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宁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正正对上了一双乌沉沉的眼睛——正是先前与她们有过一面之缘的乘务员。
她像一个系在火车上的气球一样,悬浮在车窗外,跟随着列车同步移动。车窗外寒风呼啸,但她身上仍穿着那套红色的制服套裙,完全不怕冷的样子。颊边的一缕碎发也纹丝不动,像是被包裹在一个真空小世界中。
她脸上早没了先前的甜美笑容,面颊贴在车窗上,被窗玻璃压得扁扁的,五官带着些变形后的诡异感。没有一丝表情的脸,搭配上无机质的眼神,让人望之生寒。
殷宁跟她四目相接,见她目光死死盯着自己,有些不情不愿地抬手,跟她打招呼:“你好?”
不知是嫌她招手的姿势不好看,还是打招呼的声音不好听,也或许是这个乘务员脾气实在不大好,总之殷宁的问好竟是惹恼了她。方才还只是安静守着车窗的女鬼突然开始用力撞向车窗,她目光直直的看向车厢内,同时拿额头重重砸在车窗上,“砰——砰——”,一下一下,声音十分响亮。
“啊啊啊妈妈呀!”罗卉卉被女鬼这幅突然发狂的样子吓得大叫一声,扭头就跑。
其他人脚下也不慢,几人像是被狼群追赶的绵羊一般,你推我搡张惶无比地向前跑。
但很快他们就绝望的发现,不管他们跑到哪里,女鬼都死死跟着他们。她似乎被车厢里奔逃的小东西们彻底惹恼了,脸上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尖利的指甲重重抓挠着车窗玻璃,发出了令人牙酸又浑身发痒的声音。
殷宁被落在后面,跟同样不紧不慢的商祩并肩而行:“他们跑什么,难道没发现这个鬼根本进不来吗?”
商祩余光瞥她一眼:“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这么聪明又淡定。”
殷宁闻言大悦,她白净的小脸顿时笑开,然后故作矜持地点头:“你还挺有眼光。”
商祩:……行吧,你高兴就好。
他们正说着,前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尖叫声也突然大了起来。两个人面色一整:出事了!他们没有犹豫,同时快速向前跑去。
跑到6号车厢时,他们迎面遇到了面若癫狂、向后狂奔的一个男人。他也是这个游戏的玩家,但是平时话极少,基本不跟其他几个人交流。他个子不高,肚子却很大,跟个怀胎七月的孕妇一样,跑起来震得地板都咚咚作响。
“快、快跑,女鬼……进来了!”他匆匆解释一声,接着就脚步不停地往来路奔去。殷宁和商祩对视一眼,加速跑进了五号车厢。
*
两分钟前,几人鬼哭狼嚎着跑到了五号车厢。徐山一点儿没觉着累,但是其他几个人就不行了,要不是有事没事宅寝室的宅女,要不就是007上班的社畜,身体素质都差到不行,全力跑了这一会儿之后肺都快爆炸了。
几人实在跑不动了,呼哧带喘地停了下来,纷纷求饶:“停……停一下吧,我要累死了。”
他们瘫倒在座椅上,再看女鬼的脸时,突然也不那么害怕了。
齐格子喘着粗气道:“她好像只能在外面飘着,那好像也伤害不到我们吧?”
“对啊,”罗卉卉回头张望,“所以宁姐和柱子哥一点都不害怕,肯定在后面慢悠悠看我们笑话呢。”她一脸崇拜,“不愧是大佬,我等菜鸡佩服得五体投地。”
“那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顺便等等宁姐和柱子哥。”骆阳提议,“大家只要不往车窗那边看就行了。”
他的建议获得了一致赞同。进入游戏这么长时间了,几人都是滴水未沾,而且之前又是被冷冻又是翻车窗又是狂奔逃命,他们早就体力不支了。
但刚坐下几秒钟,罗卉卉又猛得一下坐了起来。她按着自己的肚子,龇牙咧嘴地央求徐山:“徐山哥,我肚子有点疼,你……能不能陪我去厕所啊?”
