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变态

    这样沉默的状态持续了一段时间。

    封珉呼吸渐渐粗重，他猛地抬起眼，眼睛里迸发出一道嗜血的光芒，随后封珉攥紧拳头，往墙壁上用力一砸。

    嘭的一声闷响，拳头砸在冰冷墙壁上，刚好外面有人小解，听到这股异样的响动吓了一跳。

    对方转过头有点警惕地看着后面几面关掩的隔间门，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个狭小空间里的空气，突然异变，变得让人浑身有点发毛。

    似乎某个隔间了有人，听那个响动，外面的人猜测是不是喝醉酒，其他的他也想不到那里去。

    拉上拉链，男人快步离开。

    刚好前几天就出了个新闻，说是在某个公共洗手间里，有人被一个醉鬼给拿到捅死了。

    那一瞬男人想到了这个。

    走得太急，手都忘了洗。

    隔间里，封珉将拳头收回来。

    指骨砸在坚硬的墙壁上，这一拳他就没收敛力道，指骨关节处裂开，猩红的鲜血渗了出来。

    低头看着那些猩红液体，尖锐的疼痛将封珉脑袋深处那股快爆炸的狠厉给冲散了。

    在国外养病那会，封珉的主治医生用了很多办法帮助封珉来将戾气转移，确实成功了，后面很长一段时间，封珉如果觉得忍不了，迫不及待想买机票飞回来时，封珉就砸东西。

    国外购置的那处房子里专门放置了许多东西来给封珉砸。

    有时候封珉手机电脑也砸，身边随时配备了保镖。

    与其说是来保护封珉，不如说是保护封珉不伤害别人。

    封珉也一度以为自己的暴戾改善得差不多，眼下看来，情况似乎又恶化回去了。

    真的恶化吗？

    封珉拿没有沾血的左手去兜里拿出电话，输入密码解锁，手机主页一张迟宴的侧面照，这张照片封珉记得，那天和迟宴约着一块看部国产的电影。

    对于看电影之类小情侣做的事，封珉其实没多大兴趣，但既然迟宴想看，那他肯定陪。

    那会封珉先到，他坐在汽车里等迟宴。

    迟宴完了几分钟过来，就站在汽车外，往四周看寻找封珉的身影，封珉说过他已经到了，结果迟宴找了会没找到人。

    随后身边一道闪光灯，有人偷拍他。

    迟宴微拧眉头，他不太喜欢被人偷拍，要是想拍他，直接拍，偷偷摸摸，给人观感不太好。

    迟宴转过头，眼眸一低，看到拍他的人不是陌生人，而是现任男友，左边脸颊的小酒窝一瞬间就浮了出来。

    那会是傍晚，天边霞光染红半边天际，红色璀璨的光，在迟宴身上也落了一身。

    那一瞬间，封珉没有拿手机拍摄下来，不过他以眼睛为相机，深深地照在了记忆中。

    封珉推开车门，大长腿三两步走到迟宴身前。

    后面突然做了个让迟宴连退几步的事。

    封珉倾身吻在迟宴脸颊那个酒窝上。

    封珉眼底的戾气和阴郁在看到这张照片，以及回忆起那些过往场景时，缓缓柔和下来。

    拿起手机，封珉闭上了眼，他神色尤为虔诚，亲吻着照片里的那个人。

    右手指骨一抽一抽地跳着疼，封珉的忍痛能力好，对于别人来说，这样一拳狠狠砸墙上，估计得抱着手哀嚎两声。

    封珉不会，他右手落下去，未免血液滴得到处都是，给打扫卫生的人增加工作量，封珉特意将血滴到厕所池里。

    只是简单的擦伤，没有伤到大血管，血流了会，流速逐渐变小。

    估计了一下时间，封珉知道不能在洗手间待太久。

    不确定外面是不是还有人，就算有，封珉也不在意。

    打开隔间的门，封珉走了出去。

    外面两个人背对着他正在放水。

    两人认识互相交谈，没注意到封珉出来。

    封珉从两人身后走过去，他左手握着右手手背，把流出来的血液接住，三两步走到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冲刷在伤口上，又带来轻微的刺痛。

