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人在命运面前是无力的,是难以招架的,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会变为跳梁小丑的滑稽戏剧。

    看不见的东西对着你的这番努力发出哈哈大笑。

    没有办法,没有办法,他难以做到。

    “他带着死亡的气息,然而我却无能为力。”*

    太宰治近乎喃喃自语的声音响起,躺在床上的梧言睫毛微颤,半晌睁开了那双墨色的眼珠,视线落在垂着头的太宰治身上。

    正如织田作之助曾经未能劝住太宰治奔赴枪口一般,现在的太宰治也未能阻止织田作之助走向死亡。

    直到失去才恍然醒悟,原来曾经的自己是如此的幸福,是的,幸福,那段时光再也回不去,伴随着织田作之助的消失,坂口安吾留在吧台上的泛黄照片,在半空散开的纯白绷带,一同被埋葬在了曾经。

    “太宰,你明白了吗?”梧言转过头,唇角带着笑意,眼眸中的苦涩和绝望近乎要溢出眼眶,“人总是会在失去之时,才发现……”

    “你要去看看织田作吗?”太宰治打断了梧言的话,他的视线停留在虚无缥缈的半空,转动眼珠落在了梧言身上,“织田作在这座医院里,毕竟死前他视你为挚友。”

    去太平间看尸体?

    挚友……织田作之助会因为太宰治的那一句玩笑话而当真吗?

    梧言刚想反驳,却在看见太宰治鸢色眼眸中的情绪而哽在喉咙。

    是……真的。

    “你想复活织田吗?”鬼使神差的,梧言开口了,“就像你打开兰堂的棺材所看见的那样。”

    答案清晰明了,他所了解的太宰治不会是因为织田作之助视自己为挚友而在织田作之助死亡之后带只着悲恸来看望自己的人,太宰治一直都知道的,自己对于这一切全部都是意料之中。

    老实说,太宰治没带着枪给自己两子弹就很是奇迹了,嗯……是没有动机吧,织田作之助让他当一个好人,而自己也完全没有去害织田作之助,只是旁观而已,是的,只是旁观而已。

    抛开这一切,太宰治来寻找自己的答案就很是清楚了,兰堂有没有没死这个问题就连自己也不清楚,只是借着太宰治的反应来测试一下。

    太宰治像是愣了一秒,接着摇了摇头,“不,即使复活了织田作,他也追寻不了自己所追求的东西,让他在另一个世界继续追求,也是一种完美的结局。”

    梧言脸色有一瞬间的变化,他差点以为太宰治拿到了「书」,他口中的另一个世界不是妥妥的if线吗?

    不过,太宰治的这话,果然是打开了兰堂的棺材吧?那么,兰堂八成已经不海岸那块墓园中了,留下的后路……又落进了太宰治手里。

    “那么,你来找我是为了告别?”梧言撑着手臂不顾绷带绽开的血迹坐起了身,靠在床头视线落在输液管中流动的药水上。

    就像你跟坂口安吾分道扬镳那样,对我说出告别,从此再无瓜葛,曾经的欢声笑语都会葬在时间长河里,沉于水底。

    太宰治短暂的沉默了一瞬间,梧言静静的等待着,视野中药水一滴一滴下落,太宰治的嗓音响起混迹在雨水拍打着玻璃的破碎声里,“织田作说……”

    梧言眼眸骤然睁大,超出意料之外的事情迫使他本能去阻止太宰治即将说出口的话,剧烈的动作让身上缠满的雪白绷带尽数染红,星星点点的血迹宛如决绝的寒梅。

    手臂僵直在半空距离对方一尺之遥的地方停下,窗外银白色的闪电照亮了他呆滞在脸上的情绪。

    太宰治轻柔的嗓音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一同传进梧言的耳畔,一瞬间痛苦决堤,争先恐后浸染。

    伴随对方话音落下,恍惚间似乎看见了一大片晕染一切的赤红黄昏,那是绮丽的颜色,雨水停止世间寂静的仿佛在为谁祭奠。

    喜欢吃辣味咖喱的暗红色头发男人倒在血泊之中,对扶起他的少年说着些什么,被子弹打出窟窿的窗户照进最为纯粹的夕阳混合着雨珠的晶莹,地上每一片支离破碎的玻璃都在诉说着哀伤,既是一天的终结同样也是生命的终结。

    他的嘴唇一开一合,带着虚弱费力的喘息,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

    “说起来……梧言进医院之后我一直没能去看望过,那个孩子……一直很孤独的样子,真希望他能够交到能够陪伴他的朋友……”

    真的……太恶劣了,太宰。

    梧言握紧拳头收回了手臂,仍旧不敢去相信一般,像是去小心翼翼地触碰易碎梦幻的泡沫,“织田他……”

    “这个时候还要问这种笨蛋问题吗?”太宰治无奈的笑了一声,轻而易举的明白了梧言的意思,“是真的哦。”

    太宰治起身走在窗前,目光游离在来去匆匆的行人中间,“朋友从来都不是什么遥远的词。”是你束缚住了自己——正如作茧自缚。

    手中的绷带全是鲜血,护士辛辛苦苦缠好的绷带这一下又得重新开始包扎,梧言伸出手指,指尖在纯白色的被单上临摹着什么,最终又被抹成一团血迹。

    「人……是否都拥有活下去的权利……」恍惚间,似乎有谁在耳边如此述说,接着对方斩钉截铁的落锤,「每个人都拥有活下去的权利!只要你还需要我,我就会一直陪伴你,你永远都不会孤独!」

    陪伴……真是一个沉重又能够为此前仆后继不顾一切的词啊。

    梧言眼眸涣散了一瞬间,他收敛起情绪,手指毫不犹豫地拔下针头,带起一连串细密的血珠和轻微的刺痛,一旁的太宰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却也仅侧过头静静的注视着对方。

    梧言叹息了一声,请允许他的自私和充斥着算计伪装出的无辜吧。

    “还有办法。”

    太宰治听见眼前的少年如此说着,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零而来,带着自己也不知晓的淡漠。

    “太宰,”少年与他对视着,一片漆黑中泛出星星点点奇异的暗红,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渺茫,像是从宇宙维度穿越无数个世界传来,“你相信蝴蝶效应吗?”

