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外头还是鞭炮声不停。
大门被紧紧关着，大红灯笼映出红光，四处张灯结彩，虽然家里只有三个人，但是也不显得过分孤清。
昨晚没吃成的饭菜被重新热过。
沈桥和身上带着伤，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秦少爷也去厨房帮忙端菜。
大家围在一起吃了顿昨晚落下的年夜饭。
秦洛宁还是头一回和外人在一起过年，心底有些微妙。
他时不时偷偷瞥一眼身侧的沈桥和，因为看的次数太多，难免被人发现，沈桥和也看向他。
沈桥和捞了一勺子的饺子，给了秦洛宁一勺。要是放在以前秦洛宁是绝不会吃沈桥和给他舀的东西的，但是今晚可能氛围太好，他就这样沉默接受了沈桥和的好意。
沈桥和想了想，觉得这个动作显得讨好的意味太刻意，又给阿丁也舀了一勺。
秦小少爷心底那点欢腾劲突然之间就消散不少。
他瘪了瘪嘴，心里空荡荡的。
吃饺子的时候，秦洛宁嘴巴吧嗒一下，吃出了一块没有融化的冰糖和花生。
沈桥和在一旁笑眼盈盈地看着他说：“阿宁是我们当中最幸运的人，新的一年肯定平平安安，万事顺遂。”
秦洛宁看着那口没吃完的饺子出了神，这个饺子是刚刚沈桥和舀个他的。他很怀疑沈桥和是故意的，可是想到这个可能，他的耳朵尖又有点红。
如果真是故意的，沈桥和又在图什么呢？他明明已经一无所有了。
吃完年夜饭，外面的雪小了很多。
秦洛宁转头一会儿的功夫，就发现沈桥和走到那头去了。
他心底有些嗔怒，这人身上受了伤怎么还跑到外面去吹风。
秦洛宁追出去，就看见院子里摆着一溜儿的烟花，阿丁正在点烟花。
沈桥和在花园里的长椅上坐着，他回头看见秦洛宁出来，冲他招了招手。
秦洛宁走到他身旁，本没打算坐下。
烟花突然升空，炸响。
秦洛宁被沈桥和拉了一把，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阿丁又跑着去点剩下几个，把九个烟花全点着了。
烟火升空，接二连三炸出一行字：祝秦洛宁生日快乐！
雪花纷纷扬扬落在他们的身上，掉进秦洛宁的眼眶里，他的眼睛被寒霜刺了一下，两行热泪就这样流了下来。
他掩饰地用手去擦眼泪，一边擦一边掩饰说：“这雪太讨厌了。”
沈桥和看见小狗崽子这口是心非的样，十分配合道：“嗯，这雪太讨厌了。”
秦洛宁瘪了瘪嘴：“你不准笑话我。”
沈桥和：？
秦洛宁：“在心里也不准。”
果然是小屁孩。
沈桥和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升空的焰火将他年轻英俊的面庞照亮，秦洛宁微微出了会神，半晌，他低下头：“对不起。”
北风凛冽，风声呼啸而过。
沈桥和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好像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秦洛宁猛地站起身，紧攥拳头，咬咬牙，像是了下来什么决心似的，噗通一下跪在了沈桥和的面前。
他闭了闭眼，大声喊出一句：“对不起！”
升空的烟花突然全部燃烧殆尽了，空旷的四野回荡着秦洛宁这句中气十足的对不起。
阿丁在一旁收拾烟花的残骸，都不敢往这边看。
秦洛宁脸红的不像样，可是既然是他做了蠢事，他就没有逃避的理由。
他说：“我不该偷你的钱，也不该捅你。”
虽然沈桥和没有和他提过钱的事，但是秦洛宁明白，偷了就是偷了。无论他之前怎么给自己洗脑那是他们秦家的钱，也不能够抵消他干出这种错事。
“钱我会还的，五年十年我都会还给你，至于我捅你一刀。”他从背后拿出一把水果刀，递给沈桥和，“你捅回来吧。”
沈桥和细细打量眼前一脸慷慨就义的秦洛宁一眼，他从前只是觉得小狗崽子蠢，现在发现他不仅是蠢，而且蠢得可爱。
秦洛宁闭着眼，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动静。
舒尔，他的脑袋被人十分温柔的摸了一下。
而后，他听见一声轻笑：“没关系。”
他坚硬的心在这三个字中土崩瓦解，他在曾经憎恨无比的敌人面前丢盔卸甲，溃不成军。仅存的骄傲制止了秦洛宁落荒而逃的行为，他保留着最后的一丝倔强。
他撇过脸去，嘴硬道：“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领情。”
“嗯。”
“你现在不捅，以后就没机会了！”
“嗯。”
秦洛宁转过脸，被他眼底宽容的笑意灼伤。
而后，他狼狈的踉跄起身，无法在这份宽容的原谅中抬起头来。
秦洛宁跑进屋内，过了一会儿又跑出来，把一包东西塞进沈桥和的怀里，又飞速地跑离原地。
沈桥和打开包裹，看清里面的东西，唇角流露出一抹笑意。
秦洛宁给他的，是他前段时间被偷走的东西：钻石袖口、典藏版钢笔、镶钻手表，最后是一张银行卡，密码依然是沈桥和的生日。
他用手机查了一下，里面是700万，一分不多一分也不少。
所以狗崽子今天出门，还去把他的东西赎回来了。
沈桥和将东西重新装好，目光最后落在那把秦洛宁递给他的水果刀上。他的指尖轻轻滑过光滑的刀面，镜片折射出精明的光，唇边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秦洛宁永远也不会知道，沈桥和骗了他。
除夕那天，秦洛宁带着满腔的怒火去找沈桥和鱼死网破，可他终究只是一个冲动但是本质善良的孩子，在最后的一刻，秦洛宁犹豫了，无形之中他被强烈的道德感扼住了咽喉，从而并没有捅出那一刀，是沈桥和就势夺了刀自己捅了下去。伤口不深，但足够逼真。
为了演好这出戏，他也付出了足够的代价。
沈桥和最讨厌打没有把握的仗，与其任由事态不断恶化，不知道什么时候秦洛宁真的起了杀心对自己动手。不如将计就计，趁势而入。
幸而当时的秦洛宁早就被各种情绪占据了头脑，根本无暇分辨他到底有没有捅下去，所以一切进行的如此顺利。
不远处有钟声响起，雪花飘飘洒洒。
沈桥和立在雪地里，心底蓦然有着惆怅。
不知不觉，他在这个世界也都快两年了。
揣在大衣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沈桥和这几天收到了很多贺岁的短信，也无暇再去看。
回头的时候突然瞥见二楼窗户后透出一点手机屏幕映出来的光线。
鬼使神差的，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看清上头很多的贺岁短信里，有一条来自秦洛宁的。
【新年快乐。】
沈桥和抬头看向窗户，窗户后面的人立刻躲到了窗帘后。
沈桥和笑了笑，回了一句。
【恭喜阿宁从今往后就是十五岁的小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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