    低垂着眸，盯着透明的水变成的血水，封珉本来压着的嘴角竟意外地勾了抹弧度起来。

    那两人放完水过来洗手，有个人站到封珉身旁。

    眼睛稍微往封珉那里一瞥，那人表情微滞，他立马给朋友打眼色，朋友也跟着看过来，于是看到了封珉正在洗手上的血。

    那些猩红的血，再配上封珉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盯着他的两人心中直接发毛。

    两人速度麻利，冲了手快步离开。

    走出洗手间，两人走在走廊里，其中有个神色里还有惊愕，他在看了封珉的手之后，又抬眼往镜子里看，那一看，刚好镜子里的封珉也朝他瞧过来。

    那是种隐隐疯狂的亢奋的，企图随时要破坏撕裂什么的野兽的眼神，男人微笑着，笑容没给人丝毫友善感，只让人两腿发抖，想立刻拔腿逃跑。

    “……那是个变态吧！”那人悄悄地咕哝了一句。

    被人冠以变态称号，若这人直接当着封珉的面说，封珉不会生气。

    大概还会承认“是啊，我就是变态”。

    他要不是变态，也不会一走就是三年多。

    发送那条分手短信的那天，迟宴不会知道，在手机里打下那五个字时，封珉双手鲜血，他脚下的地面上到处都是被他砸碎的东西。

    一整套陶瓷杯，封珉让人从外地专程带过来的，他听迟宴提了一句，迟宴说想买套茶具，这样一来没事的时候就可以在家里泡茶喝。

    对于恋人说的任何事，哪怕是对方开的玩笑，封珉都记在心里。

    茶具送过来，同时封珉的病也再次复发。

    这一次复发，比以往任何一次还要严重，家里请了四个保镖，才勉强把封珉给控制住。

    双手沾满鲜血，封珉的血把手机屏幕染地通红，手指上血液粘稠，封珉一次次地擦拭，擦了许多次，才终于将一只手指上的血液勉强擦干净。

    而那简单的‘我们分手吧’五个字，封珉每打一个字，心口抽疼一下。

    终于打完，封珉拳头咚一声砸上玻璃茶几，按下发送键后的半秒钟时间里，封珉扬起手臂，狠狠把手机扔地上。

    手机摔得四分五裂。

    回来后，过往的记忆只要封珉回忆，或者哪怕不回忆，都能自己跳出来，封珉抬眼看向玻璃镜子里面的自己。

    里面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笑了起来，嘴角裂开，笑得危险而残忍。

    这个样子的他，要是被迟宴看到了，一定会被吓到吧。

    迟宴左边脸颊小小的酒窝，肯定也会被吓没。

    封珉手掌捂住嘴巴，但没捂住眼睛，眼睛里神色依旧偏执且残忍。

    猛地闭上眼，封珉深深呼了一口气。

    缓缓吐出去后，封珉拿开手。

    这一拿开，他眸色冷静下来，嘴角的笑也收了回去。

    弯腰封珉捧了几把水洗脸。

    额头一缕头发落下来，被水给打湿了。

    封珉没处理那缕头发，就让它那样落在右边眼睛旁。

    抽了几张纸，将手指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又压了会，血液停止，封珉走出洗手间，往刚才的包厢里面回。

