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扶父亲下马车的蔡琰,听到声响,心中一紧。空气都凝滞了,转头看过去,所有人都看着,没人敢开口,吕菁也不敢动弹。
准确的说,吕菁被打傻了。前世家庭条件虽然一般,可父母从来没打过她,更不要说耳光。今生吕布这个父亲虽然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总还是宠她的,更不要说严氏。
“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任性!”严氏红着眼,“城门都关上了,还非要出去救人!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你算什么!”最后一声,几乎是吼出来的。
吕菁的命,是一次次捡回来的!从那年病重,后来官道遇匪,再到那夜吕府内乱,黄巾来袭,哪一次不让她提心吊胆!好不容易最近这几年生活平静,她又一天到晚抛头露面,还有几次负伤归来!
想到此,她忍不住落下眼泪,也不再看吕菁,一个转身就要进府,刚好撞到吕布怀里。他本在屋内,心中同样气恼吕菁,听到声响,心中不免担心,马上就赶了出来。见女儿脸上一个红印,倔强的不说话,妻子又是哭泣,连忙搂着柔声安慰,对吕菁假意轻声呵斥,“还不过来扶你母亲进府!”
吕菁咬了咬牙,最终叹了口气,上前凑近,却被严氏推开。吕菁负气,不想再理会,就见蔡琰走近,右手握住严氏推攘她的手,左手扶着严氏的手肘,微笑着柔声道:“大人、夫人,好几年没见了,可还记得我?”
吕布与严氏均是一愣,借着火光细看,“蔡家小姐?”模样没多大变化,只是更成熟,更有气质了。
没想到,吕菁真的把蔡琰带回来了。吕布反应过来,向后看去,见马车旁还站立着一个老者,心中一喜,“莫非是蔡中郎?”
“正是家父。”
吕布连忙上前,对着蔡邕深施一礼,“不知先生驾临,有失远迎!布,实在惭愧!”
蔡邕捋着胡须,直到他行礼完毕,才伸手去扶吕布,“邕乃一介白身,岂敢当吕主簿大礼!”看了一眼还杵在一边的吕菁,“今日若非令千金相救,我父女二人怕是要暴尸荒野了!”
“菁儿与小姐情同姐妹,理当如此!不敢当大人谢意!天色已晚,请暂居寒舍。”
“如此,便叨(tao)扰了。”
“请!”
吕菁看着二人的互动,不自觉的扯了扯嘴角,你们两个能再假一点儿不?蔡琰见到她的小动作,白了她一眼,又使了个眼色。吕菁给杏儿交待了肖一的事情,便上前扶住严氏,跟在二人身后进府。
两个郎中先替二人检查伤口,说起无甚大事,吕布便命人安排酒宴,为二人接风洗尘。期间太守丁原和功曹张琦都派人来问候、相请,被蔡邕给推辞了。只说今日已晚,明日便去拜访。
席间,吕布又斥责了吕菁一番,说她为了救人,不惜伤了守城官吏,又说她莽撞,只带一人就敢出城。蔡邕接过话头,又谢了一番……
吕菁实在是难得应付这些,提前离席,回自己的小院去了。翎儿知她习惯,已经命人准备好足够的热水,让吕菁可以轻松的在房间里洗浴一番。
摸摸被打的脸,心中不是滋味。我也不想拼命,只是不得不拼命而已!算了,被自己亲娘打,不算什么!吕菁用干布擦头,边安慰自己,边往里屋走去,不由一愣。
蔡琰正坐在床前的椅子上,与杏儿叙旧。看到自家小姐,杏儿一脸无奈,走近轻声解释:“老爷没给琰小姐安排住处,只说你的闺房最适合女儿家。你们姐妹情深,又是多年不见,好好叙话。”照着吕布的原话复述。她知道小姐独处的习惯,一般人连她的屋子都不能进。只是老爷发话,琰小姐又是小姐很重要的朋友,她才敢带进屋里。
叙你妹啊!
吕菁看着笑意盈盈的蔡琰,心里对吕布的怨念无限大:你钻营的心思能不能别扯上我?心累……
“这才是还原了女儿本色,菁儿确实长大了!”
只见吕菁头发散开,身穿一件红色及腰襦裙,领子和袖口都有金色彩绣,只是袖口、袖子比一般的襦裙都窄。外束一根白色丝带,更显利落。虽非倾城国色,却也是一位清丽佳人!不是男装,依然英气十足。想起几年前,她还是个小娃娃,现在比自己都高。
“对了,我听杏儿说你在洗浴,是在哪里,也带我去洗浴一番?”
