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长安行(十)马日磾
长安城,在董卓身死消息传开后,曾短暂的满城欢腾,很快又戒严。尤其是西市,不知是要搜查何人,几乎挨家挨户,被翻了个底朝天。
到了第三天,好不容易恢复的平静,再度被打破。
自雍门外,道路两旁聚了不少人。道路中间,有着上百名头绑白巾的军士,护送着数口棺木,一路往城内行进。
“这棺材里是谁啊?”有刚过来的,不明情况,低声问身边的人。
“听说是皇甫嵩和他的部下,去剿灭郿坞时,与董卓的人力战身亡。”
“哎~这董贼,实在该杀!”那人唾骂一句,又道,“皇甫将军带去的人,就剩这点人回来?那为首的是谁?”
“这不是皇甫将军的部下,听说是并州使臣的部下,路过郿坞时,敬重皇甫将军为人,特意派人送回来。”
“并州?这到底啥情况啊?”
“害,谁知道呢!”
“听说新并州牧是温侯的儿子。”
吕布,在诛杀董卓后,任职奋武将军,仪比三司,进封温侯,与王允同掌朝政。此时的声望,可以说达到顶峰。
“我听说是个闺女。”
“你胡说啥呢!咋可能是闺女?”
……
大街上,议论之声此起彼伏。
“咋可能是闺女?”
人群中,青年人低声重复一句,嘴角上扬,继续前行。到了府邸,上书二字:马府。
青年绕道侧门时,瞧见府邸的主人也刚下马车。
“史阿,情况如何?”刚进府,遇上等候多时的赵云,迎了上去。
“避开府中所有人,只在原来与师父约定的阁楼里,找到他留给我的一封信。他自觉愧对主公,把自己也弄到廷尉关着,说是离得近点,对老爷子有个照应。”
从怀里掏出王越留下的信,递了过去。
史阿没想到,自己这个师父,竟然干出这种离谱的事情。实在是,莫名的,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
赵云接过信,随即递给了身后的丫鬟。
“主公?”史阿低声道。
“朝堂之上,他不能跟着去,我不怪他,有心了。”丫鬟自然是吕菁扮的,信里王越表示担心蔡邕在狱中有损伤,故而求严斌帮忙,找了个罪名,将他关入廷尉。
捞人出狱不容易,但再关一个进去,问题不大。若是二人最终都死在狱中,王越也算是存了忠义,无愧蔡邕,无愧吕菁。
“日后请他与家人去并州,必不会薄待。”
在董卓死后第二天,吕菁便返回长安。这次没有再去西市的据点,也没有和严斌、姜勇以及吕府的任何人有联系。她的身份,现在是赵云夫人的丫鬟。至于夫人嘛,当然是春娘扮的。
史阿道,“刚才我瞧见太尉大人回来了。”
赵云道,“不知王允会如何对待邓暮?”
暗地里,吕菁潜入长安。明面上,邓暮以送还皇甫嵩尸身为名,出使长安,安抚王允。
“邓暮毕竟是光武皇帝的大将邓禹之后,南阳邓氏族人。再说了,又不是两军对阵,更没必要斩杀来使吧?”史阿道,“我刚才瞧见送葬的队伍,并没有受到任何为难。”
吕菁没有说话,见管事过来,不着痕迹的将信收好。
“公子,老爷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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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见太尉大人。”
“我与子干多年的情意,你既是他的弟子,便是我的晚辈,无需如此多礼。”
离开晋阳前,吕菁曾问卢植,长安有何人可信?