    离开了就几分钟，等封珉推开门，视线几乎是一瞬就定格在迟宴那里。

    迟宴身边换了人，一个喝得身体坐不稳，那胳膊搂着迟宴肩似乎才能稳住的人，和迟宴身体零距离靠着。

    封珉眯着眼盯着那只手臂盯了几秒钟。

    不知道他直接走过去，把那只手臂折断，那名男同学会怎么惨叫。

    封珉在门口站了片刻，抬脚快步朝屋里走。

    只离开一会，包厢里众人像是故意趁着封珉不再互相都喝了许多酒，半桌子的人，这会眼神清明的没两个了。

    包括迟宴那里，神色间也隐隐有点醉意。

    看人的眼神微迷离，声音也没先前那样清冽，而是带着黏意。

    封珉以前见过迟宴醉酒的样子，醉酒状态下，迟宴的状态和平时有些不同。

    平时清俊温和，醉酒后迟宴会比较黏人，还会和人撒娇。

    像小动物那样，会往人怀里钻。

    封珉从迟宴还有搂着他肩的同学身后走过，他眼瞳微微一紧，凝视同学的脖子。

    这截脖子，只要他想，他能立刻折断。

    封珉手指微动，手臂甚至悄无声息抬了起来。

    但在阴郁的视线往旁边转一点时，封珉手臂垂落下去。

    不能让迟宴知道他是暴力狂是变态。

    会把迟宴给吓着。

    他最喜欢迟宴的微笑了。

    为了迟宴的微笑，他可以忍，他必须忍。

    那名揽着迟宴的同学，有那么一会觉得周围气压不太对劲，甚至有一瞬他脖子下意识缩了缩，仿佛有什么可怕的骇人的东西在盯着他脖子看，随时要咬断他脖子。

    青年被这个念头吓着了，整个后背直发毛。

    青年摇摇脑袋，不知道是不是醉酒让他有这些幻想。

    不过身体感知到一股强烈的压迫力，出于一种趋利避害，青年把胳膊从迟宴肩上拿了下来。

    他这一拿，压在身上的恐惧感消失了一点。

    迟宴对于身边发生的事全然不知，肩膀上少了个重量，这个他倒是知道。

    其实迟宴不太喜欢和别人身体上有太多亲密接触。

    想着这是同学会，大家喝得高兴，这个小习惯迟宴就没表现出来。

    对方肯把手拿开，迟宴心底冒出小小的舒心。

    不知道什么时候啤酒换成了白酒。

    啤酒迟宴倒是不怕喝醉，一般来说喝通了，上几次厕所就好了。

    换成白酒，两三杯下去，迟宴觉得看周围其他人开始有重影。

    身边黄发的同学还在嚷嚷要迟宴喝，迟宴端起酒杯喝对方碰杯，看这名同学眼睛都不怎么聚焦了，迟宴左脸酒窝深了点，等同学喝了后，迟宴抿了一口，不能再喝多，他怕醉太厉害，明天起不来。

    虽然他在家里做的游戏直播多数是下午还有晚上，但迟宴向来生活习惯好，不会仗着自己年轻身体好就经常熬夜不吃早饭。

    可以说迟宴的这些习惯，都是从小在家里养成了，一家四口人，他爸妈，还有妹妹迟漾，都是早睡早起的人。

    同学喝醉了，按理来说应该看不出迟宴只抿了一小口。

    不知道这会突然眼睛尖，发现迟宴作弊，立马嚷嚷开，说迟宴不够兄弟，他都喝完了，迟宴却只喝了一点。

    人醉起来一般就不讲理了，其他人跟着起哄，见躲不过去，迟宴只能仰头把白酒给喝了。

    当时迟宴心里在想，这杯下去应该还好，不会醉太厉害。

    不过后面就不能再喝了，得装醉躲过去。

    辛辣的酒灌进喉咙，迟宴两口喝完。

    “这才够兄弟嘛！”一旁同学手掌拍上迟宴肩膀。

    给迟宴直接拍咳嗽了。

    迟宴咳嗽得脸颊胀红，眼睛里更是咳出泪水。

    倒把拍他的人给吓了跳，那人连忙和迟宴道歉。

    迟宴摆摆手，起身说自己出去放个水。

    刚说完放水，迟宴大概想起来点什么，泛着泪光的眼眸朝正对面看去。

    前男友坐在那里，坐姿笔挺，相比起来他左右两边的人都已喝得东倒西歪。

    迟宴微眯着眼，盯着前男友看了会，这人好像全程没喝多少酒，估计大家都清楚封珉的身份，封家在泞阳可以说赫赫有名，封珉作为冯家唯一的儿子，不知道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踏进封家大门。

    对了，迟宴想起来封珉三年前和未婚妻一起出国留学。

    三年时间，要是勤奋点，估计孩子都一两个了吧。

    迟宴垂眸想去看封珉的左手，男人右手放在上面，左手放桌子底，导致迟宴没法看清封珉手上是否戴有婚戒。

    看清又能怎么样？

    和他也没关系。

    迟宴心底笑了声，从包间出去，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里有人，迟宴走到里面靠墙放水。

    放完后转身，身后有人拉开一间隔间的门，似乎看到里面什么东西，低声骂了句靠，那人走开到旁边的隔间去了。

    那扇拉开的门没有合上，迟宴往里无意识瞥了眼，瞥到墙壁上几点猩红。

    血液？

    迟宴眸色微凝，有点疑惑。

    不过疑惑归疑惑，那点血迹也不会致死，迟宴过去拧开水龙头洗手。

    洗的时候又敏如观察到洗手台上有点血迹。

    估计是那个人流的鼻血吧，迟宴想到这个。

    返回包间，迟宴这一回去，整个包厢里趴了大半的人。

    他自己这边，走路已经开始头重脚轻，情绪却意外的隐约有点兴奋。

    酒精容易让人兴奋。

    一开始还没醉之前，有人还说要去找个酒吧或者ktv来第二场。

    就这个架势，第一场都喝趴下了，第二场只能下次。

    迟宴和没喝趴下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把醉鬼们扶下楼，有的问不出家里地址，就不问了，直接在隔壁酒店开房，将人给送到屋里。

    好在这样的人不算多，有的醉，理智还有一点在。

    送完同学，被夜里冷风一吹里，迟宴身体晃了晃。

    脚下没站稳，眼看着要一头栽下去，迟宴心中惊慌，下一刻迟宴身体被人接住。

    搂在他后背的胳膊结实有力，对方衣袖上挽，小臂露在外面，肌肉紧实。

    那截皮肤接触到迟宴的，温热的触感迅速扩散蔓延。

    突然间不知道为什么，迟宴只觉男人掌心滚烫，烫得他心海掀起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