破手机时常出毛病，用着不顺手。
“你有没有能推荐的手机？我用的这台毛病太多，耽误事。”
“你的手机？”
“二手的，近期打算换。”
面上丝毫没有承认使用二手破手机的窘迫。
“我之前代言过一款手机，性能什么的都不错，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齐曹明也注意到不远处的手机专卖店，门口那个立牌自带打光，想不注意也不行。
“好。”
齐曹明显然对自己代言过的手机做了足够多的功课，每一款的性能都能说几句，比导购还要专业一些，他一边挑选一边询问公良湖有什么需求，办公居多还是游戏居多……
公良湖笑着说：“我不懂，你帮我做决定吧。”
“行，那我就选了，选这一款吧，今年三月份新出的……”
他目前用的手机也是这一款，使用体验很不错。
导购去拿新机，齐曹明一回头就看到公良湖正看向某处。
循着看去，发现后者正在看一个SF的快递员。
快递小哥身材高大，气质憨实，五官刚毅，肌肤晒得黝黑，属于恨不得在脸上写着“我是好人”四个字的长相。
“你认识？”
公良湖收回目光，笑着摇头。
“不认识，但他是我碰见的第一个同族……”
“同族？”齐曹明疑惑地看向离开的快递小哥，“你们都是少数民族的？”
公良湖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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