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开宗祠之后,苏拂的名字被记入族谱之上,意味着她真正地成了武安侯府的一员,而夏凉没有随母迁入,府中对此倒是有不少议论,不过她本人并不在乎,每日里该吃吃该喝喝,心情倒是美好的很。
时间一晃就到了元宵节,这天姑娘们可以大大方方地外出看花灯,夜幕刚降,秦昭就带着弟弟妹妹们直奔朱雀大街,这里历来是京城最最热闹的地方,宽阔整洁的街道两旁挂满了形态各异的花灯,一个个灿若明珠皎如流月,似是构成了一道晶莹的玉带延伸到了天边。秦昭带着大家到达之后,众人便自行分开了,秦溪遇到了舅家兄妹,那个与夏凉有一面之缘的邹容也在其中,邹容并不看夏凉,只带着秦溪和秦瀚一起在不远处游玩,后面自然跟着随侍的人,秦昭也没有管,而秦辰则对街中最热闹的那一片比较感兴趣,那是京城有名的酒楼飞天阁,门前搭了精美的展台,上面挂着各种灯笼,最引人注目的则是最高处的一个足有一人高的美人灯,美人身着彩衣体态婀娜,一双眼睛尤其传神,垂眉敛目间尽显清愁,欲语还休间有着说不清的哀思,在夜色之中随风摇曳,似会随时都会拂衣而去一般,这是酒楼用来吸引顾客的彩头,并不售卖,只有猜对了酒楼设下的全部灯谜之后才能拿到。
秦辰带着人兴冲冲的就过去了,原地只留下秦昭和夏凉两人,秦昭问她:“你不过去吗?”
夏凉似是没听到秦昭的话,她的目光汇聚在不远处巷子口的一个小摊上,那里没有美轮美奂的灯笼,没有密密如织的游人,但那里有一个小吃摊,一对夫妇在卖各种面食和汤品,那诱人的香味啊,能传到十里外去......
夏凉咽了一口唾沫,对着秦昭讨好一笑,“那灯谜我也猜不对啊,去了不过看看而已,不过”,夏凉遥遥一指那小吃摊,“去那里就不一样了,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多好啊。”
秦昭莞尔一笑,率先走了过去,夏凉跟在身后高兴的不行,“大哥你是不是也饿了,所以也准备去吃点?哎呀呀,咱们真是心有灵犀啊,那你想吃什么呢?我感觉每一种应该都挺好的,你说我吃点什么呢,好纠结啊……”
夏凉叽叽喳喳了半天,到达小摊后直接往桌子旁一坐,吆喝一声,“老板,给我一份水滑面,再来一碗山楂汤”,说完之后就乖乖坐在那里,神态之认真,坐姿之端正,完全就是刚上学的乖宝宝一个,当然还不忘问一下秦昭要吃什么。
秦昭侧着脸,稍暗的灯光下中依稀可见日渐硬朗的下颌线,他回答,“和你一样吧”,于是夏凉又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等到吃食上来之后,夏凉很有眼力见儿的先拿一双筷子塞给秦昭,随后自己才开动,秦昭明显不太熟悉这样的氛围,良久之后才将筷子伸向碗中,恰在此时旁边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秦世子,你也在这里。”
秦昭抬头,看到来人面容之后不慌不忙起身,抱拳一礼,“六公子好。”
夏凉抬眼一看,来人大概比秦昭大一两岁,着一身银灰色狐裘,脖颈处滚着精致的白边儿,五官端正温和,已初具青年人的俊朗,脸上始终带着微微的笑,让人观之可亲,夏凉一看就知道这是谁,当今的六皇子傅慧嘛,因为从小丧母所以跟着贤妃娘娘长大,跟秦昭也算是熟悉,在皇子之中并不算出众,但实际上呢......
夏凉拿帕子擦过嘴后也起身一礼,“六公子好”,跟上秦昭叫肯定是没错的。
傅慧笑吟吟看夏凉一眼,问秦昭道,“这便是你的那位新妹妹吗?”武安侯府的姑娘他都见过,而这个生面孔应该就是那位新夫人带来的姑娘了。
秦昭应是。
傅慧笑容加深,对着夏凉道,“久仰大名。”
夏凉看看秦昭,猫眼似的大眼睛中满是疑惑:什么大名,不会还是兴国公府那档子事吧?
秦昭让夏凉坐下继续吃,自己和傅慧闲聊起来,傅慧的声音总是不疾不徐的,带着暖风般的柔和,“这段日子娘娘总是说起你,说你越长大反而越不往她那里去了,让人惦念的很”,方贵妃虽只是六皇子的生母,但六皇子却是每日里都要去请安的,比方贵妃的亲儿子八皇子傅琸都要强一些,故他在朝中一向有孝名。
秦昭理一理衣袖,“毕竟不是小孩子了,总不好常常入宫的。”
傅慧浅浅一笑,转说起别的事,“听说城东十里处有一大片野生的梨树林,每年盛开时节,整个梨园含烟带雨,犹如飞雪敝日,异常壮观,更有学子在那里举办梨花宴,谈书交友,不亦乐乎,这可是真的?我听后可是向往的很呢。”
秦昭答道,“自是真的,本来只是一片林子,也不算大,后面卫驸马又在旁边增植了许多,便渐渐成了规模,他心思精巧,又善于打理,这片林子的名气就越来越大,我听卫瑾说今年三月会在那里办宴,到时候六公子便可一观。”
傅慧的脸上满是憧憬,“闲云不系东西影,野鹤宁知去往心,卫驸马不问朝政,只专注于自己喜欢的事情,日子实在逍遥的很,让人羡慕。”
旁边的夏凉偷偷撇撇嘴,暗搓搓地想:卫驸马的日子可不是逍遥嘛,一天到晚就爱拾掇个花花草草,与政事上一点也不掺和,要不是如此,福顺长公主怎么会为了卫瑾能有一个爵位而打蒋涵的主意呢?而且这个六皇子啊,真不是个实诚的人呀,他能羡慕卫驸马才怪呢。
夏凉一时想的远了,喝汤时就有些不注意,等到她一口气把整碗汤咕嘟咕嘟都喝完之后,就看到了秦昭和六皇子略带惊异的脸。
......
