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了?”
“除了几个铁了心要去救援齐老虎的山寨老人,其他人都安抚下来了。”眼见齐老虎遇险,寨子剩下的人中有几个叫嚣着去支援,意图夺权。三当家王弛当机立断,下令心腹将几人斩杀,迅速控制下局势。
剩下的,大都是完全信服自己,和少量没有明显站队的中立派。毕竟,若是大当家、二当家的心腹,免不得要紧跟着下山“立功”。
“吕布那厮果然勇武!”看着一边倒的战局,王弛不免赞叹,又道:“不过,他回来的太早了些。周仓、张求二人没能拖住吕布,怕是遭了毒手。”
“他们做的很好!我相信,以他二人的机智,定能脱身。倘若……那也是为大业献身,死得其所!”
原来是装作农夫诱骗吕布的二人,现在还没回来,不知是生是死。
“不过,蔡邕之事,怕就不好办了。若是强攻,可能损失惨重。”
“他不在车队里。前日我便收到消息,他早就带着两名护卫,轻装离开。倒是聪明!”张白骑语气淡然。
王弛心中一凛,又轻声问道:“中常侍,封谞,那里,如何交代?”
“本教的新渠首,齐老虎,连带着百来位忠心耿耿的教众,共同为他的私事战死,他还敢要什么交待!莫不是忘了,他既投身我教,就应当以大局为重!”
张白骑面露不屑,继续道:“阉人,贪婪粗鄙,为祸百姓,若非朝廷之上需要内应,我又怎会容得封谞这种小人!待他日攻入洛阳,我必屠进那些高高在上、作威作福的王公贵戚,用狗皇帝和阉人的头颅,祭奠无数被他们迫害的百姓!”
“文云,愿誓死追随仙师!”王弛双膝跪地,诚心拜服。
虽然被逼的家破人亡,自愿投身太平道,得白骑仙师赏识和信任,被委派打入山寨内部。可内心的纠结与苦痛,无处诉说。与匪人一道枉杀无辜,听命宦官、追杀才德兼备的名士蔡邕,甚至是将来可能的引胡乱华,已经一次又一次的刷新他的底线。
只有内心读书人的骄傲,时刻提醒着自己:只要最终能推翻这个腐朽的朝廷,还太平人间,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一切,为了大业!
“走吧,回去收拾一下,安排好山寨的事务,我们明日就出发,会冀中。至于周仓二人,若是活着,必会回来。”说罢,不再看山下匆忙离去的车队,转身离开。
……
“大夫,求你了……狗子……媳妇儿……”
迷迷糊糊地,吕菁听到妇人啼哭、哀求的声音。意识逐渐恢复,动了动身子。
“嗯……”不免一声轻哼,背上实在是疼的厉害,倒是彻底清醒过来。
已经入夜了,屋里却格外明亮。一盏连枝树形铜灯,几乎将小小的桌案占满了。十五个灯盘全都点燃,甚至直视着有些晃眼,让她忍不住用手遮了一下双眼。
这一动才发现,自己是赤身趴在软塌之上,背上还有一丝凉意。
“你醒了。”吕菁一惊,抬头看到蔡琰放下手里的书简,起身朝自己走来。
“你别乱动啊!”眼见床上的小人反手扯被子将身子遮的掩饰,蔡琰连声说道,又加快两部,轻压她的肩头。
“大夫说了,你后背有伤,给你涂了膏药,要静养。”
“这里……”吕菁刚想问,这是哪里。开口却发现嗓子疼的厉害,声音也嘶哑。
“菁儿,你别说话了。你的喉咙被那山贼掐伤了。不过,注意着保养,几日的功夫就会好起来。这里是候官县城里的驿站。”
“外……面……姜……勇……”好像是刘婶的声音。想到倒地不起的姜勇,吕菁心中一紧。
蔡琰放低身子,跪坐床边,对吕菁安慰道:“姜勇,是军侯的亲随吧。他重伤昏迷,不过你放心,有两个大夫正在给他医治。”
虽然相处时日并不算多,十几岁的姜勇恰如邻家大哥一般,照顾着自己。以现在的医疗水平,如何能放下心来?不过是蔡琰自己都未必相信的安慰之言罢了。
沉默了一阵,吕菁又轻声问道:“杏……儿……”
“她没受伤,随夫人去外面帮忙去了。”蔡琰怕她多想,又补充道:“你娘亲之前一直守着你,可是外面有一大堆事情,还有一些伤兵需要帮忙。至于刘婶,这会儿……没办法安排……只得夫人亲自前去。”
“伤了……多少……”
“都受了些伤。”不想说这些,可是吕菁直盯着她,避无可避。
“那……死……了……”吕菁抿着嘴唇,继续问道。
“菁儿,别问了。很多事情,我哪里知道。你好生休养,可好?”
抓住底下的床单,吕菁咬紧牙关,闭眼不再言语。
人命如草芥,这,就是汉末吗?寒意袭来,吕菁感到全身都凉透了!
忽然,一只柔软而温暖的手,覆上她的额头。
“菁儿,不要伤心……”
浓郁的忧伤,笼罩着吕菁,蔡琰眼中噙着眼泪,努力忍住才没有落下。
之前为了方便大夫给菁儿看病涂药,她特意将卫家赠送的铜灯拿出,全部点亮。守着她,脑中却一片混乱。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拿出书简,也全然没有看进去,只是眼前不住的浮现,今日发生的一幕幕。
枉她自恃才学甚高,却完全看不透眼前这个小女孩。
白日里,对待山贼冷静、狠厉又胆大妄为!她甚至没有见过这样的男子,何况是个小女孩儿?
