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钱转给秦星野后, 闻念又郑重地道了谢,并且拒绝了他送自己的提议,开上自己的跑车回了家。
她走后, 秦星野见达芬奇在客厅中转了两圈,跑去门口蹲着了。以前它常常这样等秦星野回家。
达芬奇比另外两只猫要聪明很多,简单的比如“吃零食、玩逗猫棒、不准”这种话都能听得懂。
秦星野踱步过去, 试探性地问“你是在等闻念”
达芬奇耳朵动了动,摇了摇尾巴, 不知是不知巧合,响亮地“喵”了一声。
他蹲下来, 挠挠它的头, 笑着说“她还不是咱们家的人,你现在等不到她的。”
晚上, 闻念坐在椅子上敷面膜时,给闻晚打了个电话。
“姐姐,你知道吗,我今天在医院里碰到个医生,背影和你简直一模一样,我差点管人家叫姐姐了。”
闻晚云淡风轻地问“是吗。你去医院干什么, 生病了”
闻念无声笑着, 心说小样的,你就跟我继续装吧。
“没有,我一个朋友今天做手术, 我去探望他。”
闻晚“祝你的朋友早日康复。”
“嗯嗯, 他的主治医师很厉害, 肯定会治好他的。”她见缝插针地吹了波彩虹屁。
“那就好。”
第二天, 闻念上完课, 去花店挑花。
车子上掉的那一小块漆看着不明显,她没着急补。
把买好的花放在车里,她去了医院。
另一边,岑屿森坐在轮椅上,眼睛蒙着纱布,问身边的保镖“她来了吗”
保镖心想这个问题你都已经问了我五六次了,要是来了我不早把她请进来了。当然,他是不敢这么回答的,第七次毕恭毕敬地道“还没有。”
好在岑屿森这次没等太久,病房的门被闻念敲响,保镖去开门的时候,岑屿森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闻念见到他,先是问“今天的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说还不错。”嗅了嗅,岑屿森敏锐地问,“你带了花来”
“嗯你鼻子很灵嘛。”闻念加快脚步走到他面前,把花往前一送,“祝你早日康复呀。”
岑屿森有点激动,接花的时候,指尖微微颤抖。不知道她给自己买了多少朵玫瑰,会不会是很大一束
闻念见他张开了手,笑着提醒“没那么大。”
他听话地收紧手臂,半天还是没摸到。难道就包了三十三朵十一朵九朵也行吧。
最后,他摸到了一个硬邦邦、凉凉的,圆柱形的东西。
闻念“抱住了哈,我撒手了。”
岑屿森托着那东西,上下摸了摸,发现是个花盆。他顿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一手托着花盆底,他伸手往上摸,碰到了一朵绽开的花。他虽然看不清楚,但也知道店里卖的玫瑰不会绽放得这么开,而且这花摸起来也不像蔷薇科的。
岑屿森翘起的嘴角一点点放下去,问闻念“这是什么花”
“红山茶,我特意挑了株长得最好的,花瓣层层叠叠,特别富贵。”
岑屿森“”谁想要红山茶了
深呼吸一口气,他低声说“我还以为你会给我带成束的花。”
“我考虑过,但是那种就算是插在花瓶中也难养久,盆养的花就不一样了。你找个人照料一下,等你眼睛好了,花也活得好好的,不就能看到了吗还有,在病房里放点花花草草的,有助于清新空气。”
岑屿森本来挺失落的,听她这么一说,倒期待起来了。
他也想把她送的花保存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谢谢念念,我会好好养着的。”
“嗯我下次再给你带点白山茶、粉山茶来,等你眼睛痊愈后,就能看到好多种颜色了呢。”
岑屿森的不快彻底消失,重新绽放了一个笑容“好。”但愿闻念答应了就能做到,食言的话他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闻念陪他在病房里呆了一会儿,问他要不要出去透透气,岑屿森欣然答应。
他坐在轮椅上,闻念从后面推着他,刚出了病房,几个保镖就跟了过来。
岑屿森听到脚步声,淡淡地说“别跟了。”
“可是少爷,我们要保护您的安全。”
“在这能出什么事。”岑屿森的语气已经透着不悦。
闻念见保镖一脸为难,做出承诺“我就带他在楼下转转,不走远。”
“那好吧。”
乘坐电梯下楼的时候,闻念同岑屿森说“你的这些保镖还挺尽职尽责的。”
