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发现自己穿越的时候，林朝华的三观稳固——死后没喝孟婆汤还转生到了其他世界么。挺符合世界观的。

    发现林朝云可能经历了重生的时候，林朝华的三观有轻微动摇但依然稳固——首先只是猜测，其次林朝云可能是妄想症，最后，林朝华行走江湖的时候，也知道两个能隐约窥伺命运的人。林朝云保不定只是天赋出了岔子？

    但现在，长平城外的林朝华，三观有轻微碎裂的迹象。

    窦礼没有使用任何江湖骗术的手段——至少林朝华完全没有发现——他掐了几个手势，念念有词了两句，就从他的手上迸射出了一道淡淡的金光，落在了林朝华手心的陨晶上。

    然后，林朝华可以发誓没有动任何手脚的陨晶，其内部的色彩就真如火焰一般跳动起来。

    托着陨晶飞到半空，并且整个儿都散发出了茫茫的白色光晕，将他们三个人一并笼罩了进去。

    站在光晕之中远眺长平的城墙，则能够看见，金红色的光芒将整个长平笼罩了起来。

    在长平城的高空，仿佛还有一道长长的影子在游走盘桓。

    不过，这样的异象也就持续了几息，漂浮在林朝华胸口处的陨晶就像是失去了托举的力量，砸回了林朝华忘记移动的手心上。其中的色彩，还貌似黯淡了一分。

    远处的异像也就消失不见了。

    林朝华和杨瑛都说不出话来。

    心中大概全是哲学三问——我是谁，我在哪，在做啥？

    窦礼到底还是少年人，有些得意，“其实，林道友你也可以的。”

    林朝华呆呆的看过去。素来被盛赞的书卷气，几乎碎得彻底。

    “我好像不行。”

    “那是因为林道友没有学这些术法小道吧。”

    林朝华这才注意到，窦礼连称呼都变了。当然，或者也没什么大问题——林朝华修炼的确实是道家一脉的《羽化经》，只不过只有内功修炼和一些武道上的运用方法，林朝华从没想过，能和“道术”沾边。

    窦礼随口说了两句，就轻松转移话题，“现在天色已晚，城门落锁。两位要不要到白云观去宿一晚？”

    “不是。璐王殿下，你还没说，刚才出现的东西，到底意味着什么呢。那块陨晶到底怎么了？”

    杨瑛也反应过来，连连点头。

    “我在德正殿就说过了啊！那块陨晶被皇室供奉了数十年，早已经和皇室的气运相连。如今时机已到，自然就融进了大周的国运之中。”

    林朝华腹诽——不，你之前没这么说。

    同时脑袋有些晕眩——气运、国运什么的，这说法是不是太玄乎了一点？还有，什么叫做时机已到啊？

    杨瑛已经在路上听说了陨晶的事情。

    得说，身为纯正的“古人”，杨瑛倒是对玄乎的事情接受度良好。气运国运之说，对她来说是理所当然的。所以她没有疑惑，直接问，“璐王殿下，什么是‘时机已到’？”

    “不知道，师父是这么说的。”

    林朝华想起来，传闻中，白云真人就是一个能窥见“气运”或者说窥见未来的奇人。

    她当年听说的时候还吐槽过，这简直是穿越/重生女必备的“上香必遇鼓励师”啊！

    不过，白云真人之前见到他们的时候，却也没有什么特殊反应就是了。

    “若真是如此，还是和陛下说明的好，免得一番调查，不知道会牵连多少无辜的人进去。”

    窦礼摇头，“会说，但他不会信。”

    “为什么？”

    林朝华顿时警惕了，“刚才那样的异象，只要展现一下，不就是证明了吗？”

    窦礼摇摇头，“他是皇帝，除非是邪门借运之法，如今能施展的道门小术，在他身边是施展不出来的。甚至，只要是在长平之内，都会受到很大限制。”

    林朝华觉得头更晕，“和龙气什么的有关？”

    窦礼认真点头，“陛下已一统九州，举行过祭天之礼。乃是当世人皇，当然是有龙气护体。何况他自幼征战，身上还有杀伐之气。”

