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日,永安宫内,依旧平静,直到傍晚时分,一文士行色匆匆,带着护卫十人,往内殿走去。
弘农王刘辩与妃子唐姬,正在楼上,感叹命运悲凉。忽然有宫女报到,“郎中令李大人来了。”
“他怎么又来了?”不受控制,刘辩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自昨天董卓任命心腹李儒为自己的属官开始,他便提心吊胆。
“启禀弘农王,相国特送上美酒。”不等传召,李儒径自上楼,也不行跪拜之礼,手一扬,便有人端上一壶酒。
“既是美酒,便赐与你。”说着,刘辩扯着唐姬,后退两步。
“弘农王,莫非是要辜负相国美意?”李儒眯着眼,声音不大,却杀气凛凛,“既是如此,那便领此二物吧。”左右各有一人上前,分别持利刃、白绫。刘辩被吓得跌坐地上,唐姬向前一步,挡在刘辩身前,哀求道:“妾身愿代王饮酒,求相国放过……”
还未说完,就听李儒冷笑一声,“你算什么东西,能替弘农王去死?”正在威逼之际,一名护卫看向后方,“大人,你看!”
众人齐齐看去,一道亮光冲天而起,又一闪即逝。李儒暗道不好,转而怒向刘辩,“还不饮下,更待何时!”
刘辩与唐姬相抱痛哭,李儒叱道,“相国还在等我回话,你们拖延时间,还奢望谁来救援不成!”
“大人,西殿起火了。”
李儒一看,心中越发不安。火势不大,但势头迅猛,已经有军卫赶去救火。又听楼下打斗声起,刘辩面上一喜,却听李儒道,“伺候弘农王饮酒,快!”
立刻有人上前,要给刘辩灌酒,唐姬拼死相护,被拖拽到一旁。就见一人捏住刘辩下巴,将酒灌入。
“不要……”唐姬还想起身阻止,被护卫一脚踢翻,滚下楼去。
浑身疼痛,唐姬艰难撑起身子,额头有鲜血流下,模糊了她的双眼,头有些眩晕,隐约有人走近,“是弘农王妃!”将她扶坐一边。
唐姬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快去救陛下~”
迷糊中,又隐隐听到,似乎是李儒的声音,“是你……”唐姬便彻底昏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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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菁虽然趁着夜色潜入永安宫,但刘辩所在的内殿,远比外网防守严密,吕菁不敢贸然行动。直到李儒带着武士直闯内殿,暗中观察的吕菁才发出信号,展开行动。
待到上楼,便看到已经被灌下整壶毒酒,蜷缩在地上痛苦不已、但尚未断气的刘辩。
来迟了,不过,没关系。吕菁将目光移向由两名护卫严密保护的文士——李儒,这才是她的首要目标。
她实在是太缺乏谋士!而李儒,是一个识时务之人。当然,最终能不能为自己所用,还未可知,但,抢到再说。
“是你!”李儒眼见手持利刃的数人杀上来,心中正在猜测究竟是何方势力,直到吕菁与他对视,虽然脸上有血渍,但仍认出来人,不由的大叫一声,继而怒道,“吕布竟敢背叛相国!”
在北邙山救驾那次,吕菁与华雄一战时,二人曾经见过一次。
不理会李儒,吕菁扶起刘辩,将手伸入他喉咙,只两下,刘辩不停呕吐,直到再吐不出东西,才将他放平地上。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的命了。
这一会儿的功夫,楼上数名护卫便被肖一、宋霜等人杀光,只留宫女两人和李儒。
“吕菁,自北邙山之后,相国就十分欣赏你……”李儒正想说几句,拖延时间,却被打断。
“绑了李儒,带走弘农王和王妃,其余不留活口,纵火烧楼,离开此地。”吕菁下达冰冷的命令。
“小姐,那边起火了!”肖一提醒道。
李儒大惊,目光眺望,竟然是董卓的府邸,还想说话,却被打晕过去。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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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徐飞、罗木等人,在见到吕菁发出的信号后不久,围绕北边永和里董卓府邸,几处同时点火,并迅速往南撤离,目标是南边的三公(司徒、司空、太尉)府邸。
早就将沿线能藏身的地方摸了个通透,一路暗夜潜行,不曾暴露,直到过了中东门大街交汇处,又过了两个坊,有一支十几人的巡防小队。徐飞与罗木对视一眼,主动撞了上去。一番厮杀,只剩那武艺稍好的队长,被徐飞一剑刺入肩头,一脚踹翻在地,彻底不动。
徐飞看向董府,上方原本被火焰点燃的天空,已再度恢复黑暗,忍不住呢喃道,“如果没烧死董卓,只怕太傅怪罪我等。”
“别想那么多,我们毕竟是邟[kang]乡候的人,只要那边救下陛下……”罗木应了一句,便领着几人继续前行。
待他们身影彻底消失于黑暗之中,刚刚倒地的队长,睁开眼,看着几人离去的方向,迅速翻身上马,赶去向上级禀报。
马蹄声远去,隐藏于暗处的徐飞等人,立刻调转方向……
第二日,董卓和弘农王遇刺的消息,很快传遍全城。不幸的是,弘农王遇刺身亡,连永安宫内殿都化为灰烬,而董卓却毫发无伤。
天刚亮,董府内。
董卓身披一件宽松的长袍,眸光冷漠的盯着在场众人。
“找到人没?”下面无人应声。
“好得很,我前日才命李儒入宫侍奉弘农王,”董卓缓缓起身,“昨日便发生这等事情,当真好得很!”语毕,一张黑脸,气得发紫,猛的拔出配剑,将桌案一分为二。
“启禀相国,昨夜纵火的逆贼,逃往太傅府方向,而且……”负责城防的郭汜将昨夜下属汇报的情况说出来。
“义父,袁家近日动作频繁,似乎,正在转移家产与家族核心子弟……”吕布上前一步,将姜勇调查到的袁家近日的异动说了出来。
“果然是那老匹夫!”董卓咬牙切齿,“亏得我还封那袁绍为邟乡侯,他袁氏子弟何曾心怀感激,却在关东聚集反我!我倒是要在朝会上,问问袁隗那厮,是何居心!”
