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小说:兄长你走开 作者:瑾瑜先生
    春熙宫是三皇子生母冯贵妃娘娘的宫殿,殿内布置简单雅致,多采用淡青嫩绿乳白等色,偶尔殿内插一枝桃花、折几弯柳枝,更起画龙点睛作用,让整个宫殿透出一份温馨之感。

    此时冯贵妃正躺在侧殿的紫檀木梅花贵妃榻上,着一身羽蓝色锦霞合体宫装,双眼轻阂,眼尾微微上挑,平添一份风情,而她下手的绣凳上坐着一位年轻妇人,相貌姣好略显丰腴,正是三皇子的正妃,也就是吴世子吴冉的嫡亲妹妹吴樱。

    吴樱低头垂眼,姿态谦卑,声音中还带着一份哽咽,“母妃,你这次可一定要救救我哥哥,他就是一时想岔了才做出此事,如今已是知错了,什么罚都愿意认,可若是因此就夺了哥哥的世子之位,实在是有些过了,毕竟那宁家姑娘还是好好的啊”,吴樱微微抬头,眼中露出一份乞求,“求母妃在父皇面前多美言几句,若是能保住哥哥的世子之位,儿媳以及兴国公府必定感激不尽。”

    冯贵妃慢慢地睁开眼,面容婉约秀丽犹似少女,她看着自己涂成粉色的指甲,淡淡道:“你刚生完孩子,莫伤心太过,小心伤了身子,你哥哥这事嘛,听着也着实荒谬,先是杀人不成,后又爆出与有夫之妇牵扯在一起,可没想到正在这时你那姨家表嫂又自杀了,不免让人浮想联翩啊,我就想问问,这之间有联系吗?”

    吴樱心下慌乱,眼中就带出几分,声音也是诺诺的,“这之间没有联系的,我那表嫂自杀的原因尚不知晓,只是刚好发生在此时,不免被有心人硬凑在一起罢了,望母妃明鉴。”

    “哦”,冯贵妃的声线微微挑起,“这么说来,我也是那等有心之人喽?”

    吴樱赶紧站起,低垂着头,“儿媳不敢,母妃误会了。”

    冯贵妃望着吴樱微微一笑,“你想让我帮忙,就得给我说实话,否则我可是不敢招惹此事的,要不然忙没帮成,我自己再惹一身麻烦,那就不好了,你说是吗?”

    吴樱咬咬嘴唇,一脸为难,她的这位婆婆虽说看着和气,但手段却是一等一的高明,让人不自觉的就心里发怵,她犹豫半天,心里的话滚了一遍又一遍,终是说道:“我那位姨家表嫂看着贞静,但其实心思最多,若是做错了一两件事也是有的,这次她去了,我姨母也是伤心的很呢。”

    冯贵妃唇角一勾,静静打量着眼前的儿媳妇,当初她就是觉得自家儿子是个粗性子,所以才挑中了吴樱这心思细腻之人,没想到这心思也太细腻了,一句话绕三圈不说,连这等错事也是要怪到别人身上,自己家人倒是干净的很,这种做派,可真是让人看不上……可是也没办法啊,自家那傻儿子以后还得靠人家兴国公府呢,吴至清那老头子只吴冉一个嫡子,若是吴冉的世子之位真被夺了,好一点是落在庶子头上,坏点的情况就是兴国公府降级,不管怎么说都对自己没好处,这事是不管也得管啊,他兴国公不就是知道了这一点所以才让吴樱来求她的嘛。

    冯贵妃复合上眼,“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吴樱知道这就是答应的意思了,故不再多言,行礼之后便离去了,良久之后冯贵妃交代身边的大宫女碧叶,“找人去宫门口盯着,皇上若来了后宫便请过来。”

    “是”。

    冯贵妃心下思量着此事,求情就一定的,只是不能贸贸然求情,得先探探皇上的意思才是。她打定主意就等着皇上来呢,没想到等了一下午却听到碧叶回来说道:“皇上本来是准备过来的,只是后来太后宫里也来人请了,皇上便去了寿安宫。”

    冯贵妃垂眼思考半晌,后缓缓起身,扶一扶头上的金海棠珠花步摇,袅袅婷婷,“走吧,咱们也该去给太后请安了。”