“他们担心太过了。”岑屿森乖宝宝一样地说。
今日天气不错,刚出了住院楼,岑屿森就感觉阳光打在了皮肤上,暖洋洋的。
楼底下人不少,脚步和说话声嘈杂。闻念便提议“我带你去人少一点的地方转转吧”
“好。”
上辈子她总是来找林暮,对这里的地形还是比较熟悉的,推岑屿森去了小花园。除了他们,这里还有一些散步的病人。
“这里可以吗”闻念问他。
岑屿森只要和她在一块,去哪都无所谓,答道“可以。推我走了这么久,你也累了吧,找个地方坐会儿吧。”
小花园中的长椅都被占了,一时还真找不到地方。闻念刚想说我站一会儿没事的,就听不远处有人在叫她。
“你们好,我准备回去了,你们坐我这吧。”
她看过去,说话的是一个面色蜡黄,瘦骨嶙峋,看着不超过二十五岁的青年,穿着病号服,形单影只的。
受病情的影响,他有点无精打采,笑起来眼神却很温和。从面庞轮廓,隐约能看出曾经也是个俊朗的男人。
闻念没有把自己的同情表现出来,只是感激地冲他笑着说“谢谢你。”
“不用。”说完,他便离开了,背影萧索又寂寥。
闻念把岑屿森的轮椅停在长椅边,自己在椅子上坐下,叹气“刚刚给咱们让位置的人看起来病得很重。”
岑屿森不大舒服地问“你在关心他吗”
“我就是觉得他那么年轻,挺可惜的。”
岑屿森心里想着,别人的死活与我何干,嘴上却说“是啊。如果我的眼疾不能被治好,我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你肯定会痊愈的,放心吧。”
岑屿森笑起来,颊边有浅浅的梨涡“借念念吉言。”
“等你好了以后,要做点什么呢”
岑屿森怔怔地想,我想先看看你。不过他嘴上却答“还没想好,念念有什么建议吗”
“出去玩或者去学校读书学点你想学但是没机会学的东西。”
“好,我一样一样来。”
秋日无风,阳光暖暖的,晒了一会儿,闻念萌生了困意。她打了个哈欠,被岑屿森听到,他轻声问“念念困了”
“唔起的有点早。”
“那你到我的病房去休息吧。”
“不用,我在这靠一会儿就行。”
“行。”
闻念调整了一下姿势,闭着眼,靠在椅子上。岑屿森不想打扰她,便没有说话。
可能是因为看不见,他自小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很讨厌等待。可是闻念在他身旁,他不管等多久,都不会觉得不耐烦。
此刻她和他离得很近,在安静的小花园里,他可以清晰地听到她浅浅的呼吸声。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等他回神,闻念的呼吸变得非常平稳。
他压低声音说“念念”
没人回答,应该是睡着了。
岑屿森的脑中,一下子冒出很多的想法。睡着了,只要他小心一些,不管他做什么,她都不会知道。
原本搁在腿上的手,小心翼翼地抬起,朝身边送去。
短短十几厘米,岑屿森后背渗出冷汗。他看不到,所以也不知道小花园里有没有人在看他们。
说不定他们在发现自己靠近闻念后,还会嘲笑他。
那又怎样他偏要这么做。
半空中的手慢慢向下,触碰到了她的衣服。他摸了摸,是胳膊的位置。
犹豫了一瞬,指尖再次向下,接触到她的手背。昨天他抓住她的手腕时,只感觉到她好软,像是稍微用力,就能捏断。
现在他还感受到了光滑和细腻,如上好的羊脂玉。
睡梦中的闻念,感觉手背上有羽毛一样痒痒的触感,不舒服地挪开手,哼哼了两声。
岑屿森吓了一跳,连忙把手抬起。侧耳仔细听,她并没有醒,才贼心不死地把手重新放了下去。
这次他轻轻拢住了她的手指,贪心地把玩了两下,心里升起异样的,酥酥痒痒的感觉,某种难以言明的渴望,令他心跳加快。
他现在看不到,那些更过分的事情,就留到他眼睛痊愈吧。
闻念醒来的时候,发现岑屿森乖乖巧巧坐在轮椅上。再看一眼天色,太阳都西斜了。
“我怎么睡了这么久。”她愧疚地问,“你等无聊了吧”
“没有,我也眯了一会儿。”
闻念从长椅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吧,我送你回病房。”
回去的路上,闻念见到有几辆闪着灯的救护车开向了急诊楼。刺耳的声音,莫名让人心慌。
到了病房后,她问岑屿森知不知道他的主治医生在什么地方。
“早上我听她和护士说要去急诊科帮忙,不知道这会儿还在不在,怎么了”
“没怎么,我就是问问。”
