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花开, 桃红嫩蕊暗香来。
天色微亮,皇太极起身换上明黄色的朝服,他神情严肃, 乌黑的凤眸望着依然海棠春睡的小玉儿,见她睡得正香甜, 长长的眼睫如蝶翼轻合,嫣红的唇若涂朱,唇边梨涡隐现,香梦正酣。
皇太极薄唇抿出一抹极清极浅的笑意, 在小玉儿的唇上轻轻一啄, 将她的被子掖得严严实实, 转身却是神色一冷, 眸中带着层层寒意, 犹如嗜血的苍狼,他爱着护着的姑娘,谁也不能伤害她。
额登一脸担心立在门外,见到皇太极缓步走出, 他纠结良久, 缓缓跪在皇太极面前,扯住他的袍角,声音哽咽道, “大汗, 请您三思,奴才恳请您三思啊。”
额登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大汗, 您万万不可以身祭天啊, 您”
他哭得说不下去, 原来按照满蒙习俗,若是长生天怪罪,需要大汗以血祭祀,来平复长生天的怨气,通常是要用满满三大碗血,祭天祭低祭神灵。
纵然皇太极练武之人,身强力壮,毕竟满满三大碗鲜血,恐怕轻则大病一场,重则怕是身体以后都会有影响。
见额登哭得伤心,皇太极并未冷冷的呵斥,而是微微一笑,“你这奴才,起来吧,我知道你对我忠心,只是我的妻,我一定护着她。”
额登第一次见皇太极这般和颜悦色,清隽的容颜,秀雅的眉眼,却带着凛然和凌厉,是他的大汗,他最为敬重的大汗,顶天立地的男人,是孟古格格养得好儿子,额登心头一阵酸涩,哭得更加厉害。
皇太极拍拍他的肩膀,“好了,不要这些小儿女的姿态,你跟随我多年,这个冷静二字,你怎么也学不会啊。
额登擦了擦纵横老泪,点头应道,“是。”
霍林河畔,蒙古各部落以及大金的贝勒贝子们,齐聚一堂,有神情紧张的,有一脸漠然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皇太极神情淡漠,负手缓缓走到湖畔的祭天台,伸手取下祭天台下的青玉大碗,正要登上祭天台,几个身影冲到他的面前,正是豪格、多铎以及玛占和穆尔察。
豪格脸色发青,大声道,“汗阿玛,就让儿子一力承当,长生天有罪就怪我吧,让儿子来。”
玛占和穆尔察也纷纷卷起袖子,“大汗,让我来。”
多铎星眸含着义无反顾,“大汗,就让弟弟来为哥哥分忧。”
皇太极皱了皱眉头,凤眸含着冷意,望着豪格以及玛占三人,“胡闹,滚下去。”
而后拍拍多铎的肩膀,轻声说了句话,缓缓走上祭天台,多铎眼圈一红,八哥那句话说的是,照顾好小玉儿。
皇太极取出随身携带的金柄小刀,正要划开手腕滴血,布和亲王哆嗦着老寒腿,颤颤巍巍走到台下,恭恭敬敬行礼,“大汗,您万万不可以血祭祀,既然长生天愤怒,说明我那苦命的女儿与大汗无缘,大金与科尔沁的联姻还请大汗三思,不如就此作罢。”
皇太极大怒,凤眸阴鸷的望着布和亲王,一字一顿道,“你再说一遍”
布和亲王觉得自己腿肚子都发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汗,是我那女儿命苦,无才无德,无法堪配大汗,还请大汗作罢。”
“放肆,大汗的婚事岂容你一个小小的亲王胡乱说话”皇太极的声音瞬间冷酷起来,犹如晴天霹雳,将天下一切都燃烧殆尽。
周围众人面面相觑,大汗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平日里纵然是有人惹怒他,也不过是淡淡呵斥几句,从未见过这般大发雷霆,不由一阵两股颤抖。
一个柔柔弱弱的声音响起,一名身穿白色旗装,容颜清丽娇媚的女子,袅袅娜娜走到布和亲王身边,扬起巴掌大的小脸,脸上满满的泪痕,立在那里犹如弱柳扶风,清荷带雨,让所有人心中均是一阵爱怜。
女子哀伤无助的声音响起,“海兰珠承蒙大汗不弃,愿意与之永结同心,可是海兰珠命苦,本就是守寡之人,如今更是不祥之人,还请大汗另娶佳人,海兰珠愿意终身茹素,青灯了此残生,为大金以及科尔沁祈福。”
祭天台下的众人瞬间恍然大悟,难怪科尔沁秘不宣扬,难怪布和亲王和吴克善神秘兮兮,大汗看中的居然是个寡妇,当然满蒙人民对于寡妇再嫁并无什么异议,还是鼓励的态度,只是毕竟是大金大汗的大福晋,这寡妇再嫁成为大福晋,总是有些怪异,难怪长生天示警。
不过海兰珠是蒙古部落有名的美人,知书识礼文静秀雅,要不是她眼光甚高,估计她那个前任丈夫坟头土还没干,布和亲王家的门槛都被踏破了,大汗看上也是意料之中。
皇太极是个极为聪明的人,见海兰珠走出来,还未开口说话,他立刻明白这几人究竟要做什么,自然乐得顺水推舟,踌躇良久,叹息一声。
“也罢,海兰珠,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就此作罢吧,不过青灯了此残生大可不必,大金好儿郎多得是。”
