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意思?
周福临神色不自然了一瞬,眼睛却是飞快上抬看她,又迅速垂下去。
他似乎被外头的冷风冻着了,放到陶青腰处的手用力攥了一下,将她雪白的腰封弄得皱起,声线颤抖:“什么意思?”
他不再急着离去,明知男女授受不亲,人靠在陶青怀中应当立即退开,但也许是贪恋这怀抱的温暖,也许对面女子的视线太灼热,周福临绷紧了神经,迫切得想要寻求答案。
“我……”
灶房的烛火并不很亮,随着风吹一直在摇摆,屋子忽明忽暗,两人的影子斜斜映在旁边的墙面。
陶青口干舌燥,觉得自己或许产生了错觉,此时泪盈于睫的男子脸上多了一抹淡淡的绯红,湿黑的睫羽不安分地颤动,方才看向她时的眸亮得通透。
灯下望美人。
她放在周福临头顶的手滑下,伸出食指,其余手指弯曲,在他白皙的脸颊上轻轻一戳,柔软的肌肤便被戳出一个浅浅的窝,跟酒窝似的。
“老是这么绷着脸可不好,周公子你还是更适合笑。”陶青勾起嘴角,“看,多可爱。”
周福临一开始是恼怒的,等了半天,这人支支吾吾,白白让他忐忑,听到陶青说自己“可爱”,恼怒变成羞怒,抓住她腰封的力道更大了。
他头一偏,避过她的手,要推她:“果然你在耍我。”
推了半天发现推不动,踹她吧,舍不得,声音发涩:“这样可是好玩儿?”
陶青轻笑,心里亮堂了许多,清楚他没有拒绝自己的触碰,口中说的都是关于“那个意思”的事,意味着什么。
他,应当也是和她一样的。
陶青不愿再逗他,逗多了反而适得其反,指腹轻擦过周福临的眼睫,抹去那点泪珠,俯身贴近他的耳,一字一句道……
“心悦君兮,君知否?”
这声音绕着他的耳朵,像是尘埃落定,周福临觉得有块石头掉了下去。
抬头骤然直视陶青的双眼,看到对方眸里满是笑意,终于确认了里头的一片温柔不是她天生就有,只是独独属于他。
平日里逗他时,陶青喜欢用稍微轻佻的语气,在他耳边说那句话时,倒是无比郑重。
周福临和陶青相处一段时间,知晓她认真时的言语从不作假。
心好像被包裹在一团棉花中。
“周公子还没回答陶某。”
陶青提醒道,勾起嘴角,手掌面向周福临,遮挡他的视线,“没回答,就不能看我。”
你当我稀得看你。
周福临下意识心里反驳,但也知道这反驳是无力的,虚假的。
他其实从很早之前,就喜欢陶青在一边用柔软的目光凝视自己,在这个狭窄又幽深的柳巷,能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便不再觉得度日如年。
“我……”这次沉默的是他。
他的胸口处渐渐跳得很快,揪着陶青绣了竹纹的腰封,揪啊揪。
“再弄,这腰封可就坏了,到时周公子可得赔我。”
“我,赔就赔,有什么了不得的。”
周福临心虚一般放开了手,嘴里说道:“你是发昏了,没头没脑说这样的话,还问我知不知,你没见着金四儿的下场,也想被打个头破血流?”
“周公子竟要打我?”陶青脸上作出一副悲痛的样子,伤心欲绝,脸色说白就白。
周福临才不可能像对金四儿那般对陶青,但见她听了这话退避三舍的反应,心口一堵:“是啊,我可比不得陶大夫身边围着的那些男子脾性好,能对你抛媚眼,扭腰肢的,还个个装得柔弱无比,惹人怜爱。我生气了是要揍人的,陶大夫趁早看清我的真面目,娶个贤惠又温顺的夫郎,岂不是更好。”
“可是陶某有个嗜好。”
陶青唉声叹气,“陶某就喜欢脾气硬些的男儿家,不喜娇娇弱弱。周公子若是非要打,陶某只能受着了,俗话说打是亲骂是爱,唉,只求周公子下手轻些。”
她垂头丧气,还把脸凑过来:“打了就得消气,等陶某伤好了,再问君知否……”
这都说的什么跟什么。
周福临不由得被这场面逗笑,唇角微扬,胸中闷堵之意消散,“我还嫌打你手疼。”
“其实周公子不说,陶某也明白。”
陶青扫了一眼他,促狭道:“周公子没发觉咱俩这姿势不对劲?”
他还在她怀中呢。
这么久了,他都不曾排斥,足以见其心意。
刚才觉得冷,这会儿周福临觉得周身热了起来,终于用力推开她,
他把泡了黄豆的木盆端到高处,也不准备烧什么了,一个劲催陶青走:“明日我真有事,陶大夫早些回去吧。”
“你还没回……”
“知道知道。”
假装不耐烦,周福临皱眉,“陶大夫真啰嗦,夜都深了,今晚逛得不累啊?”
倘若是别人,兴许误以为周福临真的不高兴,但陶青和周福临相处这些日子,早就摸清他的脾性,这人脸皮薄,心口不一,总是用凶戾掩盖情绪。
她笑了笑:“那便好,陶某这就告辞,周公子小心手上的伤,近期不要碰水。还有,陶某还没看过周公子的画儿呢,不知何时能有幸得见。”
陶青临走时,再次安慰他:“若是那些人再来,你们不必害怕,叫一声陶某便好。”
各种嘱咐,各种关心,听得人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也许真是因为心境不同,别的女子说这个,周福临会视其为轻浮之人,咱们什么关系,你就这般嘀嘀咕咕的,陶青说,他就不会觉得烦。
灶房只剩他一人,周福临看了看被包扎好的手,轻抚上去,又拿起花灯,这灯在他眼里似乎比往常见过的都好看。
周福临过去没有喜欢一个人的经历,哪怕是成亲嫁的那个妻主,他只是完成任务一样去对待。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微微发烫的。
他,也心悦她吗?
良久,隔壁传来一声咳嗽,周福临才回神,急急地洗漱,路过胡大爷的屋子时,看到对方披着外衣,正在望天。
“天冷,您怎么在这儿站着。”周福临道,“还没睡?”
“方才听见你们似乎在争执,没事吧?”胡大爷反问他,打量周福临,呵呵道,“看来是没事,没事就好,我就说小陶那孩子,不是会欺负你的性子。”
周福临一窒,什么叫不会欺负他,分明陶青老是欺负他好么。
那个人,特爱看他被逗来逗去。
“您快睡吧。”
周福临转身进了屋,和长辈讨论这事挺尴尬的。
“是啊,阿盼也睡了,老头子我也该休息了。”
本来胡大爷是担心他俩吵架,如此看来,陶青倒是把人哄好了,而且胡大爷还看出,他们似乎关系更近了一步。
有戏,有戏。
胡大爷很欣慰,小陶真是行动麻利,在他入土之前,若是能看到福临成亲,阿盼健健康康,甚至抱一抱福临的孩子,就心满意足了。
老人家慢慢跨过里屋的门槛,关上门,感叹一句,今晚的夜色还是挺漂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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