婉拒了岑屿森一起吃饭的邀请,闻念去了急诊楼,想看看会不会碰上闻晚。
还没进门,她就察觉到,急诊楼里兵荒马乱。医生护士穿着防护服,脚步匆匆,病人和家属哭成一团。
这种时候,闻念肯定是不可能进去添乱了。又有新的救护车过来,她连忙站到一旁,给人让路。
救护车停下后,从楼里面冲出来几个医生,闻念就听他们道“林医生,这已经是第五车了,真的辛苦您了。”
闻念侧头看去,为首那个穿着防护服的背影,的确很眼熟。
“不说这些,车上那个失血过多的病人在哪”
车门打开,一个护士焦急地喊“林医生,在这”
“病人情况怎么样”林暮问道。
护士在给他汇报的时候,他就已经跳上了车“来不及了,必须先止血。”
车上还有其他的医生,羞愧地恳求道“我们实在是找不到出血点,林医生,拜托您了。”
林暮坚定地点点头,伸出手,顺着伤处找出血点。闻念站得远,看不清车里的状况,但是也被紧张的气氛给感染了。
这边阵仗这么大,经过的病人都在问“这是怎么了啊一个个血肉模糊的。”
“你没看新闻咱们市有个化工厂爆炸了,那叫一个惨”
“天啊希望人平平安安。”
“刚刚我听车上的护士说,那病人边输边流了好几千c的血,再不止血都要死了”
“刚刚不是跳上车个大夫吗,我看他什么工具都没拿啊,这能止血住吗”
“我也不知道。”
闻念收回目光,担忧地盯着救护车的方向,一颗心都绷紧了。
忽然,车里传来一阵欢呼声“血止住了太好了”
“多亏了林医生的徒手止血”
闻念捂着心口,长出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有人抬着病人下了车。林暮的手始终摁在病人脾脏的伤口上,跟着担架边跑边说“马上准备手术室。”
“明白”
跑到门口的时候,林暮察觉到什么,侧头看来,一眼就撞进了闻念的眼中。
因为送来的病人情况都很紧急,没时间做术前检查,医生们只能穿上防护服,戴上护目镜,以避免被病人的血液等传染。
此刻,林暮的防护服上血迹斑斑,乍一看去,触目惊心。但他的护目镜很干净,里面还有一副眼镜。
饶是如此,错身而过时,闻念仍旧看得到他眼底的坚定。那是一个医生,在和死神抢人的决心。
林暮很快就转过了头,和担架一起消失在了闻念的视线中,整个过程太快了,闻念甚至不确定,林暮到底和她对视了没有。
她祈祷着,林医生能多救一些人回来。
林暮很快进了手术室,一忙就到了后半夜。包括那个失血过多的病人,情况都稳定下来了。
从手术室里出来,他的手累到抬不起来,面色也有些疲惫。
护士们见到这一幕,都心疼地说“林医生,现在没有需要急救的病人了,您快去休息吧。”
“嗯,有什么需要,到我的办公室找我。”他那办公室里有一张简易的床,摊开了就能睡。之前很多个日夜,他在医院里都是这么度过的。
待他走远,护士们自发聚集起来,严肃地说“除非是重大状况,不然谁也不准去打扰林医生。他从早到现在,手术都没停过。”
“知道了”
回到办公室后,林暮往简易床上一躺,闭上了眼睛。
以前他累到极致,一秒就能睡过去,这次不知怎么回事,他竟然想起了闻念。
看她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样子,是被这些病人吓到了吧,胆子真小。
想着想着,林暮的嘴角勾了一下。
闻念第二天在学校里,见到了秦星野。她也不知道,这么大的校园,自己怎么能碰上他的。
秦星野样貌本就出众,今天穿得更帅气,打眼一看,就跟明星似的。
闻念不动声色地想,有了想追的女孩子就是不一般,都开始打扮了,啧啧。
“秦教授找我什么事”她疑惑地问。
秦星野笑了笑,双眼清澈澄明“是这样,过些天我有个比赛,想邀请你去观看。”
“什么比赛”闻念第一反应就是画画大赛,可是这种比赛不都是投稿评选的吗以秦星野的水平,都能去当评委了吧。
“这个暂时保密。闻念,我希望你能来。”
不说他邀请自己的态度这么诚恳,就说上次她被人碰瓷是他帮的忙,闻念就不好拒绝他。
“行,具体时间地点呢”
秦星野见她点头,欣喜地道“等邀请函送到你手上,那上面会写。”
“好。”
“不见不散。”
和闻念告别后,秦星野拨出了一个电话,询问“改装得怎么样了”
“很顺利,保证能在你赛前完工。对了,我听说这次代号也会来,你不是很喜欢他吗,终于能和他赛上一场了。”
“是的,”秦星野燃起熊熊斗志,“不过比起和他比赛,我这次有更重要的目的。”