即在此时,原本缩在后面的吴克善似乎想到什么,上前禀道,“大汗,虽说海兰珠命苦,犯了长生天的忌讳,可是科尔沁还有位格格博尔济吉特氏玉儿,今年十六,花容月貌性格开朗,愿意为科尔沁与大金联姻,还请大汗定夺。”
皇太极淡淡一笑,凤眸扫了扫四周,果然见到吴克善身后藏着一抹绯红色的影子,正冲着他做了个鬼脸,莞尔一笑,顾盼神飞风姿嫣然。
果然是这个小姑娘啊,这种桃代李僵、偷天换日的计谋,恐怕只有这个鬼机灵才想得出。
故作沉思,片刻后,皇太极微微颔首,“好,为了大金与蒙古永结同好,我愿意娶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玉儿为大福晋,此生不弃。”
此言一出,蒙古部落众人齐齐欢呼,多铎几人一脸懵,此时方才缓过神,原来又是一帮狐狸玩计中计,亏他们这群铁憨憨还忠心耿耿,想为大汗分担,骗子,hetui
叶晚晚见皇太极凤眸灼灼望着自己,笑着低下头,恍惚中,觉得一道视线冷冷望着自己,她不禁直视过去,正对上多尔衮清冷淡漠又带着几分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正静静望着她,而后薄唇微勾,勾出一抹冷笑,转过眸子,不再看她。
叶晚晚心里冷笑,她什么都怕,就是不怕渣男和狗东西。
祭天台上的皇太极淡淡声音响起,“大金征讨朝鲜在即,科尔沁骑兵向来所向披靡,此次在朝鲜,科尔沁人所获牛羊以及财物或奴隶,可自行处理。”
嗷呜声响彻四方,科尔沁那些原本死了家畜的牧人们,一反如丧考妣的模样,脸上燃烧着灿烂的笑容。
叶晚晚暗暗竖起大拇指,皇太极真会蛊惑人心,这一番话,不但让科尔沁骑兵斗志旺盛,让他们对大汗更加忠心和钦佩,让一场大祸消散于无形。
她想得出神,不提防皇太极已经大踏步走到自己面前,打横将她抱起,语气一扫淡漠,突然高昂起来,“这就是我的大福晋,果然是个千娇百媚的美人。”
这些马背上的游牧民族本就野蛮,此时见大汗这样,对了他们的胃口,齐齐欢呼道,“大汗的女人,大汗的女人。”
皇太极轻轻一笑,换来踏雪,抱着叶晚晚翻身上马,用力一扯缰绳,踏雪飞驰而去,将众人的喝声远远抛在身后。
叶晚晚有些着恼,扯住皇太极的衣袖,恨恨道,“你是野人吗抢亲”
皇太极并不答话,纵马驰骋,一直跑到霍林河的上游,方才扯住踏雪,缓缓停了下来,抱着叶晚晚下马。
他立在河畔,长身玉立,高挑挺拔的身材似乎与霍林河凝成一体,清雅明澈,斜阳脉脉余晖倾泻在他的身上,恍若染上一层金色,熠熠生辉。
“小玉儿,你很想嫁给先生”皇太极唇角挑了挑,潋滟的眸子含着笑意,柔柔的望着她。
叶晚晚噘噘嘴,“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
皇太极狭长的凤眼笑出一抹清扬,“先生多谢你。”
叶晚晚笑着扑到他的怀里,“大汗也会感谢别人吗好,我记着了,这份谢礼我早晚要拿回来。”
皇太极笑着搂住她,“好,都依你,都是你的。”
叶晚晚突然想到,她上次问的问题,鹿是她的,先生是不是也是她的而皇太极回答是,嗯,都是她的。
三日后,大金迎娶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为大福晋,而后返回盛京,与来时不同,一路上因为有两黄旗、两白旗以及两蓝旗浩浩荡荡的骑兵庇护,又有皇太极亲自压阵,一路上平平安安,连一只鸟都未出现。
半个月后,大军到了盛京,镶黄旗、两白旗以及两蓝旗的旗兵自去了京郊兵营,正黄旗的亲卫护着大汗以及大福晋到了盛京汗宫。
哲哲带领后宫众人守在汗宫门口,迎接大汗以及大福晋,“见过大汗。”
皇太极点点头,并不答话,只是打开车帘,搀扶着叶晚晚下了马车,哲哲领着众人屈膝行礼,“见过大福晋。”
虽然知道所有的事情可能与哲哲脱不了关系,叶晚晚面上却是堆着笑意,正想说话,突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扶着车栏就吐了起来。
皇太极一惊,忙上前轻轻拍着叶晚晚的背,柔声问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叶晚晚摆摆手,她吐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酸水都吐了出来。
皇太极皱了皱眉头,忙打横将她抱进汗宫,连声道,“额登,快传御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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