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已过几日,秋老虎来的凶猛。朝霞燃烧着晨雾,让人倍感舒适的清凉逐渐褪去。
晋阳城外,五云观外不远的平地上,孩童们经过一番训练,早就大汗淋漓。这会儿围坐成一个大圈,正热血沸腾地看着场中的比斗。几个年轻的教官,散座四周,看着场上,脸上露出难得的笑意。
场中间,两个身着练功服的女子,动作迅捷、灵活,正打得难分难解。其中一人,是这五云观中唯一的女教官,名叫宋霜。平日对人,异常严厉,比几个男教官更让人畏惧。另一人,虽然年轻,但面色冷酷,孩子们并不认识,只知道是今日大小姐带来的。
宋霜脸上没有平日的严肃,反而满是惬意,仿佛不是与人比武,而是玩笑一般。只见她右手一掌击出,正中对方左肩。这次,那女子没能躲过,身形不稳,后退两步,跌坐地上,摇摇头,自嘲一笑:“输的真难看!”
几个平日由宋霜负责的女孩子,压制住为自己教官呐喊的想法,一脸崇拜地望着她。只见宋霜伸手,一把将跌坐地上的人拉起来,才笑着对众人道:“她叫‘肖一’,我们五个,”她指了指另外四个男子,继续道:“跟你们一样,都是被小姐收养的孤儿。不仅得了小姐的活命之恩,还能一起随小姐习武、读书。”
说完,她满是感激的看了上方的吕菁一眼,郑重的行了一礼。孩童们随着她的目光,齐齐看着大小姐,心中也全是感恩之心。莫说当年落难后的孤苦无依,就是比父母俱全,家中有地可耕,也免不得时常忍饥受冻的日子,好过太多。所以,训练、读书再辛苦,他们都愿意。
看着一群朝气蓬勃、斗志昂扬的孩子,吕菁满意的点点头。于她而言,这群孩子,不是培养的杀手,而是种子。和这个时代的主流思想不同,这是一群受她思想影响,逐渐和她拥有相似的人生观、价值观的种子。如果她能在这世道,一直走下去,他们会是她最忠诚的下属,最大的助力,也是她的同伴。
宋霜又看向身旁的肖一,“她,是我们五人中,功夫最好的。只是最近为了替小姐,从匈奴军中救人,连杀数人,身负箭伤、刀伤,尚未痊愈,才会如此。”
军中救人?连杀数人?看着瞬间投来的数十双崇拜得发亮的眼神,肖一内心苦笑不已,也不好解释什么,退到吕菁身旁。
吕菁勉励众人一番,便让众人回去,自己则与肖一离开。
回程路上,见肖一兴致不高,吕菁笑道:“怎么不高兴?”她们二人昨日到五云观,肖一和几个伙伴重逢,很是热闹了一番。
肖一是在昏迷的第三天醒来的,在府内静养了一个月,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今早见他们教人习武,忍不住要上场和旧日的同伴,切磋一番。
“我太弱了。”若非宋霜顾及自己的伤口,自己早就落败。而且,她也清楚,就算没有负伤,也不是他们几人的对手。所谓的功夫最好,早就成为过去。
“他们一直在训练,你则跟随琰姐姐,难免疏于训练。这很正常,无需介怀。”
肖一应了一声,脑中回响起初见时,小姐说过的话:
“你叫什么名字?”
“爹姓肖,我没姓名。”
“万物始于一,又是序之首,以后就叫肖一吧。”
序之首啊,连区区几个匈奴人都解决不了。如今与几人相比,才发现自己落后太多……心中正伤怀,吕菁忽然勒住缰绳,斜视前方。肖一随之望去,荒坡上,并没有其他人,也无什么出奇之处。
见她下马上山,肖一连忙跟上去。到了半山腰,吕菁径自朝着一堆花丛走去。
“小姐?”采野花做什么?莫非是什么草药?她仔细观察一番,没有认出什么。
吕菁轻咳一声,指着不远处,“你也去采几枝漂亮的花,带回去吧。”晴了这么些日子,还能看到鲜艳的野花,真是难得。
“好。”
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抱着一大束鲜花,回到吕菁身旁,递给她:“小姐,这些可够?”
“咦,你这花……”吕菁挑了挑眉。
“怎么了?”小姐只说摘漂亮的,自己便随意的采摘了许多。低头看了一眼,莫非有什么问题?
看着自己手里稀稀落落的几枝,吕菁心中纳闷:肖一的花怎么比自己多,姹紫嫣红,更是漂亮?
