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
天边逐渐氤氲出一抹橙红色的光，自西边横跨过天际。带着种奇异的温柔感，给车水马龙的地面镶上了一层金色的边。
一身黑衣的青年便沐浴在这温柔的夕阳下，他安静地站在电话亭中，一边和对面的人通话，一边注视着川流不息的人群。
这不是他的世界。
芥川龙之介平静地想。他从不属于这世界。
他感受着自身体内部传来的虚弱感，尽力忍着喉咙间的痒意。但最终还是抵不过身体的本能，从喉咙中溢出一声压抑的低咳。
“龙之介？你怎么了？”
听着电话那边少年瞬间变得焦急的嗓音，芥川龙之介以手捂唇，把剩下的几声咳嗽掩盖在了手掌间。
“没事。”他淡淡地回答，并不想让自己的挚友担心，“这个世界的「芥川龙之介」……身体似乎不太好。”
何止是不太好，简直是很不好。
「芥川龙之介」是从海上游到陆地上来的。
由于突发异常情况的原因，也没有任何得到消息、前来接他的船只。这青年只得咬着牙，依靠着自己的毅力将自己带上了岸。
只可惜他的身体实在是差，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自己送到岸边，并使用通讯器报告了大概情况后，便虚弱地昏睡了过去。
……若不是这一点，芥川龙之介恐怕也没那么容易暂时得到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真要细究，还是他趁人之危。
顶着青年壳子，却不过刚刚十四岁的少年揉了揉额头。他吸了口气，又轻缓地呼出，终于感到因高烧而模糊的视野稍稍清晰了些。
是的，他正在发着高烧。
急怒攻心，又泡了海水，再加上身体的底子本来就差，此时此刻，「芥川龙之介」的身体其实已经到了极限。
也因此，芥川龙之介正感到头晕眼花，身体一阵阵发冷，肺部更是火烧火燎的痛。他的思绪已经有些模糊，尖锐的耳鸣声也在侵扰着他的整个感官。能够撑到现在，全靠他的一腔信念。
——得找到敦。
他有危险！
秉持着这个想法，他在「芥川龙之介」的办公室查询到「中岛敦」的资料和电话后，又撑着走出大楼，找到了个临时电话亭，打出了这样一通电话。
其实他并不知道这一通电话能不能找到自己的敦，但「竹林中」的时效只有十二个小时，短暂的时间不容许他进行更细致更深层次的思考，更何况高烧也在一刻不停地扰乱他的思绪。
但万幸的是，他赌对了。
芥川龙之介又稍稍缓了一会气，微微缓解了身体的痛苦。在此期间，他一直把这呼吸声放得很轻，并不想让电话那边的人感知出他的异常。
“听着，敦。”他尽量维持着思路的清晰，说：“我们目前应该是……与这个世界的同位体处于一个身体里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会有一个人掌握着身体的控制权，另外一个人则以一种意识体的形态被困在另一个空间里，大概是类似于意识空间或心灵空间……在那里可以听到看到主宰身体的那个人在做些什么，但是没有办法顶替或左右。”
“刚刚我试验了一下，在主宰身体的人昏迷之后——我猜睡着应该也可以，那个人就也会被拉到心灵空间，在这个期间内，可以进行身体掌控权的争夺……但我不确定你是不是也是这种情况，今晚睡觉的时候你要稍微注意一些。”
“还有——”芥川龙之介闭了闭眼，试图在逐渐变得一片混乱的脑子里思索出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说，“这个世界的「芥川龙之介」已经向什么人报告了关于你的事情，其中包括你异能力的名字，和你疑似被其他人附身的情况。你一定要小心……”
“龙之介。”电话那边的中岛敦打断了他的话。
少年也沐浴在夕阳中，鬓角的白发染上了鲜艳的橘红。他的双眼直视着窗外，在这瑰丽的光芒下流光溢彩，宛如鎏金。
“你现在很难受，对吗。”他沉静地说，“刚刚「芥川龙之介」掉到了海水里……你发烧了？”
还大概率是高烧。
即使芥川龙之介有意掩饰，也无法隐瞒从小与他一起长大、了解他犹如了解自己，还天生具有野兽般直觉的中岛敦。
或许一开始他在狂喜之下没有发觉龙之介的异常，但在对面的人语速越来越快的现在——
他向来冷静而不急不缓的挚友啊，明显是怕自己支撑不住说不完他想说的话，才这么勉强自己。
芥川龙之介沉默了片刻。
他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带着点绝不属于「芥川龙之介」的温柔和无奈感。
“……还是瞒不过你啊。”
他说。
-
织田作之助赶在天亮之前回到了横滨学院。
他步履匆匆，身后跟着个提着药箱的紫眸少年。那少年看着年纪极小，神色却镇定自若，穿着身类似军装的制服，身姿笔挺，露出纤长的双腿来。
森鸥外站在医务室门口迎接他。
“森先生。”织田作之助道，他顺着森鸥外的目光看向身后的少年，恍然，“啊，这位是药研藤四郎。”
这次回归，他特意带了药研藤四郎来。
药研藤四郎的医术很好，又是力量体系偏向于神道、存在了相当长时间的刀剑付丧神，或许可以对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现在的状态提供一些帮助。
毕竟森鸥外用尽了手段，都无法探查出这两个孩子到底是因何而昏迷。不论是现有的医疗手段、异能力亦或是学园都市的专家，得出的结论都是——
他们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因为不明原因而陷入了昏睡。
“您好，我是药研藤四郎。”紫眸的小少年提着药箱，礼貌地自我介绍道。
森鸥外神色稍缓，眸色却依旧沉凝，只是冲这位看似年幼刀剑付丧神点了点头。
他知道药研藤四郎是谁，要按照往常他的行事风格，一定会想办法从这少年口中套出些时之政府的信息。但在两个孩子毫无征兆昏迷了两天之后，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撑起那张笑脸迎人的面皮，只是把他们迎了进去。
“他们是两天前突然陷入了昏迷。”森鸥外说，低头看着闭上眼睛沉眠的两个孩子，“仪器检测的结果是完全没有问题，晶子和学园都市的专家也来过一次，但也没有什么进展。”
而彭格列那群人远在意大利，在没有摩擦冲突的情况下，也没必要大费周章让学院里的两个学生昏迷，毕竟这毫无意义，并不符合成年人的交际美学。
那他们到底是因何而昏迷？
在左思右想也毫无头绪后，森鸥外只得无奈地联系了还在时之政府勤勤恳恳工作的织田作之助，寄望于时之政府可以给出一点线索来。
药研藤四郎颔首表示知道了。
他上前一步，表情沉稳：“我知道了，请让我看看吧。”
少年提着药箱走到病床边。他放下药箱，首先看向沉睡的白发少年，顿了顿，单手抚了一下他的额头，探查他身上是否有残余的能量波动。
……诶？
药研藤四郎皱起了眉。他又走到另一个黑发少年的床边，半弯下腰，故技重施。
随着纤细的手离开黑发少年的额头，药研藤四郎也得出了结论。
“大将。”他说，“他们并不在这具身体里。”
“……我仔细探查了一番，发现这两具身体里，并没有灵魂的波动。”
“他们的灵魂不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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