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委婉一点

    大婚的红色帐幔和红绸都还未褪下,房内红艳艳的一片。

    窈窈入了里屋,将陆衡额上的冰帕换了,低头看见自己身上尚未换下的锦衣大袖,又悄声退了出去,唤了花叙伺候,拆了发髻,换了套轻便的衣服,复又回到陆衡塌前,搬了条圈椅坐着。

    怕吵到陆衡,这会儿,屋里便只剩了她与陆衡二人,陆衡紧闭着双眼,眉间轻轻蹙起,似是陷入了梦魇,原本苍白的面颊,此刻是病态的潮红。

    陆衡这么差的身子,在乾和殿外吹半个时辰的冷风,不受凉才怪嘞。

    虎毒尚且不食子,陆晟怎能做的这般绝?莫不是郑氏给陆晟下了药,陆晟现在是行尸一具,任人摆布的傀儡不成?

    来这三年有余,当了三年的大小姐,现在嫁给陆衡,再当三个月的王妃,她就可以带着巨款回家。

    这的一切对她来说只不过是一场赚钱的旅游,即便死了也不是真的死去,但陆衡不一样,死了就是真的死了,想到陆衡只剩半年的时间,且因错信陆徖不能亲手报仇,窈窈低低叹了一声。

    左右不过三个月,她就好好照顾陆衡吧。

    也没说不能改写剧情,她是不是能委婉提醒陆衡不要相信陆徖?只是,陆衡这身子,即便半年后不死,也活不长了吧。

    外间的房门被轻轻推开,是四七。

    四七端着托盘,行礼道:“奴婢送完药便退下,荆芥虽尚年幼,但毕竟是男子,怕冒犯您,故而由奴婢来送药。”

    听四七这话,窈窈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难受,四七是个内侍,不过十六岁,是陆衡在宫里捡的,被欺负的小孩子,刚被陆衡救下时不过六岁,后来四七便一直跟在了陆衡身边。

    窈窈接过药,缓缓道:“我来吧。”

    “奴婢就在旁边的小屋候着,王妃有事唤奴婢即可。”说罢,四七便退了出去。

    旁边有间小屋是给守夜的下人歇的,以便于主子夜里头有需要可以唤人。

    窈窈端药坐回去,待药的温度差不多了,窈窈方舀了一小勺药去喂陆衡,怕喂不进去,窈窈舀的特别少,喂昏睡的人喝药不容易,虽然只是一小碗的药,但窈窈费了一刻钟多才将这药喂完,药喂完了,窈窈蹙起眉缓缓靠近药碗。

    这药臭的厉害,中药极苦,也不知道这药到底有多难喝,窈窈好奇舔了下碗底,一张小脸瞬间皱了起来,苦!实在太苦了!

    窈窈腾地起身快步至放着干果糕点的桌案前,挑了颗蜜饯塞进嘴里,脸才渐渐舒展看,嘴里好受些了,窈窈方懊悔自己起身动作太大,声响大了,窈窈转头去看塌上的陆衡,幸而,陆衡并没有被吵醒。

    窈窈吐了口气,拣了颗小小的黄色蜜糖走回塌旁坐着,将蜜糖压碎了放进陆衡嘴中。

    那药实在太难喝了,即便陆衡现在并没有知觉,但喝了那么多下去,嘴里肯定苦极了,再次给陆衡换了冰帕,窈窈起身抱了床被衾坐在圈椅里。

    每隔半刻钟左右便为陆衡换一次冰帕,这般,刚在被衾暖和起来的手去换冰帕便很快冷了,如此反复,窈窈也不知自己换了多少次冰帕。

    陆衡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早上,口中虽满是药味,但却带着一丝甜,额上有温热的湿意,陆衡抬手取下,方知是已经被染上体温的湿帕,以掌撑塌微微起了身,将帕子掷了,他方看到窈窈蜷在圈椅里睡着了。

    身旁的矮几里放着一盆水,里头还浸着一块棉帕,盆旁边还放着一小碟子的黄色小糖块。

    窈窈小小的脑袋埋在被衾中,露出的头发乱蓬蓬的,她将被衾紧紧拥着自己,长而卷翘的羽睫轻颤着,面上带着些薄红。

    陆衡很快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怔然看着窈窈许久。

    “四七。”他还是唤了四七进来。

    窈窈身子一战,蓦然睁开眼,陆衡恢复病态苍白的脸便入了眼,她惊喜道:“夫君,你醒了?”

    陆衡嗯了声。

    窈窈忙将身上的被衾拿开,起身将取了软枕垫在陆衡背后,又扶着陆衡缓缓靠在软枕上,将被衾给他盖好。

    陆衡掩唇咳了起来,窈窈赶紧轻轻拍着陆衡的后背给他顺气,取出怀里的帕子给陆衡。

    四七进了房,见二人这般立在了一旁。

    陆衡缓过来后,怏怏道:“四七,备水。”

    四七忙应了退下,陆衡昨夜里喝了驱寒退热的药,定是会出汗的,故而下头的人早就备了热水,就等着陆衡吩咐了。

    陆衡没再看窈窈,道:“不必如此,我没事。”

    窈窈却是笑盈盈道:“夫君想吃什么?妾身去给你做。妾身做饭很好吃的。”

    像是没听到他的话,陆衡复又看向窈窈,窈窈笑得灿烂。

    陆衡只盯着她却不说话,窈窈被盯得心里发毛,面上的笑逐渐凝结。

    正这时,四七回来了,道:“王爷,水已经送来了,奴婢伺候您沐浴。”

    陆衡微微颔首。

    窈窈讪讪起了身,道:“夫君先去洗洗,妾身先退下了。”她总不好伺候陆衡洗澡。

    陆衡看着她的乱发嗯了声。

    窈窈忙退了下去,陆衡不像是暴戾的人,倒是话少的可怕,总是看着人却不说话,让人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事说错了话,陆衡就像个审判者,等着你自己坦诚一切。

    花叙张妈妈早就守在房外了,见着窈窈出来忙迎上前去。

    张妈妈看着窈窈乱蓬蓬的发,蹙眉道:“王妃,您还未梳洗。”

    窈窈伸手理了理发,从花叙头上拔下根簪子,将发挽起,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道:“洗漱去厨房也可以,头发衣服不急,王爷要沐浴。”

    花叙明白了,窈窈这是不好意思逃出来了。

    大冬天的,真的有些冷,窈窈哆嗦一下,道:“去给王爷做早膳。”

    *

    浴房。

    “王爷,王妃守了您一夜。”四七突然道。

    陆衡抬眸看向四七,却是唤道:“于溯。”

    穿着褐色衣袍的男子从屏风外转进来,朝陆衡行礼。他道:“太后今早命人传了信出来,开春郑氏将封后,陆彻将被立为太子。”

    陆衡微微抬眸,冷道:“郑氏终于等不及了。”

    于溯又取出怀里的密折交于陆衡,道:“王爷,蕲州传回的密报。”

    陆衡接过,看毕,将折子重交还给于溯,道:“皇祖母、姑婆、起煊那都送一份过去。另传信蓟州,将证人护送到顺京。”

    于溯躬身,“属下明白。”

    稍顿了片刻,陆衡继续道:“查王妃近三年所经事,去了哪见过什么人,何时开始并非为痴儿,一一查清楚。”

    四七、于溯面色微惑。

    片刻后,于溯行礼道:“属下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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