要不,就拿肖一手里的?刚打算伸手接过,又收了回来。
不行,还是要自己采的才有意义。
“肖一,你把花拿下去,在下面等我。”又往更高处去。
在下面等了一会儿,终于见到吕菁回来。原先的几枝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束玉簪花,色白如玉,给人一种恬静、宽和之感。
“这是……送给琰小姐的?”花色如人,让她瞬间想到。
“是吧!很相配吧!”吕菁笑的很得意,仿佛成就什么大事一般,“走,回去咯!”
回府一番梳洗后,吕菁便要出去。肖一捧着鲜花进来,问手里的花,如何处理。
“你留着,或者送人,都可以啊!”说完,便兴冲冲地坐上马车。
肖一回到自己厢房,准确地说,是肖一和春娘二人的厢房。吕菁待属下再宽容,也不可能一人一间。徐翎、徐雯两姐妹住一间,又打扫一间,布置出来,给新来的二人。
屋里空荡荡,这女人去哪里了?巡视屋内一番,没有什么瓶子之内的,正欲离开,便见人进了屋。
上前一步,伸手往人怀里一塞。春娘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听到:“给你了!”肖一快步离开。
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鲜花,抬头又看向肖一离开的身影,春娘嘴角上翘,喊道:“你如果出去比斗,我可不轻饶。晚上可是要检查伤口的!”
肖一头也不回,举起右手,摆了摆。
真是啰嗦!你想检查,我就让你检查?还当我是受伤的时候,任你宰割?
话说自己当初又不是伤了眼睛,怎么会眼瞎到,以为守在床边、温柔照顾自己的春娘,又是一个如白莲般优雅的女人?几天相处下来,就发现,她简直是个妖精,而且还是话唠,没事就喜欢调侃自己。
让寡言少语的肖一,头疼不已……
……
在决定在晋阳住上一段日子,虽然几家都盛情相邀,蔡邕不愿久居人下,便在城北寻了一个院落。小了点儿,胜在精致。蔡家连同下人、仆妇,也就十多来个人,还显得屋子空旷。
吕菁径自走进后院,就见心系之人,正背对自己,坐于石凳之上。
“姐姐!”
蔡琰回眸一笑,“菁儿,你来了。”站起身子,迎上去。
“送给姐姐。”
蔡琰接过,轻嗅一下,“冰姿雪魄,芳香扑鼻。菁儿便是为了它,今日方才来迟么?”
吕菁只是傻笑,也不回答。
蔡琰摇头轻笑:“以前倒是从未发现,你竟有这呆呆的一面,真是……走吧,他们都到了。”将花安放到房内,牵着吕菁的手,往书房走去。
前些日子,在吕府之内,举行了不算盛大,却十分隆重的拜师礼。刺史丁原与功曹张琦,都亲自到场。虽然都是冲着蔡邕的面子,可仍让吕布兴奋了好几天。
书房内,曹昂与丁廉跪坐一边,正说着什么。他二人虽未拜师,却得了蔡邕的首肯,允许旁听,一起进学。见蔡琰与吕菁进来,起身作揖,打了招呼。二女落座于另一边。
蔡邕很快便进来,问洵前日布置的功课,讲了一番,忽然问向丁廉:“朝廷改刺史为州牧的公文,到府上了?”
“是,不过,暂时并未传来家父官职变动的消息。”
蔡邕点头,环视几人,“你们且说说看,废史立牧,朝廷此举有何深意。”
丁廉率先开口:“此事得从前任刺史张懿被胡人所杀说起。太常刘焉以此为由,陈述刺史权小、威轻,向陛下谏言,改置州牧。陛下采纳他的建议,并册封其为益州牧。”
曹昂接过话来:“这州牧居于郡守之上,军政之权大增。陛下怕是忧心各地死灰复燃的黄巾流寇,故而有此举措。”
“成帝绥和元年,就曾改刺史为州牧。只是后来废置无常。刺史、州牧互改,这也不是第一次了。陛下任命刘焉为益州牧、太仆黄琬为豫州牧、宗正刘虞为幽州牧。这次连同下来的,”丁廉看了曹昂一眼,“还有正式设置西园八校尉的公文。”他记得曹昂提过,他的父亲曹操,便是在其中任职。
曹昂见众人看向自己,明白这是要说说这西园八校尉的具体情况。沉吟一会儿,方才开口:“听父亲说过,是由蹇硕担任上军校尉,统领各军,连大将军何进,也要听他指挥。”
蔡邕冷哼一声,面露轻视之意。其余人不解,曹昂才解释道:“蹇硕,是宫内的宦官。”
这是皇帝忌讳大将军,有心用宦官牵制啊!丁廉暗自思量,自家父亲可是大将军提拔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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