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离开洛阳的时候,好像是九岁吧。转眼间,这么多年过去,终于要回去了。”张氏透过车帘,看着逐渐变小的晋阳城门,往事浮上心头。
“嗯。”收回目光,蔡琰心中隐隐失落。
果然,没有来么?
也是,父亲那日声色俱厉的不准菁儿前来送别,又拒绝肖一的跟随,她一定很难受吧。
“可惜了肖一那小丫头,虽然话不多,可做事利索,讨老婆子喜欢。不知老爷为何不答应?是吕家小姐冒犯了老爷吗?”
张氏不知事情缘由,随口问道,见蔡琰面露苦涩,安慰道:“我知你与她感情好,放宽心,老爷最是好脾气,无需很久,自然会消气。”
蔡琰没有说话的心情。她明白,自那件事后,父亲怕是不会再给菁儿好脸色。
只是,她还想不明白,吕菁所谓的喜欢是什么?
为什么不是姐妹情深?两个女子怎么能相守相爱?爱,是什么?男女之情又是什么……
有许多问题都想不明白,只有一点,蔡琰很清楚,她做不到与吕菁形同陌路。
她,舍不得吕菁。
队伍行进,伴随着马蹄,步卒混乱的脚步声。
闭目的蔡琰,突然睁开眼睛,身子前倾,掀开帘子。
“菁儿……”蔡琰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只在心中喊道。
不远处的山丘,就在几天前她守望吕菁归来的地方,一人迎风而立。仿佛这世间,只得她一人,剩下的,全是孤寂。
见蔡琰探出头,吕菁一愣。离别的苦楚渐渐散去,脸上浮上笑意。她没有说话,挥挥手,一如平日的道别,仿佛不需几天,又会见面。
马车绕过一个弯道,视野被遮住,蔡琰放下布帘,眼中酸涩。
菁儿说过,很快就会来找我。
……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马车忽然停下来。
“咦?不是还没到驿站吗?”张氏看了看车外,队伍停在路中间。
“小姐,老爷说先休息一下。”下人小跑过来传话。
“父亲。”蔡琰走到父亲身边,才注意到,不远处的空地之上,停着一辆马车,两辆牛车。牛车上覆盖一层,看起来装着几个木箱。
“老道,做什么的?天使出行,退远些!”护卫见一清瘦道人朝他们走来,举刀呵斥。道士身后几个童子没动,守着行李。
那道人心中厌恶,可想起某人的嘱托,忍下拂袖离去的冲动,走到近处,不卑不亢,“贫道左慈,见过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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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杏儿欲言又止。
“怎么了?”吕菁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你和琰小姐……”杏儿不知道用什么词语合适,焦虑全摆在脸上。
吕菁并不前行,看着杏儿:“你会害怕我吗?”
“为什么要怕小姐?”杏儿反而被问的莫名其妙。
“我喜欢女人,喜欢蔡琰。”
“小姐,你不要胡说!”这年头男女之情尚且含蓄,今天听到一个女人说喜欢另一个女人,还说的那般寻常,杏儿觉得整个人都不好,语气罕见的重起来:“小姐,莫要糊涂。”
“你还喜欢姜勇吗?”吕菁问的随意。
“他和我没关系!小姐,在说你的事情,莫要扯到我这里。”杏儿长期管着商铺人事,自有一番威严、气势。平日在吕菁面前保持谦卑,不代表她没脾气。在这件会要命的事上,杏儿下定决心,以下犯上、僭越什么的,都不理会,也要劝阻吕菁。
“喜欢什么样的人,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你应该明白。哪怕告诉自己要远离,可就是控制不住想她,靠近她。”吕菁语气中带着高兴,“在我说出喜欢的那一刻,我以为她会厌恶,远离。可她一个笑容,让所有的道理、理智,都离我远去。”
“她不会和你在一起!”杏儿面色冷厉。
吕菁神色一僵,如同骤然被掐住喉咙。
沉默一阵,吕菁苦笑:“杏儿,我知道你是担心。其实,偶尔,我会幻想,她也是喜欢我的。但是,更多时候,我能认清现实,她无非就是把我当妹妹罢了。放心,我不会乱来。”说完,轻挥马鞭,往城门去。
不管是之前,又或是今日的安排,你还不够乱来吗?
