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的匈奴人先锋部队,在即将到达晋阳城之前,停了下来。解开捆绑汉人俘虏的绳索,用武器驱赶着,把他们推向队伍的最前方。
“该死!”徐飞恨的咬牙切齿。这是要拿汉人当人肉墙啊!守城士兵如何放得开手脚去射击防御?
那斥候心中害怕。他大约知道,几个部落首领约好,进城抢掠一番就走。结果半路被汉军斥候发现,斩杀不急,逃掉一个,才被迫采取攻城的法子,继而沿路抓汉人百姓。还有那个车队,也不知道是什么大人物……
吕菁捏紧拳头,脸上铁青。接下来的惨状可以预见,再者,她看不清楚俘虏队伍的具体情况,也没办法在两军交战之下,去救人……
“我杀了你!”徐飞心中愤怒,正欲举剑。那匈奴斥候连忙喊道:“那大官没在里面!没在里面!”
吕菁心中一震,“什么大官?要是敢有谎言,必叫你不得好死!”
“我们当时正往这里赶,却见前方有马车和护卫,正纵马往晋阳城的方向狂奔,便将他们擒下。其中一人为了保命,主动说道,还有一辆马车,先前从另外一条道跑了,是汉人的大官。真的,我当时在场,亲耳听到的。还有很多人都听到了,没有撒谎!”
是了,当时出城的,还有一辆马车,刚才只瞧见一辆而已。徐飞问道:“你可知逃掉的有哪些人?就只是一个大官?”
那斥候思索了一下,“好像还有小姐和丫鬟。”
吕菁心中一喜,同徐飞对视一眼,应该说的是真的。
“你们派了多少人去追那三人?从哪里去追的?”
“听说是个老头和两个小姑娘,就只派了几个骑兵去追。在前方不远的岔路口……”他小心翼翼的答话,转身指向队伍后方,约千米之外的岔路口。
“噗”的一声,低头一看,一把剑从后背,刺穿前胸。徐飞收回利剑,在尸体的衣服上擦干血迹,对脸上有些不忍之色的吕菁劝道:“小姐,我们不能放了他。你一直教导我们,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战场瞬息变化,我们和他分属敌对,不可心慈手软!”
杀敌人,吕菁还没那么矫情,会有心理负担。可是,刚才的行为,多少有些拿生命戏耍别人的味道。明明给他生的希望……看着死不瞑目的胡人,前世的人权意识,还是干扰到她的情绪。
“走吧!”
吕菁将马鞍两边的长布掀开,露出两个被绳索套住的三角铁环。几年前,吕菁以为没有马镫。后来才发现,汉朝是有单边马镫的,不过多用布、皮制作,材质太软,容易蹬坏。骑兵还是以射箭为主,马镫在作战中起不到多大功效。
这是她命铁匠精心打造的,平时藏于布下,基本不用。加之杏儿等人少于骑射、练武,只有经常和她对战的徐飞,马上才有装配。就算现在骑上,由于长布遮掩,不掀开打量,不亲自使用,没有人会知道,这硬化后的金属马镫,会怎样的改变战争。
若说二人的战马,还有何不同之处,那便是马身上特制,看起来与其它重甲没什么不同,实际上更为轻薄、坚韧铠甲。以及四蹄之上的马蹄铁。这两匹马,平日都由徐翎、徐飞二人亲自照顾,从不经他人之手。所以,目前为止,吕布并不知道其中的差别。
“走!”二人上马,以更快的速度,向前方冲去。
蔡琰,等我!
……
时间回到大约半个时辰前,蔡邕的车队离城大概还有十几里路。
为了更好的保护那件古董铜鼎,蔡邕特意将自己的马车让出来,放置在软垫之上,还命人在里面随时扶住,以免磕碰,自己则坐到女儿的马车之上。
忽听车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蔡邕闭目养神,本不欲理会,奈何那叫“小依”的丫鬟,掀开帘子,正看到一个骑兵,疾驰而过。
肖一本想叫停那人,可惜太快,转瞬就跑到远处去了。放下车帘,又过了一会儿,始终觉得哪里不大对劲。闭上眼,仔细回顾看到的一瞬:快马,兵卒……斥候,慌乱,着急,狼狈……害怕……
睁大双眼,肖一屈身掀开马车门帘,对马夫道:“停车!”
“吁……”一个急停,车内二人忙扶住车身。
蔡邕不大喜欢这个丫头,没有一般下人那样的尊卑意识,不知礼数。平时待人也是冷冰冰的,没有一点儿女儿家的温柔。正想教育几句,就听女儿柔声问:“小依,怎么了?”