    林朝华无言以对。

    虽然建立大周的是太/祖，但统一九州的是当今皇帝。说他是开国皇帝并不为过。哪怕在前生那个不玄幻的世界里，科学时代，开国皇帝也被套上了种种玄幻的说法。

    现在这个世界，她的世界观正因为之前发生的事情从低武走向玄幻……所以这说法，貌似也没什么不对？

    虽然如今风气还算开放，小娘子小郎君共同出游不算什么大事。但要是换个人家，两个小娘子没带丫鬟护卫，跟着一个男子夜不归宿，那也至少是要闹得家宅不宁的。

    也就是林家西府特殊。

    林朝华和杨瑛完全不用担心这个。毕竟出门的时候就猜到了可能要夜宿城外，通报过了。

    而且，林朝华走过江湖，杨瑛受过训练，两姐妹都有武功在身。还一个远攻一个近战可以相互支应。又是在京郊地界。满门巾帼的林氏西府根本不会有人担心。

    当然要是传扬出去，名声什么肯定成问题。

    但杨瑛早就因为拒绝杨家安排的婚事大闹杨府而没了好名声可言，林朝华则根本不会在好奇心高涨的时候矜持（择婿条件传出去以后也一样名声大败）——能端得住的时候都是无聊或者懒惰的时候——于是也就无所谓了。

    两人决定去白云观住下。

    白云观建立于大周初年，完全就是为了白云真人而建。

    白云真人在大兴末年，其实也就是天降陨石之后自己找上了窦氏。但他那时候是以一个武功高强的“散人”的身份投奔的。

    他和北辰散人差不多——世家子弟出身，因为不愿意重复世家子弟的路，挂名出家。但不算正统道士。而家族也和北辰散人出身的李氏一样，在北蛮之乱中被齐殇帝给坑死了。

    他做过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太/祖贴身护卫，在太/祖称帝之后因伤隐退，正式出家。

    太/祖就在长平郊外的云岭，将一座战火中废弃的道观为他改建成了白云观。

    ——那时候其实真没人觉得这位是真道士。太/祖的意思本来也就是给他个地方养老。

    谁能想到……

    杨瑛一路上，好奇的扯着窦礼东问西问，以她身为武者的敏锐，林朝华有的疑问，她也都能想到。撇开外表，窦礼本质上又还算得上是守礼老实的好青年，被她问来问去，倒是透露了不少信息。

    道术这种东西，属于“术”类，而且归于“玄”门。

    虽然看着奇妙，但其实很容易受各种东西影响。别说皇帝的龙气，沙场的煞气、外功高手的血气、内功高手的精气、官员与国运相连的官气……很多东西都会对法术效果造成影响。

    受龙气之类的与国运相连的“气”削弱最严重。

    不过，很重要的一点是，窦礼始终都透露出一个信息，他始终说着“如今如何如何”。也就是说，他认为这种状况在未来是会改变的！

    如果说，窦礼相信这个世界会变得更加“玄幻”的话，那么，他一直以来最让林朝华不能明白的一点，也就顺理成章了——

    为什么那么坚定的要修道？

    拜托，如果能修仙长生，逍遥世间，荣华富贵还剩下多少吸引力？

    要是能做皇帝，或者还有些许诱惑。

    普通宗室，有什么意义吗？

    不过，这个世界到底会不会变得玄幻呢？

    林朝华想想林朝云的“重生”，对这件事更多了几分疑虑。

    她准备再去见一见白云真人，打探情况。

    不过，到了白云观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当然不是求见真人的时机。白云观有好几个院落都是客院，她们正要挑一个住下来，就看见了一辆带着金文“夏”字的车辆停在一个院落外。

    “这非年非节的，夏家是哪位夫人出来上香。”林朝华就是随口一问。

    引路的道人却给出了一个令他惊诧的答案，“不是夏家的夫人，是他们家二房的三郎。”

    “夏钰？”林朝华记得夏钰还一大早到她家里道谢来着。怎么晚上就跑到城外白云观来了？

    丰实书院也没到休沐的时候啊！

    林朝华心中有了个不妙的猜测。

    还没开口，夏钰似乎就听见了自己的名字，提着一个灯笼跑了出来，“林二娘子！杨大娘子！”

