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过新年

    半个小时后,沈桥和被推出急救室,送到病房里。

    伤口很浅,没有伤到什么重要部位,之所以反应强烈,就是因为疼的厉害。

    其实这次挨刀子,沈桥和心里是有准备的。

    原书里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男主发现原身用他的内.裤做了一些变态的事。再加上平日里对原身累积的仇恨,于是捅了原身一刀逃出了秦家。

    流浪在外的男主主角光环加身,被A城一户大户人家找了回去。原来男主的妈妈其实是A城谢家大小姐,小的时候被人拐卖,被谭家夫妇收养。男主后期就是因为有谢家的支持才能那么快的东山再起。

    只是沈桥和没想到,秦洛宁那个狗崽子真就那么狠心,能对他下的去手会对他挥出那一刀。

    只是既然都挨了这一刀了,他就更不能让人跑了,否则等秦洛宁在外流浪个几年被谢家接回去再回来向他报仇,他之前不就都白干了!

    想到兢兢业业全年无休的工作,沈桥和就被自己感动的想流泪。

    伤口做了很好的处理,麻药的劲还没过去。

    沈桥和打开手机,看见上面移动的红点,就知道小狗崽子果然已经跑了。

    没过两分钟,阿丁打来了电话:“不好了先生!少爷他不见了!”

    沈桥和非常淡定地报了个地点,让阿丁去那里找人。

    后来他想了想,心底还是不放心,决定自己得亲自出去一趟。

    ·

    秦洛宁从秦家逃出来,路面上都是鞭炮炸响留下的一地残红,家家户户大门紧闭,欢声笑语传出来,三三两两的人走出来。父亲牵着女儿,妻子挽着老公。

    都不由自主地看路上衣衫单薄形单影只的秦洛宁一眼。

    秦洛宁没穿外套,因为外套上沾着沈桥和的血。

    秦洛宁去了最近的一家派出所投案自首。

    罪名是杀人。

    派出所的值班民警喝了几口小酒正在和家里人视频,听了秦洛宁的话,笑着让他快回家过年别过来闹。无论秦洛宁如何陈述,对方都认为他是捣乱的,把他给轰了出去,继续回去和女儿视频。

    秦洛宁在外面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到了哪里。

    他闯进一个城中村,这里没有高楼大厦,家家户户都带了个院子。天色完全暗下来,大约晚上七点,很多户人家已经吃完了年夜饭,一家人在院子里放烟花。

    秦洛宁像只格格不入的孤独野兽,不小心窥见了人世的温情繁华。只是这繁华和热闹,和他没有半分关系。

    刚刚在一条黑洞洞的巷子里,他被几个大孩子抢了脚上的鞋,因为反抗还被揍了几拳。现在又冷又冻又没有方向,秦洛宁坐在石桥上,光裸的脚丫子悬空,目光盯着黑黢黢的水面,有一瞬间,他特别想从上面跳下去。

    从小最疼爱他的爷爷死了,爸爸死了,妈妈也死了。或许秦炆说的没错,他就是个扫把星,对他好的人就没有好下场。

    所以沈桥和对他坏点也合情合理。他突然特别希望,所有人都对他坏一些。这样就不会再有人因为他而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在桥上吹了会儿风,头脑冷静下来。

    秦洛宁把这辈子遇到过的所有人都回忆了一遍,试着把他们不好的地方都剔除,只留下好的回忆。

    这样他走的时候,还能感觉到是幸福的。

    他把手机关机,扔下了河。冷风呼呼的刮在脸上,冻的秦洛宁一个哆嗦。他站起身,再度看向黑黢黢的河水。

    ·

    沈桥和打车赶到的时候,发现手机上定位的光点不动很久了。

    他的心里突突地跳了两下。

    “先生,您没事吧!”阿丁事先到了附近,而且已经找过一圈。

    麻醉药的药效已经逐渐过去,沈桥和开始感觉到疼痛,但是目前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伤口不深,没什么大碍。先找到阿宁再说。”

    沈桥和带着阿丁去到光点的地方,是一座石桥,桥下水流湍急,桥面上一个人都看不到。

    阿丁焦急道:“先生,少爷他不会......”