    寿安宫内,永安帝正坐在太后身侧品着茶,他如今将将五十,因保养得宜,面容看着不过四十几许,再加上天庭饱满凤眼挺鼻的好相貌,是一个极有魅力的人,此刻他轻轻啜一口茶,称赞道:“总觉得母后这里的茶格外清香,比朕那里的好喝多了。”

    方太后面带笑容,看一眼坐在下首的方贵妃,“哀家这里的茶都是皇上你精心挑了好的送来的,哪能不好,再加上方贵妃特意用了泉水来冲泡,香是肯定的。”

    永安帝将茶放下,两手合在一起,面带回忆,“贵妃的泡茶手艺一直都是好的,当初她尚在闺中之时,来母后宫里小住,朕来母后你这里喝茶,只闻那个味儿就知道不是宫女泡的,果不其然,就见这宫里多了一位仙子一般的姑娘,那时朕就在想,也就只有这样风姿绰约的佳人才能冲出这样的茶了。”

    永安帝说的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他刚刚登基,太后虽不是亲妈,但也常常过来请安,无意就撞见了少女时期的方贵妃,那时她还是承恩公府的三小姐,姿容出众温柔可人,恰如初春时节绽于枝头的梨花,让人见之心喜,永安帝自是知道这位三小姐不是平白无故地出现在太后宫中的,也乐得接纳一位美人,顺便安安太后以及承恩公府的心。

    方贵妃坐在太后下首,微垂着头,羊脂玉一般细洁的脸上显出一抹嫣红,格外有少女之韵味,她们姑侄今日请皇上来本来是另有目的,可没想到还能听到这样一番话,可真是意外之喜了,方贤妃笑睨一眼永安帝,眉目含情,“皇上谬赞了。”

    方太后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这样就好,只要你们两个感情好好的啊,哀家就高兴。”

    这边正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呢,太后身边的大太监突然来报,“回太后娘娘,冯贵妃娘娘来了。”

    方太后连着方贵妃脸上的笑容都是一顿,方太后抚着袖口上精致的刺绣,语气淡淡,“那就让她进来吧。”

    冯贵妃缓缓从外走进,福身一礼,“见过太后娘娘,见过皇上。”

    方太后问冯贵妃,“今儿个怎么有空来哀家这儿来了?”

    冯贵妃粉颈微垂,额前一缕碎发虚虚搭在眉眼之前,更多几分绮旎,刚刚还跟方贵妃叙旧的永安帝眯眼瞧着,慢慢转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方贵妃在一旁看了,暗骂一声狐狸精,然后就听到这狐狸精柔着嗓子道:“昨日妾身来给您请安,宫门口的太监说您老人家睡下了,不便打扰,妾身就回去了,只是到底一日未见,妾身牵挂着太后娘娘您,故今天又来了。”

    看看人家这说话水平,太后刚刚暗指她无事不登三宝殿,是冲着皇上来的,后脚人家就指出自己每日都来,只是太后不见罢了,方太后嗤笑一声,对着永安帝道,“看到冯贵妃,哀家倒是想起一件事,这事说来也跟咱们有点关系,冯贵妃那儿媳妇的哥哥不成个体统,做了丑事被人发现之后竟然还想杀人灭口,幸亏被昭儿的新妹妹给挑破了,要不然不就多了一条人命嘛,”方太后叹一口气,“当初为小三挑媳妇儿,咱也是看了又看的,就图着人家姑娘家世清白大方懂事,可没想到就挑出这样一户人家,也是坑了小三啊。”

    方太后这话大有深意,冯贵妃自来得宠,当初挑选儿媳妇儿也是自己做的主,可是如今就是她自己挑的出了事,可不是打脸了嘛。

    “太后娘娘说的极是”,冯贵妃一双美目缓缓抬起,微红,翻着泪光,更显楚楚动人,“妾身今日来此也是说这事的,那兴国公府平日里看着极好,吴世子更是京城数得着的青年才俊,没想到宴会之上竟然出了此等事情,还让武安侯府的姑娘给看见了,妾身每每想到此事都觉得难以置信,竟跟编戏曲的一样,不瞒皇上说,刚刚我那儿媳还来找我向您求情呢,只是妾身再愚笨也知道后宫不得干政的道理,这虽然算是私事,但也应按照国家法度来办,妾身也不愿包庇他们,只盼着皇上切莫因此事生气,否则就是妾身的过错了。”

