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乔纳不知道这样的店铺为什么还开着，就和现在一无是处的他一样，应该都是毫无存在意义的东西。

    他百无聊赖地用指节敲着收银机，收银机发出空荡荡的回响。

    这里是阿拜亭，一个位于首都西方的中型城市。德鲁因在这里的门店不少，但近来因为客流的减少，已经有好几家门店被迫关闭。

    而这家店，眼看着也走到了关店的边缘，甚至店员也走得只剩下了他一个。

    歇尔德新开的门店，就在这家店的对面。乔纳看着对面热闹的场景，高高地弹起一枚铜币，店内一时间只剩下铜币与桌面碰撞发出的声响。

    其实，对于对面的红火，和这家店的惨淡，乔纳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倒不如说，正是因此，他才会来到这家店当一个新店员。

    是的，新店员。原先当店员的朋友在跳槽去歇尔德之前，将这个岗位介绍给了他。

    朋友的话是这样说的：“我知道你最近生活得不太愉快，因为公司倒闭而失业，女友也因为异地而分手。但是你不能因此就一直宅在家里，出来走走才能缓解压抑的心情。刚好，我这里有一个清闲的养老岗位，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考虑一下。”

    乔纳是没有想到，德鲁因的店员，有朝一日也能成为养老职业。当他最初看到德鲁因金色的标牌时，他还以为是朋友对他不屑的戏耍。

    而当他正式入职后，心情也并没有因为外出的工作而好起来。

    偌大的店铺，只有零星的几个顾客。一直以来家大业大的德鲁因魔法商店，现在就像一只积重难行的骆驼，步履维艰，就和现在的他一样，如一潭死水。这种意义上看来，这工作真是和现在的他十分相配。

    但在上一周，一条通知像是一阵狂风，在沉寂许久的德鲁因内部，掀起了动荡的涟漪。

    “联名限定，”乔纳想起他看到的通知，“从温斯都和阿拜亭的门店开始试行。”

    “是和......Cos.mos甜品店吗？不知道是一家什么样的店铺。”

    乔纳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第二日上午开店前，德鲁因的物流部就送来了两箱新到的商品。

    “我记得我并没有向总部申请新的商品，”接到联络的乔纳揉了揉惺忪的双眼，“之前的商品还堆在货架上积灰，难道是我记错了？”

    “您好，您的货品，请确认签收。”递过确认文件的物流部工作人员，不知为何带着双层的口罩。

    乔纳低头看着商品名录，大片空白的纸上，只有简单的两行。

    “蒙布朗50个，马卡龙100枚。”名录上的名字过于不明所以，乔纳不自觉地念出了声。

    “是的，这是和Cos.mos甜品店合作的联名限定甜品。从今天开始，之后每一天，都会有物流部的人定时配送甜品。”

    “......每一天？”乔纳的困意都因为这句话而消散了几分，心底产生了一丝小小的惊讶。

    而物流部的工作人员没有理会乔纳的疑惑，他眼神专注地盯着乔纳签字的手，在看到乔纳慢吞吞地签完名后，还不待乔纳伸手，就迫不及待地将文件接了过来。

    “好的，货品交接完毕，祝您今日一切愉快，再见。”工作人员确认过签名后，掏出魔杖，然后一个瞬闪离开了乔纳的面前。

    “......？”

    “今天的物流部工作人员，怎么看都有点不太正常。”不管是那双层的口罩，那如芒在背的眼神，还是最后的瞬闪。

    “难道说德鲁因已经落魄到，连一个正常的员工都招收不到的地步了吗？”

    乔纳摸了摸自己残留着胡渣的下巴，“还是说是我最近活得太粗糙，以至于长得太潦草吓到他了？”

    “应该不至于吧。”乔纳自言自语地搬起了两个小箱子，轻轻地颠了颠，“比想象中的轻很多。”

    “但是总共150份，是不是有点太为难了？还要每天配送，如果卖不掉的话......应该不至于要让我把它全吃了吧。”