    沈桥和斩钉截铁的说:“不会。”

    他猜测,秦洛宁应该是来过这里,把手机给扔下去了。

    “人应该刚走不久,你再在这附近找一找,我们分头找。”

    沈桥和在附近找人的时候,注意到一个男孩穿着不合脚的鞋。

    他把人喊住,问他的鞋是哪里来的。

    男孩扭头就跑,刚刚走近的时候,沈桥和看清鞋的样子,确认是秦洛宁的鞋。看来狗崽子的确来过这里,而且还受了点教训。

    沈桥和几乎走遍了整个城中村,都没有找到人。最后又去了附近其他几个街区,也都没有看到人。

    沈桥和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刚被缝合过的伤口又开始渗血了。

    他扶住路灯,疼的要命,明明冰天雪地的额前还直冒汗。

    突然有什么掉在了沈桥和的睫毛上,他抬起头,逆着橙黄色的路灯灯光看向苍穹。

    “下雪了。”

    沈桥和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

    他想到之前打听到,秦洛宁没有穿外套。这种下雪天在外面,还不得冻出点毛病来。狗崽子本来就傻,再一冻就更傻了。

    沈桥和拦了辆车,去了秦炆住过的老居民楼。

    他最后是在老居民楼的附近的一条巷子里找到的秦洛宁。

    狗崽子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薄薄的雪花落在身上。

    察觉到声音,秦洛宁猛地睁开眼,看见来人,拔腿就想跑。

    沈桥和追了几下,秦洛宁没穿鞋,脚底一打滑连带着后面追来的沈桥和一并摔在了地面上。

    摔倒的时候沈桥和还拽了他一把,最后秦洛宁倒在了他身上。

    秦洛宁手忙脚乱地想爬起来跑人,被沈桥和喊了一声:“别动。”

    秦洛宁这才想起来,对方被自己捅了一刀,现在肯定很疼。

    他轻手轻脚地从沈桥和身上爬起来,灰头土脸地坐在地上,脑袋耷拉着像是只可怜巴巴的小狗。

    沈桥和不知道秦洛宁在想什么,他现在也没心思去想。

    他咬着牙忍着剧痛爬起身,居高临下地看见秦洛宁没穿鞋的脚背冻的通红,脚底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扎了,血肉模糊的。

    不知道哪户人家开始放鞭炮,短暂的喧嚣过后,秦洛宁垂着脑袋,声音压在嗓子底:“我都那样对你了,你还来找我干嘛?”

    灯光之下,沈桥和专注的看着他:“除了我,还有谁愿意要你。”

    说着,他把外套解下来披在了秦洛宁的身上。

    被一片温暖笼罩,秦洛宁哭了。

    平日里傲娇的要命的小少爷,张着腿坐在马路边上嗷嗷的哭。

    沈桥和本来想等他哭完,可是伤口太疼了,刚刚摔那一下肯定裂开了,他需要赶紧回去处理一下。

    沈桥和等不及的在秦洛宁身前蹲下:“上来。”

    秦洛宁抹了抹眼泪,眼底难以置信。

    沈桥和又催了一句,秦洛宁才张开手趴到了沈桥和的背上。

    因为地方偏,再加上这个时间点,路面上一辆车都没有。

    沈桥和背着秦洛宁在冷风里慢腾腾地走。

    雪花不住地飘下来,落在他们身上。

    沈桥和空手给阿丁打了个电话,说人找到了。

    又尝试着用约车软件约车,意料之中无人接单。

    沈桥和背着人向前走,灯光暗淡的旧城区里,三三俩俩的孩童手上拿着小烟花跑出来在街面上追逐。

    秦洛宁吸了吸鼻子,试着将脸靠在沈桥和的肩膀上。

    他闷闷的说:“你别以为你假好心,我就会领情。”

    沈桥和心里啧一声,都这时候了,嘴巴还这么硬。

    可是,沈桥和还是敏感地察觉到小狗崽子态度的软化,他适时开口问了一句:“那次为什么打架?”