徐山大惊失色:“那怎么行,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罗卉卉闹了个大红脸,她有些不好意思,但肚子里的疼痛越来越尖锐,让她不得不抛开女孩子的矜持:“你在门口守着就行,我肚子疼,但我自己不敢去。”
“有什么好怕的,她又进不来。”徐山嘴里这样嘀咕着,但还是干脆地起了身,跟罗卉卉一起走向车厢尽头的洗手间。
“等等等等,我也去!”见状,齐格子也连忙跟了上来。她倒是不怎么想上厕所,只不过殷宁和商祩都不在,徐山就成了最有安全感的人了,她得离他近一点。于是到最后,就变成了一群人一起走向洗手间。
“你们一定要在外面等我哦。”罗卉卉抓着洗手间的门,又一次交待着。
“行行行,你赶紧进去吧。”徐山一把把罗卉卉推了进去。
而就在此时,车窗外的女鬼突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她更加用力地扑向车窗,试图透过车窗进入车厢内部。而随着她的动作,她的身体也真的开始慢慢溶进窗玻璃。这个过程中,她的发丝逐渐凌乱,眼睛变得猩红,脸上和身上也出现了大片的伤疤和血渍。
最终,一个浑身浴血的恶鬼出现在了车厢之中。
*
洗手间外面,几个人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一时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女鬼不是不能进入车厢吗?所以过道里的那个是什么东西?!
不过,之前也确实没人跟他们做过这样的承诺就是了。
再来不及多想,几人条件反射地就往四号车厢跑。跑出两步之后他们才反应过来:罗卉卉还在洗手间呢!
徐山咬咬牙,立马折返回去,把门拍得震天响:“卉卉,你快出来!”
说话间,女鬼已经飘到了众人身前。她长发四散,无风自动,乌发中的一双血瞳看得人头皮发麻。她面色狰狞,向前一飘,一双如狼指般尖利的手就掐上了徐山的脖子。
徐山是这几人当中体力最好,也是武力值最高的一个,但是此时被女鬼扼住脖子,他却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把巨大的铁钳夹住,完全动弹不得,也根本使不出反抗的力气。
在女鬼抓住徐山的时候,罗卉卉打开卫生间的门溜了出来。她扑上去去抠女鬼的手,却被女鬼一把拍开,她朝罗卉卉龇牙低吼一声以示威胁,手却仍牢牢钳住徐山的脖子。
罗卉卉被甩到一旁,被齐格子和骆阳扶了起来。他们站在通往四号车厢的门口,害怕但是又不能跑,一时间手足无措。
那个胖男人见状,眼神一转,趁女鬼的注意力都在徐山身上时,他猫着腰,蹑手蹑脚从女鬼身后经过,然后撒丫子开始狂奔。
等殷宁和商祩到达五号车厢的时候,徐山已经被掐得眼睛都翻白了。罗卉卉十分自责,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要去洗手间,他们也不会无意之中触发禁制放女鬼进来,这会儿肯定早就到达车头了。她跳出来大喊大叫手舞足蹈,试图吸引女鬼的注意力,但是女鬼却完全不为所动。
看到两人出现,罗卉卉眼泪顿时就掉了下来:“宁姐,柱子哥,你们快救救徐山!”
殷宁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朝着女鬼走去。她身上还是那件白色长裙,看容貌还是那个邻家少女,但是行走间,罗卉卉仿佛看到了如有实质般的肃杀,直指女鬼而去。
殷宁开口:“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把人放开。”
女鬼转头看向她,露出了一个血淋淋的笑容。她手下愈发用力,而她手中的徐山身体开始抽搐,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殷宁叹口气,一抬手把一样东西按在了女鬼身上。顿时,女鬼身上像是被烙铁炙烤一般发出了滋滋声,同时冒出了一缕黑烟。她惨叫一声,松开徐山,转身仇恨地看向殷宁。
殷宁遗憾地看向手里的桃木手串:“可惜了,这还是奶奶留给我的呢。”
女鬼厉叫一声,朝着殷宁扑将过来,旁边的罗卉卉和齐格子惊呼:“宁姐小心!”
殷宁丝毫不慌。她正面迎上女鬼,一把抓住她伸过来的枯掌,方才像捉小鸡一样把徐山钉在墙上的手这会儿却像面条一样,轻而易举就被殷宁攥在掌心。迎着女鬼不可置信的目光,殷宁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抽出了一根红绳。她把红绳一圈一圈绕在女鬼双手手腕上,目光里满是遗憾:“这种好东西用一件少一件,用你身上真是浪费了。”
她慢条斯理地把女鬼五花大绑捆成了个粽子,然后打开车窗,丢了出去。
旁边的几人看得目瞪口呆,罗卉卉的下巴都快掉到胸口了:“宁姐,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啊?”
殷宁重新关上车窗,一脸嫌恶地拍拍手——上面沾了点女鬼身上的血迹,然后回答:“就是开密室逃脱馆的啊。”
罗卉卉声音颤抖:“那你家密室里面的扮鬼的,是人吗?”
殷宁一笑:“你说呢?”
她笑容灿烂,如春光中绽放的雏菊,旁边的几人却突然感受到了一丝凉意,顿时变成了一群小鹌鹑,不敢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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