    店铺里用于贩卖甜品的窗口，总部在一周前就派人来装修过，乔纳所需要做的，只是将甜品摆上去就可以了。

    于是乔纳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打开了箱子。

    甜品浓郁的香气从小箱子中向外倾泻而出，很快就席卷了乔纳身周的空气，乔纳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虽然是不知明的香气，但这股香气却格外的诱人——尤其是当身处其中的人还没有吃早饭的时候。

    因为接连的负□□件，乔纳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胃口，早饭吃得也是隔三差五。在今日之前，他一直以为他的胃已经饿到麻木了，但现在他的腹部却莫名地产生了烧灼的刺痛，存在感强得令人无法忽视。

    幸好在此时，联络器上跳出了一条消息提醒，将乔纳从深陷的饥饿旋涡中拔了出来。

    埃斯蒙德：“秋季甜品定价，蒙布朗50银币一个，马卡龙20银币一枚。仅支持会员卡支付，每张会员卡每日仅限购买一份蒙布朗和两枚马卡龙，望周知。”

    刚刚还想着等报价出来后，无论如何也要买一份甜品的乔纳。看到通知后，他的眼神肉眼可见地失去了光泽。

    “居然只支持会员卡购买。”

    哦，天呐，乔纳在心里毫无灵魂地感慨，要知道办一张德鲁因的会员卡要整整1金币呢。

    1金币，是目前没有存款并且月光的乔纳支付不起的巨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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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纳低迷了许久的心情，在今天这个早晨，久违地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外表精致，香气诱人的甜品就在他的手心，而他！却连外出买个早餐，望梅止渴地机会都没有！在摆放完甜品之后，就已经到了快要开店的时间。

    更加凄惨的是，甜品的贩卖窗口就在收银台的侧方。哪怕他再怎么迅速地摆完了甜品，当坐回收银台后，甜品的香气仍是源源不断地向他飘来。乔纳只觉得，他的胃在香气的诱惑下，已经升级成为了一条不受他控制的麻花蛇，在他的肚子里翻滚着，搅风搅雨。

    而只要想到这个上午才刚刚开始，乔纳的内心就充斥着一股因饥饿而产生的绝望。

    “这又是什么人间疾苦。”乔纳捂着肚子原地自闭。

    但乔纳没想到，今日上午，还有更忧伤的故事在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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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伙子，日安。”一位老先生穿着一身讲究的魔法袍，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走进了店内。

    这位老先生是这家店的常客。虽然这家店的顾客一日少于一日，但这位老先生，还是会经常走进店内逛逛，也常在店内购买日用的魔法设施。

    今日大概又是老先生日常的散步，又或者像是，一种对德鲁因的日常缅怀。

    在路过乔纳身边时，老先生敏锐的注意到了店内发生的变化。

    老先生动了动鼻子，“说起来，今日走进店里，就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小伙子，”老先生用眼神示意乔纳，看向他身侧的甜品货架，“或许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老先生日安，”说着日安，乔纳的神色却显得有些萎靡，“这是今天新到的商品，与甜品店联名制作的限定甜品，老先生有兴趣的话可以尝试一下。”

    “单个蒙布朗的售价是50银币，单个马卡龙的售价是20银币，仅支持会员卡支付，每张会员卡限购一个蒙布朗和两个马卡龙。”

    一边介绍着甜品，乔纳一边又无可避免地，回想起了自己空荡荡的钱包。现在唯一能让他感到幸运的是，他的嗅觉已经对甜品的香气产生了麻痹，只要他不转头，他就可以假装那些甜品不存在。

    老先生的拐杖在手心旋转了两圈：“德鲁因终于决定要做出改变了吗。”老先生喃喃自语道。

    “那给我来一个蒙布朗，和两个马卡龙吧。”老先生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张金灿灿的会员卡。

    虽然没有听说过这家联名合作商店的名字，也不知道甜品是什么，但是老先生自认对德鲁因还是有一定的了解，至少这是一家会对顾客负责的店铺，虽然价格上有一些昂贵。

    既然是德鲁因推出的新品，那还是值得尝试的。

    老先生也隐约了解过，因为歇尔德的价格竞争，已经有许多自营的装备店，因为无法支撑而被迫倒闭。相比起最近因为恶性拉低价格而迅猛起势的歇尔德，老先生还是更希望能够多一些像德鲁因这种商店的存在。