    过了半天,秦洛宁才开口说:“他们说我爸在外面养小三,我气不过......”

    沈桥和沉默了,这个原因他应该早就想到的才是。书里男主后期黑化,和他那个死去的爹也有些关系。秦洛宁一直以为秦晟痴情又顾家,一辈子只爱他妈。可是没想到后来他才知道,秦晟早就外遇出轨,背叛了家庭。如果沈桥和没记错,秦晟在外好像还有个私生子。后来私生子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跑上门来认亲,刚好撞到枪口上,被丧心病狂的男主给弄死了。

    过了很久,秦洛宁恹恹地问了一句:“我爸他不会养小三的,对吗?”

    沈桥和回到:“恩,不会。”

    沈桥和突然感觉到秦洛宁搂住他脖子的手更紧了一些。

    “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报警吧。”

    沈桥和失笑,他在秦洛宁的手机里安装里定位系统,怎么会不知道这条蠢狗其实已经去过派出所了。

    派出所那边,他在醒来的时候就找人打过招呼。

    秦洛宁在捅了他之后还去派出所自首,足以说明他其实原本心地就不坏。就是蠢。

    现在拯救一下还来得及。

    沈桥和说:“没事,我不怪你。”

    沉默片刻,秦洛宁的声音传来:“你是圣母学校毕业的吗?”

    那一刻,沈桥和真的很想把人扔下去。

    算了,沈桥和告诉自己。男主才14岁,大脑都没发育完全。

    沈桥和没吭声,秦洛宁突然有些局促,他刚刚明明不是想那么说的,只是不明白沈桥和到底在想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那样。

    他磕磕巴巴地解释:“我.......我其实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

    秦洛宁彻底无话可说了。

    他们沿着马路走到一条江前,江岸突然放起烟花倒计时。

    沈桥和这才注意到,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快十二点了。

    五颜六色烟花映在他们的脸上,远处和烟花一起传来人们快掀翻屋顶的喊声。

    “六、五、四、三.....”

    秦洛宁也被热闹非凡的一幕吸引。

    在零点的钟声敲响,除夕夜过去。

    秦洛宁听见背着他的男人温声说道:“阿宁,新年快乐。”

    眼泪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掉下来,他如死灰的心在那一刻软成了一滩水。

    秦洛宁将自己埋在满是沈桥和香味的大衣里,用仅自己听到的声音轻声回应道:“新年快乐。”

    就在这时候,沈桥和手机“叮”地响了一声。

    有人接单了。

    下车的时候,沈桥和本来还想背秦洛宁,可是他的脚刚离地,就因为再也无法忍受的剧痛昏死过去。

    阿丁抱着人冲进屋子,周医生原本是秦家雇佣的私人医生,听说沈桥和从医院跑出来已经等了很久。

    秦洛宁光着脚忍着疼追进来的时候,看见周医生脱了沈桥和的衣服。

    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血红,整个绷带都被染红,几个小时前刚缝合好的伤口已经全部崩裂开。得重新进行缝合手术。

    秦洛宁的心脏咚咚咚地跳起来:他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背自己回来的吗?可是这一切......是为什么?

    秦洛宁真的想不明白,沈桥和既然这么讨厌自己,甚至不择手段夺走了一切,又为什么要冒着危险去找自己。

    如果他真的就像他们说的那样,那他不是更应该希望自己最好就这么悄无生息地死在外面吗?

