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戈阴沉着脸,鸡兄不敢动。
他随意擦擦自己满脸的血,手小心翼翼伸向蛋,看到了一道缝隙,手紧了紧。
暂时没什么东西漏出来。
他从台子上拿了块皮革在蛋上左比划右比划,鸡兄慌里慌张地在边上转。
卓戈手往桌上一砸,揪住心虚的鸡扔出去,把门堵上。他无视外面爪子挠,翅膀扑腾的动静,板着脸坐回蛋前面。
拿手指戳一戳,蛋都不会动了。他心里闷。
看着看着,他缓缓蹙眉,似乎遇到了什么不解的事。
他伸手把蛋举起来,站到门外,对着太阳仔细看。
本来完全不透光的蛋壳现在薄而微透,里面盘绕着长长一条,静静地浮在蛋的中央。
卓戈保持着高举蛋的姿势定了一会儿,神情微木。有什么超出了他的预计,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他慢慢把蛋扶回胸口,低头看了眼枭鸡。
枭鸡是附近森林里的一种低级兽物,主食……蛇。鸡蔫头耷脑,冠子上那根箭矢都好像没有了一开始的光泽。
卓戈目光放空,遭受了巨大的背叛。
他把金蛋掐到自己面前,神情变来变去,最后脸色一狞,回身架起了锅。
他把蛋放在一边,看都不看一眼。闷不吭声地劈柴,来回舀水,生火。
锅里的水开始冒泡,日头已经到了最高处。卓戈手里抄着勺,定定看着锅里翻滚的沸水,好像感觉不到火烧的烫,日头晒的毒。
鸡蹲在蛋旁边,不敢蹭。
水煮开了好一会儿,卓戈扯了下嘴角,转身抱起蛋,迅速往锅里一扔,溅起水花,沉了下去。
鸡懵了,慢了一拍,长长叫起来,吵闹不已。要往锅里边扑,却又进不去。
卓戈神色阴阴,转身,拴好自己的皮袋子,往山上走了。
鸡徒劳冲到锅边,又被火燎走,叫声凄凉。
日光印在水雾弥漫的锅面,浅浮出一丝金色的光泽。
柴火极旺,直到日头西落,锅里水都煮干了,火还没熄。鸡已经不再扑腾了,只卧在一边,无声无息。
卓戈拖拉着步子,身形狼狈,腰里挂着只死透的兔子。走进篱笆,他看到锅,脚步顿了顿,越过还有小火余温的柴堆往屋里走。
鸡动了下翅膀,没抬头。
过了会儿,卓戈从屋里走了出来,皱眉看着死气沉沉的鸡:“滚回山上去。”说完,转回了屋里。
月亮替代了太阳,缓缓爬上当空。半夜,卓戈猛地踢开门,从锅旁边掐着鸡脖子拎了起来,神色发狠,刚想说什么,鸡就使劲儿挣扎了起来。
月华雾一样流动着,在锅里浮出一层雾气。
卓戈眼神都不往那里看,倒是鸡豆子大的眼睛亮了起来,狠狠挠了他一下,就扑向了锅。
卓戈嘶了一声,终于正眼看锅。
那里面,喀拉喀拉,正传来细碎的动静。他愣了一下,也扒到了锅边往里看。
水已经没有了,金色的蛋面薄的不用对光就能看到里面的活物。
它正在冲撞,挤压蛋壳。
卓戈看着。鸡叫了一声,他伸手捏住了鸡嘴。
从底端的缝开始,裂纹逐渐变大,开了个约三指的洞。卓戈摒住呼吸,头坑进锅里。
细细的动静从壳里传来,洞里钻出了个头。
感觉比他小指头还细,还附着层膜的眼睛往上看,直直对上卓戈的视线。
不是蛇类的竖瞳,圆溜溜的,兔子一样的晶粉色。通体浅黄,头上有两个包包,往外爬爬,露出四只小的精致的爪子
长长一条,但不是蛇。
卓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哆嗦了一下。
鸡兴奋地各种叫,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打鸣。
小……长条儿把自己盘一盘,开始拿爪子扒拉旁边的蛋壳,吃的香喷喷。
吃着吃着,就看一眼卓戈,似乎在判断他什么时候清醒过来。
是龙!金龙!
