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里,听到动静的李儒,正襟危坐。两天前,他见过自己的妻儿一面。也知道,自从他失踪后,董卓虽不知他生死,但恼他办事不力,对他亲族没有任何关照,家,很快衰败。加上军队强制暴力迁都,吕菁派人去接时,家中便只剩老妻与独子。
他,已经没得选。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关东联军并不足惧,那董卓为何还要匆忙迁都?”董卓可能如三国演义那般残暴,却绝不会那么草包。
“关东联军确实不足惧,也必须派军去打!但袁绍等人,初期来势凶猛,避其锋芒,等其分化,自乱阵脚、以逸待劳,才是上策。还有,便是黄巾余孽——白波军,与匈奴人勾结,与关东联军一旦联合,便会对雒阳形成夹击之势。”
“白波军,战力如何?”
吕菁和白波军打过交道,只觉得是一般匪类。牛辅败于其手,那也只能证明董卓任人唯亲,女婿是个草包而已。
“黄巾余孽郭大贤率众起事,以白波谷为基地,攻掠并州数郡,时人称白波军。”李儒仔细回忆两年前的情报,“后来行军至某处,郭大贤率领前锋在一处山寨临时落脚,包括郭大贤在内,全部被杀,没有留下一个活口。继任的首领杨奉继续发展,目前号称有众十余万人。关键是,他现在还联合内迁于汾河流域的南匈奴於夫罗,实力不容小觑。”
想到此事,李儒笑道,“当时并州刺史还是丁原,他将击杀郭大贤的功劳揽在自己身上,上报朝廷。不过,据我了解,丁原得知郭大贤之死时,新首领杨奉已追查数日,也没查到是谁下的手。”
“我做的。”
“什么?”李儒正在优雅捋须的手扯下两个胡子,令他忍不住龇嘴。打量吕菁神色,全然没有玩笑之意。
“起了冲突,我便率人趁夜偷袭了龙山寨。”
那次,吕菁盗墓队伍里的王五反叛,投了郭大贤。攻下山寨,吕菁才发现里面还有黄巾起义那年,害死她姥爷的断臂王弛和周仓。她第一次狠下心,杀尽所有俘虏,杀了王弛,只为不泄露盗墓之事,却没能抓住早已潜入晋阳城的周仓。
盗墓之事,由此暴露。犹记得,当时丁原要准备牺牲严氏、保全吕布与吕菁,丁廉努力为她求情,吕布虽然盛怒之下伤了她,但宁愿牺牲官职,也要护着妻女……虽然丁原最终没有追究,可伤上加伤的吕菁大病一场,损失惨重。
李儒没有打断明显陷入回忆的吕菁,待她从略带伤感的心绪中清醒过来,避开郭大贤之事,继续道,“除了关东联军、白波军与南匈奴的联合,还可能有一个因素,西北的凉州,马腾、韩遂搅动形势,虽然威胁不大,但那里毕竟是董卓的根基。迁都长安,背靠凉州,想必董卓心中大为安定。”
最后一句,明显带上嘲讽。虽然毒杀刘辩失败后,家中的处境与预想中并无差别,但董卓丝毫不念旧情,还是让他心怀怨愤。
想了一会儿,吕菁直接道,“我欲北上建功立业,想请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吕菁的这份心思,从那天责怪他不阻止董卓毒杀刘辩,而不是他李儒毒杀刘辩时,就猜到了。这些天的阶下囚生活,足够让他撇开吕菁是女子、没什么名望等问题。目前最紧要的问题——活下去。在这方面,李儒务实的很,是个拎得清的人。
不过,还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敢问五原君,我究竟谁效力?吕布,蔡邕,弘农王?请一定如实相告。”
“吕菁。”直视李儒审视的目光,只吐出这两个字。
“弘农王是否容得下我?”
“他威胁不了你,除非,你对我有二心。”
且不说李儒毒杀刘辩的事情必遭天下人唾弃,一旦发现李儒威胁到自己,什么人才、谋士,吕菁下手绝不手软。
李儒深吸一口气,起身,朝吕菁跪下去。
“拜见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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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牢房之中,李儒第一次为吕菁谋划,谈了近两个时辰,涉及行军的方方面面,也包括北上途中可能会遇到的问题:流民、白波军、匈奴、鲜卑,沿途的粮草供给等等。
待到二人走出牢房,已接近子时,吕菁亲自将李儒送到排好的房间,与妻儿相聚。
绕过小道,走到杏儿等人所在的院子。
“小姐!”徐翎先看到吕菁,惊喜的喊了一声。低头整理资料的徐芸,立刻放下笔,朝门口的,一把抱住吕菁,“小姐,好久没看到你了。”
吕菁怜爱的摸摸她的头,“小芸才十二岁,都长这么高了!”