    说到第二个名字的时候，夏钰还有几分敬畏的感觉。

    毕竟杨瑛在丰实书院可谓是名声赫赫。

    “你们也出来找饶律了吗？”

    心中不妙的预感成真，林朝华嘴角微抽，“饶律跑出城了？”

    夏钰连忙点头，精致的脸上露出了希冀之色。

    “我们事先可不知道这个。”林朝华叹气，“闹得这么绝的吗？”

    看来她还是低估了林朝云的怨气，或者说高估了她的自制力。本来以为她会徐徐图之。不为别的，至少会尽力不引人怀疑吧？但真要缓和一点，以饶律的心性，也不至于跑出城了。

    “我也不知道啊。”夏钰一脸懵，“也是饶江来找我，说饶律出城了。饶家也没其他人主事……”

    林朝华一想还真是——秦国公被召见，饶允这些年根本不着家，饶家大郎饶慕在金吾卫当值，饶家小妹饶欣也长居宫中。饶慕的妻子……饶律的小厮也不可能跑去宫中找人不是么？

    “这个，饶律能去哪？”林朝华看着杨瑛。

    “我也不知道呀！”杨瑛瞪大眼，“他那么伤春悲秋的，我从来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好吧。”

    “饶律有伤春悲秋吗？”

    “呃，母亲婶娘他们都说，和饶二郎说话要注意，免得让他伤心，我怎么知道说什么话他才不会伤心？他和林朝云一起以后还好很多。唉……听说是林朝云和他闹翻了？他不会……”

    杨瑛一脸忽然受到惊吓的表情。

    林朝华道，“他还没那么脆弱。不过夏三郎，你听到了，我们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可能找到饶律。”

    夏钰面露失望。

    杨瑛想想道，“只要饶律那家伙不至于自己想不开，他在京郊随便就能活下去。他又不是你。”

    夏钰无言以对。

    这时，本来已经和两个少女分开的窦礼又匆匆走了过来。一般来说总是端着高冷脸的二皇子这会儿一脸的跃跃欲试。

    “林道友，杨大娘子。”窦礼简直是眉飞色舞的打招呼，“还有……嗯……”

    窦礼的目光扫到了夏钰身上，忽地脸色一变，骤然止步不说，还向后跳了一下。

    在长平传闻中的仙风道骨人设，崩得连碎片都要找不到了。

    林朝华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夏钰。

    夏钰的身上带着一块陨晶，而且是长年累月的带着。

    窦礼似乎能看到陨晶但是……

    窦礼已经重新端好了名为“高冷”的架子，“这位是？”

    “晋国公府夏三郎，夏钰。”

    “哦，晋国公府。”

    窦礼又镇定了一点，“两位、三位，听过云岭西面的那个坟场么？”

    坟场？夏钰一脸懵逼，瑟瑟发抖——为什么提到坟场，能那么开心？

    两个小娘子的表现却比小郎君要强得多。就是林朝华微微抖了一下。

    但行走江湖数年，被性格“好玩”的舅公带着，也长了许多见识。不再是前生那个彻头彻尾的文艺少女了。

    哪怕猜到了窦礼在兴奋什么，恐惧感也并不深。

    或者说，好奇心盖过了恐惧。

    “云岭西面的那个坟场，我记得是前朝一个长平小世家的祖坟吧？乱世的时候，那小世家灭门了，就有尸体往那儿扔。但也不到乱葬岗的程度，只是荒废了。要说乱葬岗，还是南山那个乱葬岗出名。那个坟场……原本姓孙？”

    窦礼有点懵。

    他觉得这两位应该知道云岭西的那个坟场——毕竟春日里出门游玩的时候，总要知道“哪些地方晦气不能去”。

    但居然能随口说出云岭西坟场的来历，就有些让人惊讶了。

    林朝华道，“我爱看各种游记、史书。”

    本想要通过历史的角度弄明白两个文字语言历史都有很多相通之处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关系。无奈上辈子的历史只是兼修，没有好好学习。看不明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