没见识了吧!土包子!还蛇,呵呵。
吓死你个王八蛋。还敢煮自己,怎么不上天呢?
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是摔了,然后煮出来的,不是完全靠自己蜕壳的,他的眼睛好像还没长好。
看啥都泛红,啧。
这蛋壳咋这么香呢?袁羽边吧唧吧唧啃蛋壳,边欣赏卓戈那冒傻气的大脸。
卓戈终于回了神,脸拧巴成了一团。他冲锅里伸手,然后又猛地缩回去。
袁羽一看到了他胳膊上集体竖起来,迎风飞扬的汗毛。这么激动?
卓戈转离锅边,拿个小树杈回来了。他小心把袁羽一挑到了树杈上。
手软脚软,爬都费事的袁羽一懵逼地被他挑虫一样急吼吼地挑进了屋里的碗里。
……没洗!碗没洗!袁羽一也麻了。然后发现自己窝着的是个新碗,安静了。
卓戈倒是不笨,把袁羽一弄到碗里,也没忘了他刚刚吃的蛋壳。
把蛋壳拢到碗里,他难得弄了个灯放到了桌上,瞪着碗里的袁羽一。
袁羽一慢条斯理地啃蛋壳,务必优雅,端庄,有气质。
卓戈左看看右看看,没什么选择余地盯着旁边自动跟进来,坐在另外一个木墩上的鸡:“长脚……孵出来了个大虫子。”
袁羽一……你再说一遍!!??
卓戈啧了一声。
鸡当然不会回答他。
“你吃不吃?虫。”卓戈推推碗,继续暴击。
袁羽一气的哆嗦,张口就骂。
一串小铃铛响的动静从他嘴里跑了出来。丁零当啷,清清脆脆,甜度腻人。
……龙族成年体的声音都跟撞丧钟似的,合着幼年体就是小号的铃铛呗。
而卓戈眼里,只是长得很神奇的小黄虫仰着脖子冲他叫唤了几声,小爪子扒扒拉拉,可怜巴巴,在撒娇。
他心里麻酥酥的,强忍着对软体动物发毛的感觉,再次左看右看,依旧只能和鸡兄说话:“这放出去就得死。”
鸡叫了一声。
“你不吃我也不吃。”
鸡叫了一声。
“要不留下?万一长成蛾子呢?还能飞。”
鸡又叫了一声。
“听你的,留下。”卓戈勉为其难地应下了。
袁羽一酝酿了一会儿,想着自己的天赋能力,张嘴,喷——
细细的小水线嗞出来,未及碗边就光荣阵亡。袁羽一目瞪口呆。
卓戈一边浑身发毛,一边心里麻想碰。最后,他折中,拿木棍戳了戳袁羽一:“还会嗞水——”
袁羽一扭头就咬,把自己牙床磕疼了,含了两泡泪。
卓戈扔了手里的棍儿,手指碰了碰袁羽一的嘴:“还调皮。”
然后他就爱上了手指下面凉凉,滑滑的感觉。就是胳膊上鸡皮疙瘩一层层,非常瞩目。
鸡兄把小脑袋搁在木桌上,爪子扒拉,冠上的箭矢寒芒闪闪。
袁羽一看着把自己摁趴下的手指,无力地刨了刨,陷在木碗里,有种明珠入泥的沧桑感。
这一人一鸡,浑身冒傻气,还没见识。
算了算了,谁让自己是龙呢。牛逼大发了。
孵化后,他就闯过了龙族最大的生死关,还顺利得到了传承。
龙生,下颌有珠,眉间有尺木。能大能小,能隐在一切水中。浑身是宝,据说口水都有特殊功效。
龙族上万年的传承都封存在他颌下的珠子里。而尺木长熟,他才能飞天。
等他再长大,长结实点儿,翻翻据说非常浩瀚的传承,看看有没有啥适合这一人一鸡修炼的功法之类的,就当自己新收了两个小弟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么。
重活一世,自己还是躲不掉当老大的命啊——
愁,烦恼。
袁羽一哼哼几声,小脑袋一晃一晃,下巴仰地高高的。
卓戈心里又开始麻,顶着更多的鸡皮疙瘩,用手指头揉按小黄虫。
个中酸爽只有本人才能体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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