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量着这传说中的青楼,果然有青漆涂饰。临街两层楼,门口有几个仆役和护卫守着。没有露骨的女子用娇羞的声音喊着“官人来呀”之类的话语,显得并不热闹。进入里面,没有往来的客人,厅中两个碧玉年华的女子正在斟酒,另有一女背对吕菁,衣饰打扮更为成熟,陪坐一边。那丁廉、曹昂二人,坐于一张圆桌之前,正饮酒赏舞。
前两年,皇帝喜欢胡人的东西,胡床、胡坐、胡饼等皆有,为京城贵族所追捧。消息传到并州,盛世商铺趁势推出桌椅等新式家具,并利用来得酒楼的说书人暗中宣传,现在许多贵族家里和高档场所,都备上了桌椅。
吕菁也不打招呼,径自坐在丁廉旁边,冷冷的吐出二字:“消息!”
丁廉笑得很无耻,道:“绝对会告诉你的,莫扫兴,先玩一会儿吧!”一旁曹昂主动问候吕菁,心中也觉得诧异。不知道丁廉是用什么消息,还真把她引到青楼来。不过这丁廉,平日与人相处,尽显孤傲,没想到还有这样玩闹的一面。
“这就是今晚的另一位贵客啊!”春娘凑到吕菁身边坐下,仔细一看,心中奇怪,怎么是个女子?
“春娘,你猜她是谁?”话一出,吕菁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才仔细打量身边的女子。只见她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当真是不负倾城之盛名。
春娘瞧了瞧丁廉打趣的神色,又见她虽扮做男装,却坦然大方,心中已然有数,道:“莫非是盛世商铺的吕小姐?”
这倒是让吕菁有些意外,一般都是称她为主簿吕大人家的女儿,因为比之商贾之名来得更显赫。
“不愧是春娘!你快给吕公子把酒倒上!”又对吕菁道:“你放心,春娘是个懂事的。这里不比寻常青楼,今夜又被我包下来,不会传到你爹那里,放宽心。”这话既是对吕菁说的,也是提醒春娘,还是称呼公子更好。
春娘笑了笑,道:“我这里可不比娼院,人都规矩着呢!”又将酒樽都满上,对吕菁道:“今日得见吕公子,实在是三生有幸,春娘先干为敬。”说着喝了下去。
身后的徐飞想上前接过饮下,吕菁挥手让他退出去。丁廉和曹昂都并未把随从带进来,让徐飞一直杵在这里不合适,更不要说替她喝酒。看了一下酒樽里的酒,举起闻了一下,笑道:“好你个丁廉,拿我赠你的酒来请我!”说着举起酒杯,抿了一下。春娘也不劝她酒,只是拿过吕菁的酒,一饮而尽,又将二人的酒樽满上,莞尔一笑。
“春娘,你何时也这般对我啊?”丁廉假意一副吃醋的表情,看着亲近吕菁的春娘。
“廉公子,这是嫌弃莲儿吗?”他身旁的女子不依,撒起娇来,还看了一眼吕菁,竟也满是情意。那丁廉与那莲儿又是一阵嬉闹,忽然身子往后一退,将离得近的吕菁撞入春娘怀里,贴了个满怀。吕菁顿觉一阵波涛汹涌,一向镇定的脸,红到了耳根。
前世算得上深柜的吕菁,不习惯和同性亲密接触。就算看过一些教育片,从某种程度上讲,还是雏的很彻底。
春娘见她面露窘迫,心中好笑,手上却越发大胆。薄纱下的玉臂勾住吕菁脖颈,另一手将酒樽递到她嘴边,在耳边轻声道:“公子,请满饮此杯。”
吕菁后悔了,刚才就不该让徐飞出去。或许在丁廉、曹昂看来,眼前三十岁左右的春娘,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却不及二八年华的少女。可于她而言,面前是一位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诱惑的绝色少妇。吕菁饮下酒,抓住她手臂,想要从脖颈上挪开,却因那滑腻如脂的触感而顿住了,看着她粉嫩的玉臂,手,不由自主轻地抚上去。
春娘心中一惊,她开始只以为是小姑娘害羞,才逗弄着玩。可刚才一瞬,这吕小姐痴迷的眼神,做不得假……
糟糕!吕菁大骂自己无能,竟露出马脚。回神的她,分明看到春娘眼中的异色,虽然很快掩饰过去。
春娘将酒樽放回桌上,正准备退回自己位子,被吕菁一把搂住纤腰,坐到怀中。只听她道:“既然丁廉邀我前来,那我便放开,玩个痛快。姐姐,帮我满上!”春娘看了看正在豪饮的两位公子,仰头打量了一眼风格突变的吕家小姐,明眸一转,笑意更深了。
“说到酒,是当真没有了?”丁廉突然问道,曹昂也看了过来。
吕菁嘴角一扬,笑道:“你是盯上我的酒坊了?”