肖一并不回答,下了马车,快步跑去后方几十米外。马车停下,自然整个车队都停了下来。那护卫首领心中恼怒,正想教训这麻烦的小丫鬟,就见蔡家大小姐,也跟着下了马车,朝她走去。
“小依?”见她趴在地上,闭上眼睛,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脸色的寒意越来越重,忍不住问道。
“快上马车 !有一大批骑兵过来了!”肖一跳了起来,抓住蔡琰的手臂,快步往马车上跑去。
“什么?”蔡琰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要跑,就被塞进车里。
“老爷,后方有大批骑兵赶来,怕是不好!你让张家人赶紧加速,马上回城!”蔡邕一愣,“当真?”
“你下马,去前面的马车,快!”将马夫赶下车,才对蔡邕解释道:“刚才过去的斥候,应该就是回城报信的。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人数肯定不少,先锋骑兵,已经不远了。”说着,自己驾驭着马车,往前去。
蔡琰见蔡邕犹豫,认真说道:“父亲,请相信小依!”
到了队伍前方,那首领对频繁的变故不满,正要发火,就见蔡大人掀开帘子,“后方可能有军队来犯,让大家快速回城。”说完,他身子便往后一扬。丫鬟重重挥鞭,马嘶鸣一声,便往前冲去。
这附近哪里会有什么军队来犯?看着离去的马车,张家首领不以为意,除了修屠各部,哪里还有军队会来犯城……
修屠各部!他脸上的血色褪尽,满是苍白。趴在地上,虽然前方马车的声音有干扰,仍能听见密集的马蹄声,震动而来。
“跑……”大喊一声,翻身上马,狂奔而去。身后众人虽不知何事,见大人和首领都跑,也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
片刻过后,匈奴骑兵的呼和之声传来,这才明白情况的张家护卫们,终于撒开双腿,没命的跑起来。只是,两方的距离,已经很近了……
好几个骑马的护卫,都已越过马车,跑到前面。肖一听着身后的响动,抓紧车延,扭过身子看了一眼后方。
不行,马车怎样都跑不过骑兵,这样下去,城没赶到,就被匈奴人追上!肖一大吼一声,“坐稳了!”向右扯着缰绳,御马往前方的岔路赶去。
转弯进入另一条道时,蔡邕卷起帘子,看到如狼似虎的骑兵,手不住的颤抖。他曾经被刺客追杀,也只是几人而已,况且身边护卫不少。何时见过如此壮阔的骑兵纵马扬鞭,汹涌而来。再怎么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此时也只剩下恐惧。
又跑了一阵,感觉已经远离了匈奴的大部队,不见骑兵,蔡邕才重重的吐了一口气,看着还算从容的女儿,自嘲道:“此刻,我倒是想起你那小友说过的一句话来。”
蔡琰手心都是汗水,闻言,努力的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不知父亲说的是哪句?”吕菁的书信往来,多有妙语连珠,只是说话的本人没注意而已。
“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虽然马车并未减速,感觉自己已经逃过一劫的蔡邕,叹道,“圣人云: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我已近知天命之年,能通五经,却不能贯六艺。今日更是全赖小姑娘相救,实在惭愧!”又对还在御马的小依道,“老夫先谢过小依姑娘的救命之恩!”
肖一皱眉不答,专心御马,丝毫不敢停留。这老头话真多,莫非以为已经安全了?
正在担心,隐隐听到马蹄声再起。肖一回头一看,后方千米外,有五骑追了过来!
他妈的!真是没完没了!肖一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蔡邕一呆,这丫鬟,是在骂自己?正想发问,车身一甩,二人身子一晃,扑倒车上。
马车拐过一个大弯道,继续跑了几步,急停下来。只见肖一掀开帘子,急声道:“快下马,匈奴人来了,佝偻着身子往草丛里跑。”
扯着二人下马,指了右边不远处近一米高的草地。
“快呀!”见二人不动,肖一催促到。
“你怎么办?是要一个人引开匈奴人吗?”蔡琰如何忍心她一个人赴险。
“赶紧逃命要紧!”说罢,不再理会二人,急忙上马车,猛抽马屁股几下,马车“唰”的一下就冲了出去。蔡邕连忙拉着女儿,往草丛里跑去。
马车跑了百多米远,肖一站在马车上,跃起一跳,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看了一眼,因吃痛还在继续奔驰的马车,她顾不得身上的泥土和手臂的擦伤,沿着边上的草丛往里钻去。才跑一会儿,便听到匈奴人的声音。她蜷着身子,隐蔽在草丛之中,看到三骑追着马车而去。
肖一气急,怎么这么快就被发现了!赶紧往蔡琰的方向跑去,不一会儿,就听“嗖”的箭声,却没听到呼痛之声,也不知有谁中箭没有,具体在哪个位置。站直身子一望,果然有另外两个骑兵,已经收弓下马,拿着刀,朝着一个方向追过去。
“琰儿,你流血了?”蔡邕在女儿的搀扶下,不停地往前,听到声音,回头一看,一支箭矢插在女儿背后。
蔡琰咬着牙,忍痛不敢出声,只是以身子护着父亲,一手扯着他,继续快步往前。
她知道,身后的匈奴人已经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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