放学后,闻念照旧是带了一盆花去探望的岑屿森。
“是白山茶”岑屿森笑着问。
“没错。”
“你昨天送来那盆,我让人照料着了。”他语气里暗含邀功的意味,可惜闻念没听出来。
一旁的保镖察觉到岑屿森有了发怒的迹象,特别有眼力见儿地说“我们少爷特意请了栽培大师,保证把您送来的花养的好好的。”
闻念诧异“这么郑重”
岑屿森认真地说“念念送我的花,当然要郑重。”
闻念有点窝心。岑屿森这么好的朋友,她一定要好好珍惜。
今天她听了岑屿森的提议,准备带他在楼里面转转,照旧是没带保镖。
蒙着眼的俊美少年和灵动娇俏的少女一同出现,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有护士认出了闻念,暗地里和小姐妹讨论着“闻念是不是放弃林医生了最近她天天来医院,都没去找过林医生呢。”
“可能是吧她现在陪着的那位,可是岑家的独子。”
“林医生家世也不差啊,书香门第,医术又那么精湛,比一身铜臭味的商人不强多了。”
楼里面弯弯绕绕,闻念走着走着,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现在他们是在普通病房区,走廊里都加了床,人一多,味道自然不好闻。
怕岑屿森不舒服,闻念解释道“我带你坐电梯先下楼吧。”
“好。”
经过一间病房,闻念透过半开的门,听到一个女人哭着说“大夫求求您了,先给我们做手术吧,钱我很快会凑到的。”
这声音有点耳熟,她放缓了脚步,往里看了一眼。这不是那天碰瓷自己的中年阿姨吗
岑屿森察觉到她脚步停下,疑惑地问“念念”
“稍等一下。”安抚地拍拍岑屿森的肩膀,她继续往里面看。
护士为难地说“按照制度,您卡里钱不够,我们没办法给你做手术”
女人哭得很绝望“我把所有积蓄都拿出来了,亲戚也不愿意借我们钱了,这么高昂的医药费,我真的承受不起,大夫,您宽限我们几天吧。”
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走过来,扶着女人的手劝道“妈,您就别为难大夫了,实在不行我不治了,我回家养着去。”
女人不听儿子的话,心疼地说“你下来干什么,快去床上躺着。别再说丧气话,妈不管怎么样都要救你”
闻念认出来,这男人是昨天给她在小公园里让位置那个。世界这么小的吗
很快,她就知道世界还能更小。
护士“林医生,您看”
闻念挑眉。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林医生吧
一道冷清的男声响起,正是她想的林暮。
“女士,医院有医院的规矩,您回去再凑凑钱吧。”他漠然地说。
话音落下,他像病房外走来。闻念没来记得退开,刚好和他撞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她尴尬地说“林医生。”
岑屿森坐在轮椅上,右手手指焦躁地在左手手背上敲了敲。他调查的资料中说,闻念之前追过一个叫林暮的医生,应该就是他
千防万防,还是被她给碰上了。他紧抿着唇,心情十分不善。
林暮“嗯”了一声,波澜不惊的目光向下,落在岑屿森蒙着眼睛的纱布上,说,“病人需要静养,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
“好的。”
闻念让开路,林暮脊背挺拔地走了。病房里的人注意到门口的动静,齐齐看了过来。
除了闻念早就认识的那对母子,还有其他病人和家属,小小的房间快被塞满了。
中年女人认出了闻念,脸刷地红了,想来她也知道碰瓷是不对的。
之前那么死皮赖脸的人,此刻几乎没犹豫,就朝着闻念走了过来。
“这位小姐,您和林医生认识是不是能不能请您和林医生求求情,让他帮帮我们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
闻念“我和林医生不熟。”
中年女人哭着央求“您是不是在怪我我和您道歉。我真是太缺钱了,实在没有办法才会那么做的,实在对不起,求您帮帮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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