又对吕布道,“奉先,带上北军,去把袁府给我围住!”脸上露出凶狠之色,“别放走一个,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下方众人都不吱声,自董卓成为相国以后,除对少数名士礼遇有加,其他时候,愈发暴躁。
出了房门,一名身着甲胄的军士,转头低声问向身边文士, “文和,我看你刚才思索,可是想劝阻岳父对袁家出手?”此人乃董卓的女婿、中郎将牛辅。
那文士捋了捋山羊胡须,“不打算劝,相国担心袁家为袁绍、袁术兄弟内应,加上袁家四世三公,在朝堂影响太大,早就下决心要除掉,这次的事件,只是一个由头罢了。不过,”那文士皱着眉头。
“不过什么?”
“我不明白,他们救弘农王的目的是什么?”
“不就是想打着废帝的旗号,反对相国吗?”
那文士笑了笑,不再说话。
当初,袁隗位高权重,然而,大将军何进用袁绍、袁术谋诛宦官,袁隗不起正确的引导作用;召董卓进京必乱,袁隗亦不阻止;董卓欲废弘农王,立陈留王刘协,袁隗不想与董卓起冲突,轻易就答应。一个明哲保身的鼠辈,如今,要说他为了救弘农王而将自己置于风险之中……
到底是谁,利用董卓想要除掉袁家的心思,救下弘农王?目的又是什么?毕竟,大部分人,也只是需要一个反对董卓的口号而已,又有谁会真的去救这样一个废帝?
不知为何,脑中突然浮现起前些日子两次相遇,永安宫外的那个少年……
“文和,你在想什么?”牛辅见他出神,赶紧问道。虽然这人没有那些名士的声望,却心思通透,善于计谋,远非常人可比。
“抱歉,诩一时失态了。”却不打算谈起那少年。他早就知道董卓会对弘农王下手,他不会、也不能阻止。但若真的有人效忠汉室,救下皇室血脉……
吕菁不知道,她两次相遇的文士,正是后世有着“毒士”之称的谋士——贾诩,字文和。
此时,她正头疼。
刘辩是救出来了,可是吕菁赶到之时,他已经中毒,虽然当时她应急处理了一番,但体内仍有残留。等到回到藏身之处,左慈立刻医治,但效果有限,人已经陷入昏迷。唐姬简单处理伤口后,便守在刘辩床头,低声啜泣。至于清醒过来的李儒,只是冷眼打量着众人。
“吕菁,你果然胆大妄为。只怕吕布也不知道吧?”
“哦,何以见得?”
“虽然你因为丁原之事,与你父亲不合,但这么做,不怕连累吕府吗?”李儒脑中迅速梳理有关吕府的各种线索,“莫非是蔡邕主使?”
吕菁不以为意,“跟他们都没关系,吕布已经将我逐出府,蔡邕也不喜欢我这个女弟子。”
“莫非是袁氏?”见吕菁并不辩解,李儒道,“袁家绝不是相国的对手。”
吕菁笑道,“袁家四世三公,在朝堂势力庞大,袁世叔更是名声在外,不怕告诉你,关东州郡纷纷起兵讨董,而袁世叔将会是盟主,不久便会率大军杀入雒阳,迎奉天子。”
听她这般说,李儒心下稍安,分析道,“关东各方势力或许会为了对抗相国,走向联合,但也会为了各自利益而内讧。相反,相国这么多年经营的凉州军,他个人的军中的凝聚力与实力都不容小觑,绝不是关东松散的盟军可以匹敌的。或许起初来势汹汹,但必定不能持久。”
见吕菁认真聆听,李儒停下话语,让她思考一会儿,才继续道,”只要你交出弘农王,送我回去,揭露袁家意欲加害弘农王的阴谋,不但无过,反而有功,相国必然不会怪罪,你父亲也定然和你冰释前嫌。”
吕菁嘴角微微上翘,终于露出笑意。
关东联军讨董的最终结果,吕菁很清楚。失败的原因,也诚如李儒分析的那样。可关键的是,这一切尚未发生。
善谋者,谋天下!抛开道德问题不谈,李儒,的确是一流的谋士。
“好!”
李儒闻言,终于松了一口气。却在瞥见吕菁似笑非笑神色的那一刻,遍体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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