“我都十二岁了,和姐姐一样高呢。”
吕菁眼里的笑意愈发浓重。中平元年(184年),从冰天雪地里救下这几兄妹时,徐芸不过七岁,徐翎稍长两岁,现在的心智、打扮都更为成熟,实际也不过十四岁,正值豆蔻年华。已经可以预见几年后的花容月貌。
两姐妹早就不是伺候她的丫鬟,而是杏儿的助手。随着吕菁的人马不断增多,整个后勤保障的运作,都堆在杏儿肩上。
“要叫主公。”一直伏案书写的杏儿,终于停笔抬头,脸上带着淡然的微笑,提醒二人。徐芸调皮朝吕菁吐吐舌头,“主公~”
徐翎跟在杏儿身后,羡慕的看着还抱住吕菁不放的徐芸。
“翎儿,怎么了?看到我这么伤心啊!”走近了,徐翎的眼眶才红了,吕菁调笑一声。
“主公,”轻喊一声,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也扑到吕菁怀中,“好久没见到你了。”
杏儿最近忙到不行,两姐妹也几乎没有空闲,吕菁又经常外出,的确很久没碰面了。
“别哭、别哭,我知道你们都在为我辛苦。”轻拍徐翎的后背,眼睛却看向杏儿,“谢谢你们!”
门外传来动静,徐芸高兴道,“大哥来了!”
徐飞?这么晚了,莫非找自己有什么急事?
只见徐飞拎着食盒,走了进来。
“大哥今晚又给我们送了什么好吃的?”徐芸接过食盒,兴奋的打开,几个精致的小菜,热腾腾的鱼汤。
徐飞歉意道,“早知主公在此,我该命厨房做些您喜欢的食物。”吕菁不喜欢鱼汤。
“无妨。”
“我不是说过了,不用特意给我们准备宵夜,如果需要,自然会命厨房去做。”杏儿看向徐飞,“你一天也没个休息时间,惦记着这些琐事做什么。”
“我记住了,姐。”徐飞如往常一样答应,盛了一碗汤,递给吕菁,“夜深露重,喝完热汤驱走些寒意。”
“不用了,”吕菁意外的打量着这个平时看起来冷酷无情的家伙,调侃道,“徐飞,看不出来,你还是一枚暖男嘛!”
徐飞不懂什么是暖男,思考间忽然想到一事,“主公,张让想让您给他安排些事情做,他说不论什么,只要不让他闲在屋子里就行。”
“我再想想。”
吕菁对这个官宦戒心很重,相比喜欢搞点研究的毕岚,张让活动受到极大限制。
偏偏在吕菁近期的重大活动中,熟悉朝廷的张让,都起了作用。不管是永安宫救刘辩、掳李儒,还是兰台、东观劫书,又或是北宫寻传国玉玺。
怎么用张让,是个难题。
临走前,吕菁回头看了一眼,杏儿只简单吃了几口,又埋头资料中。两个小丫头都在慢慢吃饭,徐飞也不催,只是拿过一旁的大氅,给杏儿披上。
走在路上,吕菁看着原本该是夜深人静的营寨,无数火把,映的四处明亮。所有的人,都在为接下来的北上,做着准备。
漫步到前厅,青少年们仍在奋笔疾书,蔡琰正检查誊抄情况,见吕菁过来,迎过去,“你昨晚就忙了一宿,怎么现在还没休息?”
“还早嘛!”
蔡琰脸色阴沉下来,吕菁连忙道,“正准备去睡了,这不来叫你一起回去休息吗?”
“他们离不开我,你先回去,听话,不然我生气了。”
吕菁无奈,“那你也别忙的太晚啊!”
慢悠悠的往回走,在这即将北上之际,一幕幕往事浮现眼前,竟有恍如隔世的错觉。
“菁儿!”不知何时,蔡琰走到她身边。
“你不是说……”
“我让他们都去休息了,明天早点开始。走吧,什么都别担心,回去好好睡上一觉。”牵住吕菁微凉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
吕菁紧紧回握住蔡琰的手,一辈子不想松开。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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