    冯贵妃此时做足了大公无私的贤惠模样,再加上那梨花带雨一般的面容,真真让人怜惜,永安帝冲着冯贵妃一招手,待她走近时轻拉她坐下,柔声安慰道:“孩子们不争气罢了,你也别多心,伤到自己身子就不好了。”

    “嗯”,冯贵妃微微颔首,“妾身倒是没什么,就怕大臣们吵得太厉害了,惹得皇上心烦。”

    永安帝脸上就露出欣慰神色,而旁边的方贵妃微微眯了眼,到底也没有说什么。

    冯贵妃离开寿安宫的时候,碧叶一边搀扶着一边轻声问道:“咱这是不为吴世子求情了吗?”

    冯贵妃慢慢地走着,面色冷凝,哪还有半分伤心,“我倒是想为他求情,只是也不能逆了皇上的意思,刚刚我以退为进,皇上可什么表示都没有,可见这次吴冉的确是保不住了,那咱们与其硬碰壁惹皇上不高兴,还不如做出这贤惠模样,起码与兴国公府先剥离开才是,这次输了就输了,可是以后的时日还多着呢,怕什么。”

    “娘娘英明。”

    冯贵妃所料不错,第二天的朝会之上永安帝就下达了旨意,废除吴冉兴国公府世子之位,而兴国公吴至清教子不严,罚在家思过三月,并需向宁家赔偿一定的损失,夏凉听到着这个消息之后倒觉得挺解气,总算把那个人面兽心的坏人给揪下来了。

    只是夏凉还有一件心事,就磨磨叽叽地来到了澜竹院,如今秦昭在她心目中的形象越发高大起来,因此有什么想不通的事情了就喜欢来找秦昭说,还是在竹林深处的石桌旁,秦昭一边吃着夏凉带来的桂花糕,一边听这个小姑娘略带忐忑地说道,“大哥,吴冉被废了世子之位是应当的,可是她的那位表嫂也死了,你说这算不算是我造成的啊?”

    秦昭眉头一挑,细细将一块儿糕点吃完,又饮了一口茶,才慢条斯里地说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应该知道。”

    夏凉两手托腮,声音闷闷的,“吴世子的这件事虽然是我挑开了,但是到后面会有很多人插手的,像与他不睦之人、与他有利益争夺之人,都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那位沈氏很可能就是被他们逼死的,只是这到底只是我的猜测,所以就想问问大哥你。”

    秦昭执壶为夏凉添上一杯茶,“兴国公只有一个嫡子,就是吴冉,若是吴冉的世子之位被夺了,那么剩余的庶子有没有可能成为世子呢?世子啊,那就是以后兴国公府的当家人,多么大的诱惑啊,吴冉的弟弟们插上一手是必然的。”

    “你是说,是他们把那位沈氏逼死的?”夏凉直起身子看向秦昭,目光殷殷。

    “也不一定”,秦昭看着夏凉近在眼前的润玉一般的脸庞,微微垂下眼,“想要逼死一个女人,流言就够了,况且这并不是流言,只要有人放出与吴冉有染之人是沈氏,那么自会有人愿意出手,借着沈氏给吴冉致命一击的。”

    “具体事情你不用知道,你只需要知道这事与你无关就好,你还救了一个姑娘的性命,你做的是善事,对吗?”

    秦昭话毕,却不见夏凉心情好转,她似是叹息道,“这年头做女人真难啊。”

    秦昭听后不禁笑起来,眼前的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都开始感叹“女人真难了”,他捡起落在石桌上的一片竹叶,缓声说道:“世间规则就是如此,你可以从心里蔑视这些礼教,但是却不得不去遵守它,它禁锢着你,但也保护着你,所以,轻易不要去挑战它,除非你有为之一战的能力,明白吗?“

    夏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问道,“那大哥哥有没有什么不想遵守的规矩啊?”

    秦昭手中旋转着竹叶,目光真切,“现在还没有,以后有没有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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