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亲王多铎是大清第一巴图鲁, 也是大清第一名将,战功赫赫,深受大清皇帝布尔舒的信任,更是八旗贝勒们的楷模, 人人都将他作为学习的榜样。
刚过而立之年的他, 相貌俊美秀逸, 一双星目英气迫人,是八旗少女的春闺梦里人, 而他举手投足间却是沉稳内敛, 尤其是朝中的每一件大事, 每一次征战,他皆是谋定而后动, 心机之深, 无人能敌, 众人皆说, 只有当年的先皇文皇帝, 才有这般文韬武略。
多铎每每听到这话, 面上虽然不显,心中却是阵阵苦笑,文皇帝奠定大金, 称帝大清,统女真平蒙古占朝鲜克大明, 功绩卓越, 是他一直仰视的高山,也是他不可逾越的大海, 更是他一生的崇敬, 他最崇敬的八哥皇太极。
从天聪元年到天聪八年, 这八年时间,他跟在八哥身边,经历大大小小的无数战争,八哥泰山崩于前而毫不变色的镇静,教会了他许许多多,更让他领悟了人生的起起伏伏与坦然面对。
而后,八哥托孤,这些年来他一直想着那一天衰老的八哥,面如死灰的样子,每每想起,他就不敢懈怠,兢兢业业扶持布尔舒登基,与豪格他们为了完成先皇的夙愿,四处征战,终于顺利统一中原,让布尔舒成为第一个入关的皇帝。
布尔舒与他的感情极深,他不止一次想要封他为摄政王,叔父摄政王,想要送给他无数美人,他的豫亲王府除了几个嬷嬷打理事务,连一个侍妾都没有。
多铎望着眼前姿容秀美玉树挺拔的少年,他精致的五官除了那双凤眸,与小玉儿极为相似,而那双乌黑清冷的凤眸,却与八哥如出一辙。
轻抚少年的肩膀,多铎有些出神,良久缓缓道,“布尔舒,我永远是你的十五叔,其它的,我从不多想,我爱八嫂和八哥,更爱你。”
布尔舒十分感动,从他记事起,除了阿玛和额娘,他就与十五叔最为亲近,十五叔教导他习武和骑射,待他极好,两人亦叔侄亦师徒。
“我明白,十五叔,可是你该成家了,总是要传宗接代。”
“不用。”多铎断然拒绝,毫不犹豫。
布尔舒不明白十五叔为何这样,以为他是为了大清的基业操劳,不愿意成家,对他更加尊重。
豪格等人却明白多铎的心思,那是他一生眷恋,更是他一辈子的执念,海兰珠曾经劝过多铎,“十五弟,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何苦还折磨自己呢”
多铎微微一笑,“很多年前的事情,我早已经忘了。”
众人见他面色如常,也以为他早已看开,也不在劝解他。
只是他们却不知道,多铎的一生有两个心结,就是两次他想抛下性命,却两次被不同的人救下。
第一次是小玉儿误饮下毒酒,危在旦夕,他想随了小玉儿而去,被皇太极救下,皇太极命他去叶赫城寻找解药,而后他殚精竭虑,终于寻找到解药的用法,而两人的坦诚长谈,更是让他释然了。
第二次是听到小玉儿去了的噩耗,那一次他原本想随她而去,可是皇太极的托孤,布尔舒抱住他的时候无助与伤心,让他不忍心,这是小玉儿与皇太极最爱的人,他不能坐视不管,于是,他又活了下来。
只是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独立庭院,望着天边清月与院中亭亭玉立的海棠,那颗心依然痛彻心扉,捂着胸沉沉而笑的时候,那个人从未离开过他的心底,从未。
那是他心底最深的相思,也是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一个劫,回首往事,他的耳边总会响起八哥的那番话。
“你觉得这天下只有你一人喜欢她那我告诉你,我喜欢她比你深许多。”
“命命是最不值钱的,你为她做了什么若是你真的视她如命,她就不会来找我,也不会让我有机会。”
多铎苦笑着摇摇头,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是他的错,是他的优柔寡断,才会让小玉儿失望至极,才会让她爱上皇太极,是他的错。
所以他拼了命对布尔舒好,呵护布尔舒,这是他心中未完成的执念,永远的遗憾。
闲暇之余,多铎会去十四贝勒府找多尔衮聊天喝酒,兄弟两人的感情并未随着时间变迁与身份变换而出现隔阂,因为多铎的求情,布尔舒看在十五叔的耿耿忠心上,对这位别人口中一直鄙视的谋逆犯人宽宏大量,赦免他的罪责,准许他出府。
自从被幽禁后,又与娜木钟和离,虽然从高位跌下,摔得粉身碎骨,从天之骄子成为阶下囚,多尔衮出人意料却十分平静。
原是正白旗旗主,是大金的墨尔根代青,家底厚实,再加上多铎的照顾,多尔衮的日子并不算难过,府中供给一如从前,甚至还要丰厚,后院的美人也不短缺,荣华富贵更胜从前。
只是日子过得终究还是寂寞,那个跃马阵前挥刀披靡的十四贝勒,终究还是昨日黄花,多尔衮有时候问自己,后悔吗
也许是后悔的吧,若是他那个时候能够有一点点明白自己的心,也许如今娇妻爱子,人生圆满,只是终究是自己的选择,人生没有卖后悔药。
多尔衮每次与弟弟一起饮酒,不经意间总会问起多铎,皇太极的朝政如何,攻打朝鲜如何,松锦前线如何,尤其是对皇太极,他会反反复复询问,可是却绝口不提小玉儿,似乎这人从未在他的人生中出现过。