    乔纳将包装好的甜品递给了老先生。

    抱着尝试的心态，老先生接过了甜品。随着年纪的增大，老先生的嗅觉并不是太好，直到甜品拿到了手上，他才闻到一股香甜的气味。

    而拿到甜品的老先生并没有离开，他在店门口直接拆开了甜品的包装袋。

    乔纳眼睁睁地看着老先生在自己的面前拆开袋子，一句“不要”差点破口而出。让他悬崖勒马的，是他仅剩的一点职业操守。

    虽然老先生的吃甜品的姿态十分的优雅，但乔纳还是被迫再次感受了一番饥肠辘辘，尤其是当你面前的人吃得正香的时候——对比才是一切折磨的原罪。

    乔纳在担任店员时从未设想过，这份职业居然还会存在这样痛苦的体验。

    “小伙子，”正当乔纳分神与自己的饥饿作斗争时，老先生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消灭了手上的甜品，“或许，你介意再给我打包一个蒙布朗和两个马卡龙吗？”

    老先生又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金灿灿的会员卡。

    “……好的。”乔纳是想说不行的，但是可恨，他不能说。

    德鲁因的会员卡并不是实名制的，有许多人会因为一时的弄丢，或是收到别人的赠礼，而拥有多张德鲁因的会员卡。

    然而再次接过了甜品的老先生，仍旧没有离开前台。老先生甚至干脆地放下了他的拐杖，斜身侧靠在柜台上，当着乔纳的面，慢悠悠的打开了甜品的包装，一副想要长谈的架势。

    乔纳：不......是吧，这究竟是什么人间疾苦，这店员我是真的当不下去了。

    看着面前老先生再一次一脸餮足的享受完甜品，乔纳那颗渴望又不敢渴望的心，终于松弛了下来。

    “可惜我和我老伴总共只有两张会员卡。”

    听到老先生的话，乔纳心中一喜。

    “终于要离开了，”乔纳想，“虽然老先生平易近人，但近距离的美食直播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所以，小伙子，可以麻烦你现在多帮我办几张会员卡吗？”老先生从魔法袍下拎出了一袋金币。

    乔纳：……是我想的太早了。

    于是乔纳不得不被迫继续这不知何时能够结束的心灵煎熬，而老先生对乔纳满目疮痍的内心毫无知觉，他一边慢悠悠的吃着，一边还心情十分不错的找乔纳唠嗑。

    在乔纳逐渐丧失灵魂的眼眸里，终于出现了一道拯救他的身影。

    一位魔法师步步生风地走进了他的店里。

    “亲爱的，”相比起她利落的步伐，这位魔法师的声音因为苍老而显得有些沙哑，“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在家里等了你整整两个小时。或许你并没有忘记，今天要去陪我去买魔法材料的约定吧。”

    乔纳看着面前的老先生原先笑眯眯的神情，蓦然怔住了。

    “亲爱的，”回过神来的老先生，很是风度翩翩的道歉，“真是很抱歉。”

    老先生将装着马卡龙的袋子递给了妻子：“很抱歉因为我的失误而让你空等许久，但或许，你也应该尝尝这家店新出的甜品。”

    妻子也知道老先生并不是一个惯常会打破约定的人，她看了一眼老先生，勉为其难的接下了他递过来的甜品袋。

    老先生挽过妻子的手，向着乔纳点头示意：“小伙子，很高兴能和你一起度过一个愉快的上午。那么明日再见。”

    乔纳也向着老先生挥挥手，感觉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虽然老先生现在走了，但想到他的那一句明日再见，乔纳突然有了很不详的预感。接下来这一个月，他怕不是要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这对于一个贫穷又失恋的人而言，是不是太过于残忍了一点......”

    乔纳面容格外憔悴，但是眼神中却多了一种莫名的执着。最近持续低迷的乔纳，终于下定决心，一定要在接下来的这个月努力工作。

    这样，至少在发工资之后，能给自己办理一张德鲁因的会员卡。

    不然这样煎熬的日子真是没法过了，乔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