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别、别笑了！”
周琦咬着牙尖叫，她从小被人捧在掌心上，泡在蜜罐里，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头？起初黑暗中负面情绪放大数倍，恐惧压过了愤怒；现在黑暗被暂时驱散，面前站着罪魁祸首，周琦气得心肺都火辣辣的疼。“被一直瞧不上的家伙欺侮”这样丢脸的事……她立刻强硬了起来。
“今天我没回家，爸爸和妈妈一定非常担心，他们肯定在到处找我，也会知道是你最后接触我，警方一定会介入调查！如果你不想进监狱，就快点放开我！”
周琦越讲越觉笃定。她作为富家女，虽然没有遇到过类似的情况，但父母为了安全，曾经告诉过她，遇见这种事情该如何自救。刚才只顾着害怕，现在理智回笼，周琦就变得冷静又理智。她还是有些没底，但不会再哭哭啼啼、怨天尤人。
“呐，我们是同学，也知道你的家里出了一些事。心里很难受吧？如果放开我，之前的一切，完全能够‘一笔勾销’！你一定不想进监狱吧，我知道这只是你脑子发热的后果而已，请快点放开我吧……林晨同学！”
“——别叫我那个名字！”
一直乖乖倾听的阿晨忽然暴怒起来，他讨厌那个继承了父亲的姓氏！下意识在口袋里摸了一下，没有冰冷熟悉的刀子——他忽然想起，在学校自己为了销毁证据，早已将凶器扔进焚化炉……他索性攥紧拳头狠狠砸在周琦脸上！砰！女孩的头猛地偏向一边，白嫩脸蛋立刻变得红肿。她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眸，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咬着下唇，想哭却硬忍着，畏惧的情绪重新涌了上来。
“像你这种幸福的家伙，怎么可能了解我的感受？”给了少女一拳后，阿晨沸腾的恶意稍微平息了一点，“口口声声‘我们是同学’、‘我明白你的心情’；嗤，真是恬不知耻。”
“——算了，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本来我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阿晨不太擅长言语攻击，他轻蔑的俯视着周琦。
仿佛忽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阿晨将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他带着一点炫耀的语气调出照片给周琦看，手机近到几乎贴在了脸上，而那照片记录的情景也愈发的惊心动魄。
“差点忘记要给你看看这个，我的杰作。”阿晨嘴角裂开笑容，“今天又杀掉了一个情敌哟，她叫什么来着？啊不好意思忘记了，我总是记不住尸体的名字；既然她化妆很浓，就叫‘成熟女’好了——这个‘成熟女’是我今天的作品。”
周琦脸色煞白，她几乎下意识闭上了眼，但惊鸿一瞥间，上面的一切仍旧原原本本呈现在脑海中。学校后山的背景，一个美丽的女孩头软软垂在一边，她被锯断了四肢，血如泉涌。照片的视角为自拍，阿晨举着手机高过头顶，将女孩尸体和校服脸颊上溅满了血点的自己一同照入其中。他在肆意飞扬的大笑着，疯狂的眼神让人惊恐。
那种表情……
仿佛炫耀自己在高级餐厅吃饭一样，自豪、得意、满足、虚荣……
——太、太可怕了！这家伙已经疯了！林晨已经疯了！
周琦喉咙发干，四肢酸软。她手心汗津津一片湿润，眼泪也终于掉下来。刚才为什么要和他对着干，为什么要顶撞他，自以为是的啰啰嗦嗦！天啊天啊天啊！
被少女畏惧的表现愉悦，阿晨微笑着补充道：“你知道我怎样处理尸体的吗？我首先将自己备用的校服放在焚化炉边，再以‘帮忙值日’的借口拿走了水盆和拖布；接着我引她到后山，一刀割断了她的脖子。那些气管啊动脉啊食道啊什么的全部断掉了，血像喷泉一样飞出来！她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死掉了。”
“然后我就把她、我溅了血的衣服、杀人用的刀子统统丢进焚化炉里烧掉，再洗干净身上血迹、换好崭新的校服，最后把地上的血迹拖干净。”
“啦啦啦，然后我就回家了！”
阿晨笑得开心极了：“所以啊别想威胁我喔，我在拿起刀的那一刻就决定去死了，我已经决定将你们杀掉后就自杀，一定要在学长面前死掉，这样学长就永远永远、一生一世都记得我啦！哈哈哈，能在学长心里占据一片地方，我太开心了！光是想想，就喜悦到难以遏制呢。”
学长……？