好尴尬啊,一点都不淑女~
六皇子看着夏凉,嘴角噙笑,“这里的汤十分美味吗?”
夏凉点点头,又装成了老实孩子,“还好还好。”
“看六姑娘的样子,这汤应该很不错”,六皇子的声音格外轻柔。
夏凉圆溜溜的眼睛转了一圈,然后就像突然悟到了什么人生真理一样,两手一合,冲着小摊老板吼一声,“老板,再来一碗山楂汤”,而后笑意盈盈地对着六皇子道:“六公子你真是太含蓄了,要不是我脑子转的快,都体会不了你的意思呢,你想喝就喝吧,不用不好意思的。”
这下六皇子脸上的笑意终于凝结了,好像听不懂夏凉的话一般,倒是秦昭侧过脸微微咳嗽了一声,似是夹杂着笑意,六皇子反应也快,坐正身子道,“既然姑娘有请,那我也尝一尝,多谢姑娘美意了。”
于是在夏凉的无意推动下,三个人坐在一起十分安静地喝汤,六皇子矜贵,秦昭内敛,夏凉随性,坐在一起倒也格外和谐。
六皇子走后,夏凉斜眼瞄一眼秦昭,收回目光后再瞄一眼,来来往往了几次终是期期艾艾道,“大哥,这位六公子看着不简单呢。”
秦昭正在出神,听到夏凉这话眼皮一掀,似在问询,夏凉组织了一下语言,往秦昭处挪一点道,“这样给你说吧,我老家那边有一个邻居,家里有两个男孩,年纪也都差不多,从小大人们都说老大聪明老二傻,家里也更器重老大,可是没想到后来入学了,老二反倒学的最好,时常受夫子夸奖,可老大却连个三字经都背不过,可见人不可貌相,看着聪明的,实际上不一定聪明,看着老实的,也可能心眼最多呢。”
夏凉特意加重了最后一句话的语气,之后就一脸期待地看着秦昭,心道一定要提防好六皇子啊,那可是个深藏不露的,可千万不要被人阴了,结果秦昭没有什么明显的神态变化,只是玩味问道,“你想说什么啊?”
“大哥你听不懂吗?!”夏凉抓住秦昭的袖子,满脸不可置信,“我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你还没懂啊?”
秦昭不动如山,“不懂。”
“那我再给你举个例子啊”,夏凉正苦口婆心地准备再说道说道呢,就见秦辰带着丫鬟婆子回来了,她往夏凉旁边一坐,整个人透着一股子的兴奋,一双眼睛更是璀璨如星,出口的话却是,“那个美人灯被人赢走了。”
别人把灯赢走了,秦辰有什么可激动的啊?夏凉眼睛一转,突然之间福至心灵,怼着秦辰的脸就问,“谁啊?”
“一位公子~”,秦辰语调缓慢,带着一股子的神秘感。
夏凉此刻的脑子转的格外快,靠近秦辰小声问着,“长的很好看?”
秦辰直接用表情说明了一切,她满脸的惊叹,用一种异常认真的语气说道:“灯下看美人,风姿绰约,见之忘俗。”
哎呦~这竟然是学渣秦辰说出来的话呀~
夏凉立刻脑补了一番,就在这灯火迷离之中,一位俊眼修眉的白衣公子,温文尔雅,才华出众,在众人的惊叹之中猜对所有的灯谜,赢得了彩灯,真真是羡煞众人~夏凉赶紧伸长肉脖子往飞天楼前看,结果上一轮已经结束了,楼前人影稀疏,哪还有什么玉人?
秦辰伸手把夏凉的脑袋按下来,“别看了,都走了”,随后一脸遗憾,“唉,都不知道是哪家的,要不然跑到门口再看一眼也好啊。”
夏凉实在好奇的很,拉着秦辰袖子就问开了,“赶紧给我讲讲,到底有多俊俏……”
“咳~”
秦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短促的咳声,她与夏凉抬眼,只见秦昭缓慢起身,优雅至极地整理着身前的衣袍,一张脸隐在灯光之外,看不清神色,可不知怎的就显出几分阴气森森来,“时候也不早了,找到大妹妹就回吧,这外面人又多又乱的,你们姑娘家家的到底不安全。”
秦昭飘飘然走了,留下夏凉和秦辰面面相觑,秦辰摸摸耳朵,十分疑惑,“大哥这是怎么了?看着怪怪的。”
夏凉眯眼瞧着秦昭远离的身影,亦是百思不得其解,这刚刚还好好的呀,怎么突然就画风突变了?她想啊想,想啊想,终于想到了一个可能,不太肯定地对着秦辰道:“会不会是咱们当着大哥的面说别的男子好看,大哥吃醋了?”
秦辰就跟听到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话一样,惊呼道:“怎么可能,大哥哪有这么肤浅?”
夏凉本就是乱猜的,如今被秦辰这么一说也觉得是自己想岔了,对嘛,这可是她家大哥啊,可是飘逸出尘清新脱俗的武安侯府世子啊,怎么会注重皮相之流呢?看来是真担心她们的安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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