黑夜中,却又因家将、兵卒的伤亡而如此的忧伤,让人心疼,只想拥在怀里安慰。
感受到额头上的温度,吕菁慢慢抬起头,看到蔡琰通红的双眼:“你……”
“菁儿,别说话,我难受……”手背覆上吕菁的嘴唇,阻止她继续。
心跳失了一拍,吕菁感受着嘴唇上的柔软,内心似乎被什么东西拨动了一下,呆呆的看着蔡琰。
“吱……”开门的声音,令吕菁回过神来。
“菁儿,你终于醒了,谢天谢地!”严氏见女儿醒来,双手合十,几乎喜极而泣。大夫说没事,可人没醒过来,又怎能放心?刚才看到姜勇,昏迷不醒,还发起高烧,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
蔡琰已经将手挪开,吕菁却没有再开口,免得徒增二人担心,对着母亲露出一个让她放心的微笑。
是啊,母亲,一个在危险中,始终顾着自己,护着自己的人!虽然力量弱小,惊慌失措,可是爱护女儿的心,却是坚定的。既然得到了这份真情实意的母爱,便要彻底接受现在的身份和家庭。
……
蔡琰默默地退出了房间,将屋子留给母女二人,朝着顾雍的房间走去。
敲门入屋,房间里点了好几盏陶豆灯,倒不昏暗。
见蔡琰进来,原本躺在床上的顾雍就想起身相迎,却被一边守候的张婶按住:“我说小郎君,你可不能动啊!”
“师兄,不必多礼,照顾身子要紧。”
“雍,失礼了。”
“何故如此!今日,若非师兄相护,如何能得保我周全?琰,谢过师兄!”
说完,便整理衣襟,对顾雍行了一个正式的拜礼。
顾雍又要起身去扶,却还是被张婶按着,只得受蔡琰这一礼。
“平安把师妹带回吴县,本就是我对老师的承诺。师妹,对我,真的无需这般客气。”
二人相处多年,相处模式基本没有变过。礼节周全,却始终少了一份亲昵。自己对师妹的一番心意,老师明明察觉,却宁愿将来把师妹远嫁,也不愿授人以瓜田李下的话柄。
若非定亲之事,老师和师妹又如何会返回北地,一再遇险。想到这里,顾雍又是一阵气结:“都怪那吕布一意孤行,否则有怎会让师妹身陷险境?莽夫,可气。”
蔡琰一滞,心中苦涩,对这个拼命护着自己、深受重伤的大哥哥,不好驳斥,只能温言道:“师兄,他们是冲父亲来的。说起来,是我令吕家遭了这无妄之灾,我对不住他们。”
“师妹,无需介怀。救命之恩,雍自是不会忘记。将来有机会,必会还他这个人情。”他不是是非不分之人,只是若非吕布自负,轻信他人,又如何会……哎……实在是可气!
又是一番关心、闲谈,继续留着乳娘看护着受伤的顾雍,自己则返回驿站安排给自己的屋子,又简单的打扫了一番,才躺卧的床榻之上。外面忙碌的声音渐渐减少,直到深夜寂静下来,可蔡琰却翻来覆去,一夜无眠……
候官县离郡治夏阳也就一日的距离,相比吕布原来所在的桢林县城,虽然小一些,可胜在人流量大,更为兴盛一些。位于城东的驿馆,虽然不大,经常打理,倒是不显破旧。
驿官昨日为了接待吕布一行人,好一阵子忙碌,直到深夜方得休息。还没睡醒,就听到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咳嗽声……翻个身,用力将被子蒙住脑袋,继续睡……
“砰……”不知是哪个下人的铜盆没拿稳,落地之声吓得迷糊的驿官立刻惊醒过来。叹了口气,认命的起身穿衣。
走出门,便看到吕家的几个仆妇抱着几件粗布衣服,往厨房走去。
院子中间站着一个模样清秀的小丫头,正将铜盆里湿哒哒,还冒着热气的麻绳一点一点拧干,然后系到两棵树上。
昨天看到她时,正哭个不停,好像是吕家小姐的贴身丫鬟。不过,一大清早的,这是干嘛呢?
走近厨房,原本煮饭菜的两个铁釜,类似青铜鼎的模样,不过是三脚的。洗的干干净净的,可以清楚的看见釜底开始冒泡。正想开口赞吕布一家饮食讲究,有名士风范。一偏头,发现旁边也站了一人。
“我等这两日打扰李大人了!”蔡琰对他问候了一声,表示谢意。
“蔡家小姐客气了。”这人与那士子一道,是持太守名帖而来,哪里是自己能轻慢的。说话的功夫,只见吕家仆妇用布裹住铁釜边缘,将烧开的水倒入放着衣服的铜盆中。
“咦,这是何意?”驿官以为她们是要做饭,可现在,就摸不着头脑了。
蔡琰也没看明白,不过她却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个小女孩儿,可能是她的主意吧
走出厨房,正好碰上挂好绳子,准备回屋的杏儿,便一道去看吕菁。
“小姐,这样真的有用吗?”跟在蔡琰身后的杏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担心,开口问道。
“什么?”
“用开水烫啊!”
好吧,蔡琰彻底听不明白了。停下脚步,带着一丝疑惑的看着小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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