周琦吞吞口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说的学长，难道是谢珉？”她颤抖道，鼓足了勇气，“想让学长记得你？别开玩笑了，你不会成功的！”在阿晨露出狞恶眼神之前，她语速飞快的尖叫道，“——学长的父亲就是杀人犯，他极其痛恨那些不尊重生命的人！那个父亲学长谈起来完全陌生漠视，如果你继续做下去学长只会感到恶心！”
“他绝对会把你抛在脑后，绝对不会记得你！”
“谢珉学长只会在谈起你的时候，冷静又疑惑的说‘我从未认识这种神经病’！他会因为你背上同犯的罪名，学长的荣誉、未来，都会被你毁掉！”
声嘶力竭的呐喊过后，周琦仿佛被抽净了全身力气，瘫软成一团。
阿晨眼神冰冷如刀。他面无表情的盯着周琦，将随身的书包翻过来全部倒干净，拿出圆规，用那尖锐的钢针扎进了她细嫩的脖颈。
“去死吧。”他冷冷道。
[六]
谢珉觉得不太对劲。
这世界如此和平普通，属于没有任何特异能力的科技侧世界，他从小到大，也一直奉行和平法则，没有挑衅此界法则的意识，但没有能力不代表脑子也没有了，反而正因如此对周遭一切更加敏锐。
最近有两个同学失踪了，女孩，娇艳鲜嫩宛若花苞一样的年纪。
悲痛欲绝的父母、焦头烂额的校长、担忧恐惧的学生。甚至有“杀人魔在这附近”之类的流言喧嚣尘上。谢珉微微皱眉，他有点不安，因为那两个女孩他都认识，再进一步，可以说“他很熟悉”。
——毕竟不是每个女孩都那么孜孜不倦、锲而不舍的向他表白。
和他有关？想要对付他？……不，应该是针对这两个女孩。可为什么呢？她们没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父母也十分平庸普通。
他背上书包，慢慢走到自己的鞋柜前，慢吞吞打开柜子，但刚刚打开，新鲜的一支玫瑰花就显露而出。有点烦啊，谢珉这次没有收下，他漠然端详花束，然后抬手丢进垃圾箱。娇嫩的花朵躺在垃圾桶里，和肮脏的垃圾混合……
“不，不要，学长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
不出所料，有个濒临崩溃的声音从身后柱子里传来。果然是这家伙吗？疯狂的跟踪他、捡他落下的东西、给他送玫瑰。谢珉快速冲上前，抓住了那痴汉一样的变态。对方是个非常清秀白皙的少年，但此刻他泪如雨下，瘫软在地，仿佛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
“不要，不要……”少年嘴里还在喃喃，空洞的眼神，止不住的泪水。
可怜？谢珉嘴角勾起，低头在他身上嗅了一下，多么浓郁的血腥味，刚刚开始工作的新手杀人狂？他抓住少年一只手臂，将他强行从地上拖起来。
“我讨厌别人因为自己的原因死去。”谢珉掐住少年手腕，眼神冷漠，“是你杀了她们吧。”
阿晨呜咽着大哭：“学长！学长！她们最讨厌了！学长明明也很厌烦！死掉就不会缠着学长了！学长就不会不开心了！学长不要讨厌我！不要啊啊啊啊！”
他跪在地上，拼命抓着谢珉的衣角，将自己的头磕在柱子上，撞得血肉模糊。猛地，他仿佛领悟到什么，抬起眼死死盯着谢珉：“我知道了，杀掉她们的话，我去死就可以弥补了！学长别讨厌我，我现在就弥补！”话音未落，阿晨从兜里掏出一把裁纸刀，猛地戳向自己的咽喉。
血液飞溅。
阿晨瞪大眼，嘴唇哆嗦着，无助的呢喃：“学长……”
谢珉方才用手遮住了他的咽喉，替他挡住了必死的一击，此刻手背血肉模糊，一根手指都断掉了。阿晨张大嘴，一个音节也发不出。他伤害学长了，他伤害学长了！最后竟然是最想保护学长的他伤害了学长！！！
“你在这里死的话，别人会以为我是凶手。这么自私吗，废物？给我好好的去赎罪！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一辈子……你有罪，给我好好的赎罪！”谢珉面无表情，仿佛完全没有察觉疼痛一般，“第一件事，去自首。”
“……呜，学长！”阿晨疯狂的抓着自己的脸，“学长没有放弃我！我自首！我赎罪！我有罪！学长别放弃我、别对我失望！我现在就去、现在就去！”
看着拼命往外跑的身影，谢珉嘴唇苍白，从地上捡起自己的断指，镇静的拨打了120急救，然后默默等着救护车到来。真是倒霉啊，竟然遇到这种人，完全把他当做了内心的信仰。这个世界真是太倒霉了。谢珉无奈的想，他讨厌背负别人的信仰，因为这会令他一言一行，都会指使着对方疯狂。
啧，那家伙，如果没有他在……会彻底发疯吧？
——真是，麻烦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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