“你胡说什么,为了个破酒坊,我至于吗?”丁廉脸色羞红,怒道。一旁的曹昂连忙解释道:“吕……吕公子,莫要误会。家父在洛阳得大将军赠酒一壶,畅饮后念念不忘。昂,昨日听说源自吕公子之手,故而想求取一些。”大将军何进,是皇后的哥哥,权倾朝野。
见二人神色,不似作伪,应该不是长辈授意,吕菁才道:“酿酒一次耗费太多粮食,更重要的是需要时间,坊中确实没有。不过,我家中还存留少许,可赠予曹兄。”
这话并非欺骗。东汉时期,已经有匠人掌握了一些粗浅的蒸馏工艺。她鼓励商铺的酿酒匠人,多尝试新办法,去年成功升级了一次工艺,才有了现在所谓的美酒。但酿酒确实耗粮,耗时,又耗力。在粮食匮乏的东汉末年,一杯酒下去,就是多少百姓的口粮。而众人赞誉的美酒,不过是比原来酒质更清澈,度数高一些而已,较之后世的白酒,还差的很远。
“如此,昂先行谢过!”
“不知令尊在洛阳现居何位?”上次街道相遇,曹昂曾说曹操入洛阳。以吕菁现在的势力,很少能听到洛阳上层的消息,也不知道曹操混到哪一步了。
“陛下设西园八校尉,家父为典军校尉。说起来,太守通过大将军献上的美酒,陛下也很是喜欢,为此还杖毙了一个劝谏的太医令。”
“哦,说来听听。”丁廉问道。
“那太医令言陛下服药期间纵酒,伤身……其实我这次来晋阳,是想来拜师的。”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不妥,曹昂将话题引向别处。
“哦,不知是哪位名士?”丁廉并不记得晋阳有什么名士,父亲正打算安排他去颍川求学。
“蔡邕蔡中郎。家父与先生有书信往来,听闻他要来晋阳,让我来等候。”
举杯的手一顿,吕菁将酒饮尽,道:“蔡中郎学识渊博,却甚少收弟子。曹公子能拜他为师,真是好福气。”
“我尚未见到先生,也不知他愿不愿意收我作弟子。就是不成,能得他教诲,也是好的。”十几岁的少年,心性还不沉稳,难免有些患得患失。
一阵闲谈,酒却没停,丁廉正喝到高兴处,吕菁已不胜酒力,醉倒趴在桌上,手里紧抓着春娘的手不松开。
“今日怎这般无用?啧啧……”
“廉公子,我先扶她到我的房间休息。”春娘指了指自己被紧握的右手,示意无法松开,然后就扶着吕菁往楼上走去。门口一直注意着情况的徐飞赶紧进来,想要将吕菁接过来,带回吕府。却见倚在春娘身上的吕菁睁开眼睛,哪有一丝醉意。给他使了个眼色,又恢复了醉态。
“让你家公子好生歇着,春娘自会伺候好她。你找间屋子住着,明日再随你公子离开。”丁廉见他凑过去,不耐烦的道。徐飞依言退了下去。
待春娘将吕菁扶进屋后,丁廉把周围的人都屏退下去,又与曹昂饮了几杯,才道:“不知曹兄有没有听过张辽,张文远?”
曹昂温和一笑,道:“家父对张从事颇有赞誉,如何能不知。张从事深得大将军信任,已被派往冀州募兵去了。”
这也是曹操借晚辈之口,向丁原表达亲近之意。曹操虽是京官,但比起后来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权势,官位可以用低微来形容。而丁原,在继任为并州刺史后,便是实力强进的一方诸侯。他命心腹张辽为从事,带兵赶赴京城,受大将军何进的领导。
推杯换盏之间,一番闲谈,多是家中长辈交待,一会儿便有人将二人带进房间,服侍就寝。丁廉看着吕菁的屋门,心中叹了口气。他本来是设宴款待曹昂一人,临走前父亲却让自己叫上吕菁。不知父亲用意,也觉得,就算吕菁喜欢女扮男装,于女儿家而言,出入青楼实在是不妥,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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