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还是出事了。
回到府中,首先见到的,是躺在床上、身受重伤的姜勇。两个郎中已经被叫回来,正在替他处理胸前的伤口。
杏儿原本是在商铺,收到消息先去寻吕菁,这会儿看到姜勇胸前的旧伤痕上,又添了一道从左肩到胸口的刀伤,眼眶瞬间噙泪,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压抑着免得哭出声来。
见二人进来,姜勇虽疼的龇牙咧嘴,仍努力想要说话,吕菁连忙制止:“伤口处理好再说!”
基础的消毒之后,郎中开始缝合伤口,春娘在一旁打下手。
“啊……”姜勇终是忍不下去,疼的叫出声来。杏儿顾不得其它礼节,心疼地紧握他的手,也不开口,只是泪水如线般往下掉。
吕菁看的心里难受,走到屋外独自等待!耳边依旧传来屋里压抑的呼痛声和哭泣声。
呵呵……回到东汉末年,居然还有心思想什么情爱之事,果然是日子过得太舒坦,竟然淡化了乱世的概念。
一直都知道生命的脆弱,所以努力的寻找张仲景、华佗这样的杏林圣手,想要更好保障大家的生命安全。可是,自己势力太过弱小。张仲景身份高贵,不是可以招揽的。而华佗,至今没有消息。
吕菁也曾向左慈和两个郎中提过麻沸散,可三人全都不知是何物,也不知是什么药材能够达到麻醉的效果。
果然,什么都掌控不了……
或许是从未告白的遗憾,或是被迫出柜,也或许是蔡琰那一刻的温柔,迷乱了心神,她竟然就那般说出来了。
老爷子是个宽厚的长者,在表态离开、不再见面以后,没有口出恶言,算是客气。
蔡琰,怕是被吓坏了,吕菁苦笑不已。也罢,开口的初衷,何尝没有逼自己彻底死心远离的意思!就不要在姐妹情的名义下,再去纠缠不休!
“小姐!”两位郎中退出来,“伤口处理完了,我们会留一个人在府中随时观察,请放心!”
两个郎中对视一眼,退了下去。心中不免感慨:在吕府什么都好,就是受伤的人多,而小姐的要求又特别高。这年头,有几个受重伤还能每次都抢回命来。幸亏小姐本身通些医理,二人更多只是依言尽力罢了。这姜勇,看样子,应该能熬下来吧……
“春娘,你先下去收拾一番。”待春娘也出屋,吕菁看着仍喘着粗气的姜勇,问道:“徐飞呢?”
今年二十一岁的姜勇,早已过了稚嫩的年纪,虽然没有蓄须,但长期的军旅生活,早已磨砺出一种粗狂的硬汉气质。他轻拍杏儿的手,示意她退到一边,笑着冲吕菁道:“那傻小子,总觉得他救援不及时,心中有愧,送我回来就出城去了。除了留在龙山寨子上的二十多人,其他人马都带回来了,只是营帐不敢离城太近。”
“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王五那厮,发现了一个大墓,贪心不足,想要脱离我们单干,独吞宝物。趁着夜深,私自离营,半个时辰后才被查夜士兵发现,我带人去追,却和另一波人马撞上。”姜勇顿了顿,“是郭大贤的队伍,我看到王五就在其中,显然已经投靠进去。”
“你是被郭大贤伤的?王五之前和他勾结上了?”
“应该是临时遇上。我和他带的人都不多,不想与他们的人马硬碰硬,便主动与郭大贤约战,厮打了一番。结果,他武艺在我之上。幸而徐飞带人赶来,他才退走。除了我,倒是没其他伤亡。”姜勇苦笑不已,高估了自己的武力值,作为队伍首领的他,竟然受了重伤,实在是羞愧。
吕菁闭眼沉思,心情不免沉重起来。
王五本就是贪财忘义之辈,不然也不会由风水先生变成盗墓贼。手下没人可用,实在需要掌握这类技术的人。多次叮嘱姜勇、徐飞,盯紧这类人的动静,没想到还是出问题。更麻烦的是,和其他势力搅和在一起。
“确定王五不知道我的身份吗?”王五不止一次见过吕菁,但军营里的人,只知道自己是某个豪门贵胄家的小姐,她从未泄露具体身份。
“应该不知道。只是……”姜勇面露忧色。
“只是,如果是郭大贤想要查,应该很快能查到。”吕菁睁开眼,接口道。毕竟,王五处在社会底层,而郭大贤是一股势力的首领。而像她这样的女儿家,实在不多。
历史上,就算是迎奉天子的曹操,在盗墓补贴军饷之事上,同样为时人所抨击。官渡之战爆发前,陈琳所作《为袁绍檄豫州文》,历数曹操罪状,其中便有盗墓罪行。如果吕菁盗墓的事情曝光,放在这个时代,滔天的麻烦,可以预见。
房内一阵沉默,吕菁开口:“王五那几个徒弟呢?”
“都是你收养的孤儿,对你的忠诚度,王五心里有数,没有告诉他们。”
“你先好好养伤。” 叮嘱了几句,吕菁先行离开,回到书房。
麻烦大了!