便是此时说话之人,乃当朝太尉,马日磾[dī]。经学大师马融之族孙,卢植亦曾拜在马融门下,马日磾、卢植曾与蔡邕一道,共修东观典籍,情意深厚。
两天前,赵云以卢植弟子的私人身份,手持名帖和卢植亲笔信,拜访马日磾。当然,他入府后,没有隐瞒自己在并州军任职的事实。
蔡邕下狱,赵云带来消失已久的卢植消息,令马日磾又悲又喜。
“我今日再三为伯喈求情,但王允全然不理会,坚持要将他治罪。”马日磾感到深深的无奈,不仅是为蔡邕,也是为朝廷的未来。
他隐约觉得,在刺杀董卓以后,日益居功自傲的王允,搭配匹夫之勇的吕布,不会维持长久。
“我以为他将蔡中郎治罪,是因为并州牧,但并州已经派出使臣,表明态度。”
“并州牧?”马日磾轻笑一声,对于这个尚未谋面、胆大包天,在董卓死后,立即自封州牧的女子,充满好奇,“王允想要借机拿下吕菁、掌控并州,但她只留下使臣,自己迅速逃离长安,王允何尝不怒?何况,刺杀之事,还有皇甫嵩之死,都太巧合,让人不得不怀疑,吕布与她,里应外合,早就派军进入司隶。”
“所以,吕布才坚持将蔡邕治罪,算是自证清白?”
赵云也是到长安后,才知道,吕布不但没有维护蔡邕,反而支持将他下狱,差点没把吕菁气死。
“好在,吕菁已经从郿坞撤军,请朝廷派军接收,并表示拥护朝廷,王允也不好发作。”
赵云笑道,“也不能发作吧。”
马日磾皱眉道,“吕菁发兵河东郡,到底有何目的?”
今早传来消息,并州上党郡太守徐晃,发奇兵,突袭河东襄陵、临汾两县,逼近河东郡治安邑。到现在,也不知具体情况如何。
关键是,董卓的女婿牛辅,现在就屯兵安邑。若是两者联合,必将对朝廷形成极大的威胁。
马日磾无需忠于王允,所以他可以暗中接见并州的将领。于他,于家族而言,都不是坏事。但他绝对忠于朝廷,不能容忍吕菁祸乱长安。
“实不相瞒,并州牧敬重蔡中郎,一直想要接他离开长安。这次冒险来长安,原本也是想将蔡中郎接走,谁知……”赵云叹了口气,“并州牧派来的使臣,也是传达这个意思。忠于朝廷,绝不背弃汉室江山,也不会和牛辅合作。只要蔡中郎平安离开,徐晃立刻退回并州。”
“如果蔡邕身死,又会如何?”
“晚辈不知道,也不敢想。”赵云摇头,“州牧大人,确实是个很疯狂的人。”
马日磾见赵云无比认真,叹道,“伯喈,你弟子不仅是拿两座城换你的命,更是不惜拿社稷换你平安。”
赵云道,“大人,我想去狱中探视蔡中郎。”
马日磾沉默一阵,“我来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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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马日磾带着两名护卫,进入廷尉。
一路进去,腐朽的的气味越发难闻。
“这不是翁叔吗?怎么今日到这地儿来了?”
翁叔,是马日磾的字,他寻声望去,一间开阔、有阳光照入的牢房中,有人正坐在案前吃饭,饮食自若,与平时无异。见他看过来,放下碗筷。
马日磾惊道,“公达,你怎么还在此地?”
那人笑笑,“你今日看到我,想必我出去的日子就更快了。”
马日磾苦笑,“我出去就找王允说这事。”
“不急,他王允要拖上一拖,也无妨。”那人起身道,“你来看蔡中郎?”
“正是。”
那人摇头,“不乐观啊~”随即,目光落在他身后的两名护卫身上,打量几眼,“你这两名护卫,气量不俗,不错~”
马日磾笑着告辞,往里走去。
蔡邕被关在最里面的,除了一盏昏暗的油灯,没有一丝阳光照入。
“伯喈兄,我来看你了。”
马日磾刚走近,便注意到隔壁一间牢房关押的人,趴在栅栏上,盯着自己。
“王越,无须紧张。”
蔡邕将毛笔放下,举起桌案上刚写好的稿子,吹了吹,“翁叔,你来的正好,我有东西,想要你转交王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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