而多铎也从不会提起小玉儿,只是有一次,多尔衮喝醉了,抱住多铎一言不发,良久喃喃自语,“多铎,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那一刻,多铎明白了,无论是谁,都没有忘记那个魂牵梦绕的人。
布尔舒亲政后的第七年,多尔衮得了重病,很快也就去了,在盛京再无牵挂的多铎,不顾布尔舒的极力反对,辞去所有的官职,去了科尔沁草原生活,不过他也不知道,为何豪格、玛占、穆尔察几人,阴魂不散携家带口随着他一起去了。
布尔舒无奈,只能将科尔沁最肥沃的土地赐给这几人做封地,为了让依旧孑然一身的十五叔能够成家,他每年都要借口木兰狩猎,召这几人回紫禁城,极力安排赐婚,可是却一无所获。
嗯,也不是完全不成功,除了惧内的哥哥豪格,玛占和穆尔察倒是娶了几名庶福晋,hetui。
多铎四十五岁的那年,一病不起,药石无医,豪格等人束手无策,只能不顾多铎的反对,禀告皇帝。
布尔舒惊慌失措,忙将十五叔接回紫禁城,命所有御医为他诊治,依旧无果,布尔舒心急如焚,命人在全国贴榜,寻找妙手大夫,然而各地神医来了一波又一波,豫亲王的病却毫无起色,日见沉重。
大夫们都说,医者只能治病,却无法医心。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布尔舒守在十五叔的病榻前,多铎的神情依然安静澄澈,秀目深邃幽沉,望着布尔舒红红的眼圈,笑着道。
“布尔舒,你的阿玛说过,不许你哭,你又不听话了。”
他一边笑着,一边艰难的抬起手,轻抚布尔舒的肩膀,似乎眼前这个坚毅挺拔的青年,还是当年那个扯住他的衣角,怯生生躲在他身后的稚童,是他要呵护一辈子的孩子。
布尔舒忍不住眼泪落下来,“十五叔,我知道了,我不哭了。”
他嘴里说着不哭,想起往事,想到这么多年,十五叔对自己的保护和关怀,那是阿玛一样存在的人啊,捂住脸无声的哭泣起来。
多铎笑握住他的手,眼神清澈一如当年,“傻孩子,哭什么呢,十五叔早晚都要走的,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记住,你的额娘说过,要善待汉人,不要为难他们,满汉一家。”
他嘴角噙着一抹清笑,“她当年告诉过我,她说,小多铎,我不喜欢滥杀无辜的人,若是你敢滥杀无辜,我就再也不理你。”
布尔舒长大了后,隐隐约约听人提到过,十五叔一直爱的人是自己的额娘,而额娘最爱的人却是自己的阿玛,此时听到十五叔这般话语,还有什么不明白,难怪他终身不娶,难怪他有时候借酒浇愁,难怪他才刚过不惑就心病无药可解。
布尔舒的心中十分酸楚,他用力握住多铎的手,“十五叔,额娘不会不理你的,你照顾我长大,帮我登上帝位,助我得了天下,她会感激你的,不止额娘感激你,阿玛也会感激你,所以,十五叔你要快点好起来,我们一起去昭陵,为阿玛和额娘敬上一炷香。”
多铎眼神一亮,很快又黯然了,捂住薄唇轻咳几声,“布尔舒,你是个好孩子,你的阿玛和额娘以你为荣,十五叔也以你为傲,十五叔有一事相求,请你务必答应。”
布尔舒垂泪道,“不管何事,我都答应十五叔。”
多铎剧烈的喘息几下,然后拼命撑起身体,倚在靠垫上,布尔舒连忙搀扶住他。
心里却是一酸,此时眼前的十五叔脸色苍白神情憔悴,哪里还能看得出是二十年前那个骁勇善战英姿飒爽的豫亲王,更不是他小时候那个剑眉星目的少年十五叔。
多铎又咳嗽几声,“布尔舒,我死后请把我葬在盛京昭陵旁的月湖,我可以日夜守候着先皇和皇后。”
“好,布尔舒答应十五叔。”布尔舒眼中酸涩,忍不住又落下泪。
多铎此时已有些昏昏沉沉,他用尽力气,抬起眸子望着布尔舒,恍惚中,眼前似乎是小玉儿秀丽的脸,正笑意盈盈望着他,“小多铎,有人欺负我怎么办”
双手紧紧握住布尔舒的手,多铎秀目中落下一滴清泪,“小玉儿,谁敢欺负你,我一定不会放过他,多铎会用命保护你,再也不会让人欺负你,谁都不行,哥哥还有大玉儿,都不行,你不要再去找皇太极,好不好,我会保护你的,永远”
多铎的双目渐渐阖上,握住布尔舒的手缓缓落下。
布尔舒心中悲伤难忍,原来十五叔果然是喜欢额娘,原来他真的为了额娘终身不娶,不由放声哭起来。
“十五叔。”
屋外的豪格等人颓然蹲下,抱头哭得不可抑制,他们这辈子最好的兄弟走了。
多铎似乎在一个黑暗的甬道里走了许久许久,久到他已经快要忘记前尘往事,眼前突然出现一阵光明,他忙用力奔过去,眼前一亮,他瞬间醒了过来。
“贝勒爷,你醒了十四贝勒已经来在院里等您许久了。”一个男人的恭敬的声音响起,十分熟悉。
多铎怔了怔,这个男人是十五贝勒府的管家,他不是死了吗,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突然一个激灵,他连忙起身,衣服也顾不得穿,走到镜子前面,镜中映出一个少年,一脸诧异,眼睛瞪得圆圆的,正是十七岁时候的自己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