“哦,杏儿,你带……琰姐姐去洗浴房……不对,你有伤口,不能洗澡!”见蔡琰拿着换洗的衣服,要跟着杏儿出去,今晚脑袋慢半拍的吕菁才想起来。
“那我上身不沾水,只擦拭一下,不碰背上,总成吧!”难得固执一回,蔡琰在石子村的里正家待了一宿,又一番逃亡折腾,实在是很想洗浴。
认命的叹了口气,由她去了,杏儿会照顾她的。吕菁整理了一下头发,去看肖一时,徐翎和徐飞都守在床边,两位郎中已经用早就处理过的羊肠线,替她缝合胸前的刀伤,重新上药,正准备离开。
“只要不感染化脓,不发烧,应该能挺过来。用药没什么问题,至于口服的草药,已经派人去医馆取了。”他二人都是吕菁开设的小医馆,里面的坐堂郎中。白天在铺子里为人治病开药,晚上就回吕府整理档案记录,研究医书。
交待了几句,疲惫不堪的吕菁回到屋内,只见蔡琰穿着白色里衣,手拿书简,坐在床上。蔡琰见到她进来,投以一个温馨的笑容,就像……等待夫君归来的妻子……感觉脑袋里轰的一下,吕菁瞬间清醒。
“菁儿,你回来了?”见她呆站在门口,蔡琰朝她招了招手。
吕菁走近,听她问道:“小依怎样了?”拉着她坐到床边。
“应该无碍。”总不好让她太担心。
“嗯。菁儿,你干嘛盯着前方,不看着我说话?”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大好……嗯……虽然自己也是女的。吕菁心里嘀咕,还是依言转过去。就见一指戳过来,正中自己额头。
“小丫头,让你一天到晚装深沉!”看着无语的吕菁,自己“噗嗤”一声,先笑出声来。
银铃般悦耳的笑声,让吕菁表情放缓,不由自主的轻松起来。
“其实,我期待了好久。一直很羡慕别人有姐妹,可以在床头私语。如今我也有个可以闺房密语的好妹妹。”她双手握住吕菁的手,高兴道。
虽然与父亲感情好,可女儿家的心事,总是希望能诉说给她人倾听。书信往来一年几次,不免带着许多遗憾。这些年,她累积了好多话,想说给吕菁听。
见她面现感慨,吕菁也放下其他念头。是啊,这年头不比后世,交通不便,经济落后,出门在外不叫旅行,而是受罪。何况几年的游学,肯定有很多心酸与心得,要分享给自己知道。
吕菁坐上床头,安静的听她说起近年的往事,不时插上几句。
直到屋外传来杏儿的提醒,“小姐,快到子时了,早些歇息吧。”已经快十一点了。
蔡琰反应过来,连忙止住话题,挪到床里面,让吕菁脱掉外衣,赶紧入睡。吕菁脱掉襦裙,息了几盏灯,躺倒床上,就听身侧传来娇笑声,“难怪你今日看见我肚兜脸红,怎么身子长这么高,胸却还是平的?”
“我才十五岁,以后还要发育的!”吕菁说的咬牙切齿。上一世就是飞机场,这一世怎么遭也得大一个号才行吧。
“是啊,你才虚岁十五,而我,已经二十了,是个还未嫁人的老姑娘了。”说道此,语气带着幽然。按照礼制,女子十五岁、男子二十岁方才成年,可以谈婚论嫁。事实上,普通人家很多子女都是早早就成亲生娃,就算有些大家族的子弟,尚未及冠定亲,也都纳了侍妾。
“你想成亲了?”吕菁说完,就挨了一记粉拳。
“胡说什么呢!只是,女儿家总是要有个归宿的。”听父亲说起,张琦正在为她寻觅合适的良人。
是啊,吕菁差点忘记,这是一个直女。嫁人,才是她的归宿……
“菁儿,你的终身大事……”想起听过的传闻,蔡琰不免担心。
“我一个人挺好的,不会嫁人的。”
心中有些难过。来到这个世界不久,就认识了蔡琰,并始终牵挂。或许还谈不上爱,但这次见面后,自己似乎更喜欢她了。二十岁的她,比几年前初见,更加成熟,一举一动都散发着知性的气息,让人迷醉。
只是这条路太艰难,她怎么敢拉蔡琰走上同样的道路?再者,她把自己当作姐妹,对自己的感情是如此纯粹。
“答应我,不要去凑活,不要去将就。遇上真心对你、把你捧在手心,不让你受委屈的人,才和他走下去。你,值得这世界上最好的人!”
至于吕菁自己,注定孤独终老!不过,只要她能遇上对的人,过的幸福就好……
“嗯。”蔡琰轻声答应。
菁儿,为什么把我看的这么好?
为什么,我觉得这世界上,再无人如你这般,为我操心,为我拼命?
在感情上,前世不敢出柜的吕菁,今生依旧怯懦。只是她没想到,会在东汉末年,遇上一个心智比她更坚定,更加敢爱敢恨的女人……
现在的蔡琰,对吕菁有着莫名的好感。只是,她还不知道,同性之间的感情,除了姐妹情深,还会有爱情。可以相爱相知,可以相濡以沫,可以白首不离……
当某天,有人为她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她会义无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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