自己的人手明显不够,全部凑起来不到两百人,就算他们战斗力比一般兵卒强些,可远不足以形成与郭大贤的一千多人对抗、并轻松获胜的能力。但是,这件事又必须尽快处理,否则后患无穷。
怎么处理才最为妥当?吕菁在书房内,拿起笔,不断的推演起各种方案……
早晨,一辆马车停在吕府门前。蔡邕在仆人的搀扶之下,走下马车。
收到消息候在门前的严氏,上前两步,向施了一礼,将他迎进府内。
正厅内一番客套,蔡邕才笑着道:“昨日菁儿学问上有些不明白,我今日刚好得空,便想着和她好好说道说道。”
他昨天想了很久,换了个人,他会呵斥、厌恶。可吕菁,于自己有救命之恩,兼有师徒之情,本身又是个心怀天下的好孩子,眼见她可能误入歧途,怎么能放任不管?吕菁性子倔,她既说什么不再到蔡府,那自己便寻过来就是。无需告诉她父母,免得徒增麻烦。只要让她明白错在哪里,以后就可以揭过这一茬不提,好好的嫁人生子。
严氏露出个勉强的笑容,“今早天亮,就出城去了。”丈夫常年不在家就算了,现在女儿似乎也是要往这个方向发展。吕菁甚至没有当面求得离府的许可,只是遣丫鬟过来告知。
蔡邕叹了口气,“既是如此,那老夫便先行回府了。”
严氏客气的挽留后,送走蔡邕。看着离去的马车,心里难受,想了想,只能进屋去守着小女儿:一定要有大家闺秀的模样,可千万不能再像吕菁那样了……
回到府中蔡邕,漫步到小院,女儿仍在发呆。自昨天起,便是如此模样。直到蔡邕走近,蔡琰才发现,起身施礼。
“琰儿啊,菁儿只是一时糊涂,你莫要太过在意。等她回来,我自会好好开导她。”
蔡琰抬头,“菁儿去哪里了?”
“这倒是不知,听她母亲说今早就出城了。她那丫鬟昨日不是有急事找她吗?应该是去处理事情去了。”
“嗯。”居然就这样走了!蔡琰心中有些不忿的情绪,“她一个人吗?”
“没说这些,应该不会。”蔡邕并不担心,只是感慨:“哎……若她真是男儿身多好!既然是女儿,便要有女儿家的仪态得行。等她回来,我一定好好教导她,一定不要再扮男装,不要整日抛头露面。”
在他心中,也认为是女扮男装,吕菁才会产生把自己当男人的错觉。果然,女儿家还是养在闺阁之中,才妥当。
蔡琰不语。她心中明白,这些话语对菁儿是不会有用的。
“我喜欢的是你!”
脑中又浮起这句话,想起她印在自己额头的一吻,想到那日午休时,迷糊的吻上自己的唇。若她真是男儿身……想到此,蔡琰感觉心跳如雷,脸颊开始发烫。
转念一想,她竟然就这样走了,还说什么对不起,不再来之类的话语。心中一下子难过起来。
还有,说喜欢自己,那她和春娘算是怎么回事?春娘和她一起出城的吗?
没有听到女儿答话,看过去,只见她色如凝霞,面若桃花。一股凉意自蔡邕心头升起,只感觉背脊发麻。
他只当吕菁胡闹,初见的恼怒,事后冷静下来,还能想到为人师的责任与教育,想到去纠正。但,这一切都建立在女儿本身,并没有参与这样违背人伦的闹剧之中。
可刚才那羞意,蔡邕如何看不出问题来?
不行,绝对不能放任下去。
心中还在各种纠结的蔡琰,没注意到,自己父亲,铁青着脸离开。
……
“昭姬,这便是府上收养的那个孩子么?”正在逗弄张韩的蔡琰,抬头看了一眼郭蘅,颔首回应。心中纳闷,他这几日总是往蔡府跑,是什么开始直呼自己表字的?
“我也抱抱他吧。”蔡琰犹豫了一下,小心的将孩子放到郭蘅怀里。孩子被郭蘅抱着四处走动,也不哭闹,蔡琰心中稍安,就听他道:“昭姬,这几日天气不错。不然,明日我们带着孩子出去玩耍,如何?”
蔡琰尚未答话,站在廊上的蔡邕就先应道:“甚好!明日约上文德兄,我们出去城外看看山林秋色。”
“是。”蔡琰心中不愿,也只能答应。
郭蘅心中大喜。婚姻原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听张大人说,父女二人这些年相依为命,蔡邕独宠这个女儿。蔡琰非寻常女子,见多识广,极有主见。老爷子想要尽可能的让女儿高兴。前日张琦大人透露,蔡邕对自己是很是满意的。只需再多处些日子,好事自然水到渠成。
第二日,马车之中的蔡琰,闭眼沉思。
本来带着张韩和奶娘一起,临出门却被父亲劝回去,说什么外面有风,怕凉着孩子。蔡琰哪里还能不明白父亲的意思。
菁儿,我究竟要怎么办?蔡琰痛苦的摇着头。掀开车帘,看着人来人往,可一种被遗弃的感觉由心底升起。
“停车!”
马车停下,蔡琰连忙下车,往一家店铺走去。
“琰儿?”前方马车里的蔡邕,掀起帘子,不明所以。
蔡琰迈进去的脚步一顿,转身说了一句:“父亲,请稍等一会儿。”又独自往里去。
“仁心堂。”蔡邕捋着胡须,轻声念着门上木匾的大字。看了一下屋内,似乎是个药铺,便放下帘子,静心等待。
蔡琰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春娘!”
刚刚才进铺子的春娘闻言,手上动作一顿,转身,看着蔡家小姐,回眸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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