    “哦?”太宰治有些明白对方的意图了,他嘴角扯出一抹没有温度的弧度,“连这种事情也能做到吗?”

    没想到居然有这种方法吗?若是真的能办到的话,之前所有对于眼前这个人的猜测全部都要推翻。

    “虽然会很麻烦,但是,”对方惆怅的长叹一声,目光移向被雨模糊了的玻璃窗,“我还是想要看一看啊……”

    你们之间的感情,支撑太宰治活下去走向光明端的——朋友。

    每一个人都是孤独的个体,是怎么能够在自己追求生命价值的同时还能够拉住其他人的呢?

    真好奇……

    真羡慕……

    他也很想要朋友……

    梧言嗓子有些干涩,心脏跳动涌出大片难以诉说的悲恸,他的愿望既简单又困难,只要有一个人真心实意愿意接纳他的一切,肯定他的存在和价值,就能够让自己开心的落下眼泪来了。

    “太宰,我们是朋友对吧?”少年的话说的没头没脑,一双漆黑的眼眸执拗地看着太宰治,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又失去了勇气,吐出无意义的一声叹息。

    太宰治猜到了对方的意图,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回答问题,“对哦。”

    太宰治明白对方想要说什么,但此刻他却像是逃避什么一样移开了视线,假装未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但梧言表现的毫不在意,他面无表情或者说是疲惫于管理面部的表情,连带着那双宛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此刻也变得像是一对廉价的玻璃珠,脑海里似乎有谁无声的苏醒,发出一连串惊喜的低笑。

    是自己渴望得到陪伴的愿望唤醒了“他”不过,无所谓了,那么,将这颗棋子摆上棋盘吧。

    “你跟织田也是朋友……”他像是喃喃自语的重复也像是说个对面的人听,“那就这样吧。”

    床上坐着的人将还在冒着血珠手背的手抵在下巴处,眼神空洞,嘴唇小幅度的蠕动着,像是在颤抖,但空气中响起细微的声响表示对方是在呢喃什么。

    太宰治微微前倾身体,从少年口中捕捉到了只言片语的零碎语句。

    眼前的人似乎在同谁说话,也像是在自问自答。

    “只要以我为中心异能的范围边缘定下“我”为新坐标再次发动异能,这样能够扩大一半的位置,接着环环相扣覆盖……再加上我的特殊,祂必然会降临在我面前……”

    “你处理后面的事情……”

    “哈……?”

    “你相信我……?”

    最后一句话骤然清晰起来,太宰治抬起眼眸看向眼前的少年发动了异能,语调说的过于零碎,其中夹杂着怪异的杂音。

    “时间是不可撼动的东西,却依旧想要去改变,神迹降临在我的面前,整个世界化为大大小小的茧,”梧言顿了顿,带着难以察觉的虔诚和虚伪的冀望,“掌握着茧的主人向着神迹祈求着,回溯时间。”

    梧言是第一次发动异能时说出了如此无序又矛盾的话,一股难以描述的肃穆气息从此端传向彼岸,世间如同被分割的圆环环相扣,直到覆盖所有,仿佛神迹真的降临。

    世间的一切仿佛都停止了时间,雨水凝结于落在地面上四分五裂的前一秒,飘零的树叶停滞雨丝中,路上的行人定格,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缄默。

    灰白色的昏暗房间里,两个少年无声对视,梧言率先移开了眼眸,蜷缩着身体双手捂住了颈部,从中溢出几声痛苦的低咳。

    整个人似乎在一瞬间从身体中爆发出大片的血花,争先恐后携带无尽的黑暗侵蚀这片空间。

    光线一瞬间褪尽,许多暗红的文字伴随着空气的流动快速流转。

    太宰治微微整大了眼睛,眼眸中倒映出暗红色的光晕,一瞬间绮丽的刺目,又再次陷入一片漆黑。

    光点纷飞漫天如同仲夏流萤,这一方空间里全部都是散发着灰白色的旧胶卷般的场景,以第一人的视角记录下世间百态。

    无论是高高在上手握权位的道貌盎然者,还是身屈低位的街头乞丐,每个人的命运都被这双眼睛的主人记在了脑海里,结局或是只言片语或是亲身见证。

    有些地方模糊一片看不清任何东西,所有的一切像是高速路上的植物在飞速移动,太宰治尽全力去注视也只能抓住一些只言片语。

    这些足够他推理出来龙去脉了。

    梧言所做出的一切都在这个前提下变的顺理成章。

    但是,过于贴近底层阴暗的真实反而显得虚假,无论是生命也好,金钱也好,人性的贪婪虚荣也罢,所有的负面元素都被揉捏在里面,精致凄美的背后是空无一物粗制滥造如同被时间催促的“替代品”。

    ——《“天国”》就是复刻的实体,倾诉着什么,告示着什么,寻找着什么?是黄粱一梦的‘净土’,还是“天国”背后满目疮痍的真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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