杏儿无奈的摇头,只能期待蔡琰离去后,小姐能够清醒过来。再这样胡闹,万一被老爷知道了,非打死小姐不可。
接下来的日子,回归平静。
吕菁难得享受清闲,除了谋划商铺的发展,更要准备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大事。
按照吕菁印象中的历史进程,汉灵帝死后,皇长子刘辨继位,后来其母舅大将军何进,谋诛宦官失败身死,之前原本安排的助力——军阀董卓,却趁机进京,打算行废立天子之事,想要立刘辨的异母弟刘协为天子。
而在此之前,刺史丁原已经带着吕布进京,并与董卓敌对。董卓用财富、权利和赤兔马,收买吕布,使其反水,杀死其义父丁原。董卓趁机收拢他的兵力,又收吕布为义子。
后来,董卓立刘协为帝,独揽朝纲,引得天下各路诸侯联合讨伐。
再后来,司徒王允,用貂蝉施美人计,引得吕布再杀董卓。
《三国演义》里,张飞骂吕布三姓家奴,虽然难听,但不算冤枉他。虽然这个时代,良禽择木而栖,不少文臣武将都不止一方阵营待过,但论起人品行事,如吕布这般极端,又不知为自己遮掩的,还是少数。
吕菁首先要准备的,就是阻止吕布杀丁原、投靠残暴的董卓。至于之后嘛,要不去抱曹操大腿?
呃,就算曹操再怎么唯才是举,也容不下一个女子在朝堂之上。再说,那也得她老爹先去抱吧。毕竟,她是吕布的女儿,这层身份永远无法改变。
靠老爹?算了,吕布虽然勇武过人,可他在杀董卓以后名望达到顶峰,却错过一次次机会,最终经营惨淡,直到被曹操杀死。
琰儿劝自己不要那么拼,能不拼吗?
……
难得女儿能在家陪自己,严氏老怀大慰。看着正在推着小女儿荡秋千的吕菁,不知她正谋划着吕府的前程,严氏心中也在谋划——女儿的亲事。
左慈曾有“吕布命中不易得子”、“吕菁替父挡孽债、不得成亲”的批命,故而吕布对于安排女儿成亲之事,并不热衷。然而,严氏心中明白,自己的夫君,毕竟耳根子软,若是再攀上一门极好的亲事,比如刺史大人之子丁廉,上次从京师来的那位曹昂公子,夫君自然不会理会那老道的胡言乱语。
可惜,这几日夫君太忙,一直未回府,否则真要让他探探口风,即使这二人不成,也要尽快替女儿寻一门好亲事。虽然女子十五岁成人,但许多人家,十五岁的女子,当娘的不是少数。
“夫人!”冯管事站在院外轻声说道:“丁平前来,说是有急事禀报大小姐。”
严氏皱眉,吕菁将小妹抱下,“是丁廉身边的小厮。我先去看看。”
前院里,丁平一脸焦急,看见吕菁过来,赶紧凑上前:“哎哟,小姐,您可来了。这是少爷给你的信,说是紧急的很。”
接过信,是密封的,吕菁心中纳闷,打开一看,一股凉意浮上心头。
信上只有两个字:周仓。
“你家少爷还说什么?”吕菁努力平复心情。
“少爷没有叫我带话,只让我将信赶快送到。哦,他交待我莫让人注意到,要快,还有,离开的时候从后门走。”
“冯管事,送他从后门离开。”
待二人离去,吕菁跪坐在地上,心中忐忑。
周仓是何时落到刺史丁原手上?还是周仓主动投诚?难怪晋阳城内寻不到他。吕菁以为他藏匿起来,甚至不在晋阳城,需要的只是一些时间,没想到……
自己果然还是小瞧天下英雄么?
想到这里,吕菁忍不住苦笑。
一个不见于正史记载的王弛,就把自己搞的如此狼狈。那以后如何在与曹操、刘备等枭雄的周旋中,保全自己、保全家人?
吕菁回房梳洗一番,换上一身宽大的袍服,如平日习武那般挽上头发。想了想,还是换成淡雅的襦裙,再让徐翎替她将头发分了几股,梳了个简单的发髻。
“小姐,刺史大人派马车来接你和夫人,前去赴宴。”冯管事站在门外禀报。
娘亲也要去?吕菁一怔。丁原,你到底想做什么?
吕布,你到底想做什么?
刺史府上,丁原跪坐在地上,一手拿着书简,目光却盯着远处。他考虑的并非吕菁,而是吕布。在他看来,吕菁的盗墓,全是吕布的授意。
吕布是一员虎将,丁原比谁的清楚,也是因此,他提拔吕布,并收他做义子,以示亲近。他毕竟是一方军阀,手下需要这样的猛将。然而,这头猛虎成长的太快,威望太高,他又不免担心。
据周仓所说,吕菁盗墓所得钱财,不下千万钱。吕布拿这些钱做了什么?
前几日,他命儿子丁廉带着自己的心腹前去调查龙山寨之事和吕菁的私兵,结果让人奇怪。而且,看起来,这事,似乎又和吕布没关系。
“老爷,人到了。”管事躬身,小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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