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长叹难止

    窈窈成婚当晚睡得是罗汉床,第二日因着陆衡发热,她在一旁照顾,在圈椅坐了一晚,但今晚却是不知如何了。若是分房睡,也没有人告诉窈窈,她能去哪个院子睡,陆衡也没说过这些,那她自不敢一个人在王府溜达找房间睡啊,若是跑去找张妈妈花叙睡就更不行了。

    大周尊卑分明,早上因着她没有及时梳洗,陆衡都有罚花叙张妈妈的意思,她要是敢跑到花叙、张妈妈那去,怕是要让人耻笑,陆衡更不会轻饶了她们。

    是以,待就寝时,窈窈便杵在了房里,看着四七伺候陆衡上了塌后,怔怔看着陆衡又看看一旁的罗汉床。

    四七退出去时朝窈窈行了一礼,窈窈颇有些尴尬地摆了摆手。

    陆衡阖眸躺着,未出动静。

    窈窈抿唇,睡圈椅是不行了,昨晚圈椅坐一宿,她腰这会儿还疼,但睡罗汉床却是可以的,罗汉床虽没有软塌舒服,但好歹能躺着。

    是以,窈窈往一旁的柜子去,轻轻打开柜子翻开,希望能多找几床被衾出来,将罗汉床铺软些。

    许是动静大了,扰了陆衡,他微蹙起眉,撩起眼皮看窈窈:“翻什么。”

    “我……”窈窈轻轻阖上没有被衾的柜子,扭头看向陆衡,轻声道:“是不是吵到夫君了?”

    先前盖的被衾也不知道被丫鬟收到哪儿去了。

    略昏黄的烛火映在陆衡面上,原本苍白的面色这会儿看着不那么病态了,他弯了臂弯枕着脑袋看着窈窈,再次怏怏道:“我问你在翻什么。”

    窈窈紧抿了抿唇,指了指罗汉床道:“没被衾。”

    陆衡顺着窈窈的指的方向,偏头看罗汉塌一眼,复又偏头看向她,声音冷淡,“我不让你睡床了?”

    窈窈一怔,陆衡也没说能让她睡床,但她不敢顶,低低道:“没。”

    陆衡说完这话便阖上了眸子。窈窈深吸了口气,陆衡这意思是她可以睡床,她这会要是还继续翻被衾,那不是打陆衡脸吗,也罢,床那么大,她和陆衡一人一边也成的,互不影响。

    窈窈杵在柜子前,内心又挣扎许久,终于将房内的烛火熄了,踱着小步子往床榻去。

    房内光线暗,窈窈走到塌旁放下帐幔,小心翼翼地从床尾爬上去,放下帐幔后,帐内漆黑一片,窈窈什么都看不到,只依着先前的记忆,摸索着,生怕踩在陆衡腿上。

    怕什么便来什么,窈窈摸索着,冷不丁踩到了陆衡的腿,陆衡微微蹙起眉。

    窈窈一战,飞快缩回脚,僵在那处,不敢动作,但并没有听到陆衡吃痛的声音,她愣了好一会儿,方想起,陆衡的腿废了,半身瘫痪,他没有感觉的,是以,陆衡看不到便不会知道她碰到了他的腿,这般一想,窈窈松了口气,越过陆衡的腿,爬到内侧。

    顺利爬上了塌,窈窈尽量不占位置,手臂贴着粉壁躺下,她与陆衡之间的距离还能睡下两人。窈窈舒了口气,拉过被衾盖上,塌软被衾暖,舒服。

    然,这暖和仅持续了半瞬就没了,身上的被子刚上身,就被扯走了,窈窈一愣,扭头看向一旁,黑暗中,她看不清陆衡的脸,只听到他病恹恹的声音,“我经不起冻。”

    窈窈:“……”

    塌上好像只有一床被衾,为什么只有一床被子?!她和陆衡隔那么远,盖得住她就盖不住陆衡,她怎么敢和陆衡抢被子!

    夫妻之间还是不要太拘谨了,陆衡体弱残废,嘴上虽不说,但心里肯定多少有些自卑,也应比一般人敏感,她是他的妻,不与他同床共枕又不同衾的,万一陆衡以为她是嫌弃他,可怎么办。

    窈窈这么想着,轱辘一滚凑到陆衡身边,拉过被子盖上,斟酌片刻,温声道:“夫君放心,妾身会好好照顾你的。”

    陆衡微抬眸子,看着眼前的黑暗,没应声。

    窈窈只能听到陆衡不平稳的呼吸声,有一下没一下,好像随时都要断气,原本想要问的归宁之事,她也不敢问了,累了一日,倒是极快睡过去了。

    *

    天气越发冷了,昨夜里又落了一场雪,门口负责扫洒的小厮忍不住搓了搓手呵上几口气暖和一下,暗暗骂了句。

    诚平侯府一早就忙起来了,不为别的,只因他们这破落侯府出了个王妃,今日王妃归宁。

    诚平侯府虽是侯门,但却只留个勋贵壳子,并没有多少家底的家族,为了维持表面的体面,府中主子及丫鬟小厮的吃穿用度皆是大手笔,早已难以维持收支。

    诚平侯尚在,膝下五子,五房子孙中并没有什么有出息的子孙,长子三子做了个小官,四子五子就是个纨绔,次子洛文义最不听长辈言,逆得很。

    在老侯爷眼中,在经商之上颇有天赋的二房长子洛谌是上不得台面的,他们是侯府,怎能做那些个买卖,当年洛文义要娶林氏,他就不同意,是洛文义要死要活就要娶林氏。可笑的是现在却还需要二房出私产补贴府中,好维系日常开支,老侯爷也就只能对洛谌经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如今出个王妃也不能叫老侯爷高兴,相反,老侯爷更忧心了,本就一个痴傻孙女,与他并不亲近,虽说后来这傻孙女脑子撞好了许多,但他子孙颇多,他不在意这一个。

    怀就坏在这傻孙女嫁给了静王,静王是谁啊?那是废太子,贵妃眼中的钉子,指不定哪日就玩完了,若只是静王府独自遭殃还好,怕就怕,殃及池鱼,株连侯府。

    是以,老侯爷想到这,不由长叹。

    身后的福贵听着暗暗皱了皱眉,老侯爷叹气不带断的。

    忽地,前头来了人,说是静王府的马车驶出了,约莫过半个时辰就要到侯府,老侯爷长长吐了口气,止了叹息,由着福贵搀扶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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