    两个小时后,沈桥和的伤势才得到了有效地遏制。

    周医生满身疲惫,再三和阿丁叮嘱要注意的事项。

    “目前没有什么大碍了,幸亏没有伤到什么重要的部位。但是也不能在这么任性,到处瞎跑。如果沈先生不想住院,我先回家换个衣服,明天早上再过来。”

    “麻烦你了周医生,我送送你。”

    阿丁去周医生出门。

    秦洛宁独自面对那个黑黢黢的房间出神,他好想进去看男人一眼。

    秦洛宁又向后瑟缩了一步:可是他有什么资格进去。

    秦洛宁正纠结着,阿丁已经回来了。

    “少爷,你不进去看看吗?先生一直都很担心你,你要是去看他,他一定很开心的。”

    是吗?那个人真的会开心吗?

    秦洛宁坐在床前,看着男人双眼紧闭,如果不是唇色过分苍白,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

    他的目光一寸一寸扫过沈桥和的脸,看着这样出色的五官,看一眼就让人诺不开眼,他突然想起一段回忆。

    那是车祸发生前,母亲握着他的手,对他说:“阿宁,爸爸妈妈对不起你,但是你要相信,我们永远爱你。”

    父亲一个方向盘急转转上了旁边的护栏,秦洛宁被母亲牢牢抱在怀里,救护车和警车的声音此起彼伏。救援人员废了很大的劲才把他从母亲的怀里抱出来。

    外面下了很大的雨,他茫然无措地坐在大雨里,看着救援人员把母亲和父亲从撞翻损毁的车子里抬出来。

    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打着黑胶打伞,面容无比英俊的男人将伞遮在他的头顶,为他挡住了铺天盖地的雨水。

    男人微微弯下腰,眉目温和,声音轻柔:“阿宁,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沈叔叔,你爸爸的朋友。我来接你回家。”

    其实在男人出现的一刻,秦洛宁就注意到了他,因为他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男人喊他阿宁。只有父亲母亲才会这么喊他。

    秦洛宁把手交到了男人的手上。

    想到这里,秦洛宁心底突然一阵酸楚。

    其实他也是喜欢过这个沈叔叔的,只是后来沈桥和变了,他每天欢欣鼓舞地放学去门口等着他回来。可是沈桥和回来的很少,有的时候可能一个月都不会露一次面,像是故意避着他。

    秦洛宁虽然年纪小,但是心思很敏感。

    沈桥和不喜欢他,他也就不往人跟前凑了。可是他的心底还是忍不住的想去看看他,亲近他。

    后来他的舅舅、叔叔、姑姑找上门,对他嘘寒问暖,关切问怀。秦洛宁再次体会到了被人爱着的感觉,父母死后,他急迫地需要这种情感来证明自己是被爱着的。

    可是爱着他的人,总是不断和他说着沈桥和的坏话。最开始的时候,秦洛宁还相信着自己的判断。可是日子久了,几乎他所有的亲人都对他说:沈桥和是在利用他,沈桥和是在害他,沈桥和是想要秦家的家产。

    秦洛宁本就不够坚定的心就这样动摇了,在一次又一次的言语诋毁中,他甚至都快忘记了,第一次见面,男人看向他是温柔亲近的模样。

    最后剩下的,就是一个居心叵测、面目可憎的沈桥和。

    可是这一刻,一切又都变了。

    那些口口声声关心他,为他着想的叔叔舅舅姑姑,原来不过是图谋他秦家少爷的身份。丢了这层身份,他就是一条没人要的狗。

    反而记忆中向他伸出手,说来带他回家的男人温柔可亲的模样又鲜活起来。哪怕他偏激、愚蠢、容易被人欺骗,男人也还是会翻遍大半个城市找到他,忍着伤把他背回家。

    秦洛宁伸出手,握住男人冰凉的手指。

    将脸颊靠近沈桥和心脏的位置,听见胸膛里传来的声音,他感觉到了一丝丝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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