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也不明所以, 只知晓太和殿的宫人请他过来雎椒殿一趟。
他今日当值,一听说是雎椒殿,连片刻耽搁都不敢。
珍贵妃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眸子, 不待她再思忖, 周韫忽然埋头在她臂弯中, 紧咬着唇瓣,脸色煞白得些许不正常。
周韫攥紧珍贵妃的手, 终于察觉到浑身难受得有些不对劲,她声音微弱地说
“姑姑, 我疼”
却又说不上来是哪处疼。
莫名的烦躁逼得她甚是难受。
倏地,珍贵妃生了慌乱, 努斥太医
“还愣着作甚”
时秋惊慌地扶着周韫到软榻上坐好,周韫略微弯腰, 半蜷缩着身子,动也不想动弹,额头溢出丝丝冷汗, 珍贵妃不顾身子就要下踏, 茯苓忙忙拦住她
“娘娘不可啊娘娘莫叫姑娘担心了。”
珍贵妃被她一句话硬生生地拦下, 她捂着唇咳嗽了几声, 咳得脸色异红, 消瘦的身子颤了几下, 才努力缓着气息说
“去请殿下过来。”
她这会儿哪儿顾得上劳身子年宴, 她的韫儿如今不适, 殿下身为韫儿的夫君, 该是在场。
周韫脑子嗡嗡作响, 似有些听不清周围的声音, 她想叫姑姑莫要担心, 可身子却一抽一抽地疼,叫她说不出话来。
傅昀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往日张扬不行的女子蜷缩在榻上,额头上是涔涔冷汗。
他脸色倏地一变,连一旁的珍贵妃都未曾顾及,几步上前,将人紧紧揽进怀中,没忍住沉怒
“怎么回事”
人刚离开时,尚还好好的,不过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就成了这样
这番怒意不是对着珍贵妃,而是对着伺候周韫的几人。
时秋立即跪下,哭着说“奴婢也不知晓,主子她忽然就这样了”
傅昀一记冷眸甩过去,顾着在雎椒殿,才将那句“没用的东西”咽了回去。
贴身伺候的人,连主子如何出事了都不知晓,还留着何用
周韫刚落入怀抱,就猜到了来人是谁,数月的同床共枕,她待他甚是熟悉。
莫名的,生了丝脆弱,她攥紧了他的衣袖,伏在他怀里,听不清他的话,却含糊不清地哭诉着
“爷,我、疼”
话中透着哭腔,含着些许委屈,她不停地哭
“疼肚子好、疼”
她只觉两条腿僵直,动都不敢动弹一下,殊不知她这话落下后,满殿的人皆是心下一惊。
珍贵妃在宫中待得久,最听不得这几个字,下意识地朝周韫身下看去。
周韫今日穿得艳丽,但即使如此,珍贵妃似乎依旧隐约在那处看见一片暗色,倏地,她顿觉一阵头晕脑昏,半软了身子跌在榻上。
傅昀离周韫最近,自也发现了这些异样,他刹那间怔住,眼睛一阵刺疼。
这时,太医终于有了动静,十二月的天,他额头愣是溢出大颗大颗的汗珠,他躬身,涩声说
“回贵妃娘娘和殿下的话,侧妃这是悲伤过度,心情起伏过大,导致的小产征兆”
他说得吞吞吐吐,却不想一贯冷脸的傅昀尚未有动静,倒是往日素来温柔的贵妃娘娘倏地抬起头,紧盯着他,叫他背后生了一下子的凉意。
珍贵妃的嗓音皆有些咳哑,她一字一句冷声说
“本宫不管你用何法子,都要保住她的孩子如若不然”
余下的话,她没说出,可她眸子中的狠厉却叫旁人看得明明白白。
十余年前,她在这雎椒殿失子,十余年后,她绝不许这种事再发生在她的韫儿身上
话罢,珍贵妃扭头去看周韫,紧抿唇,心中皆是悔恨。
若早知如此,哪怕硬撑着身子,她也会去参加年宴,若韫儿因她出事,她要如何安心
太医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中苦涩,却也纳闷,这贤王殿下怎得没动静
这般想着,他抬头偷看了一眼贤王的脸色,只一眼,他就骇得忙垂下头。
不用贤王再说,他知晓,今日周侧妃若出事,恐怕他也是好不了。
他忙站起身,写了药方,叫宫人去太医院拿药。
雎椒殿的动静不小,很快就传进了太和殿。
圣上脸色微变,一颗心顿时沉了下来。
贵妃如何看重周韫,他一清二楚,贵妃本就病重,若周韫在这时出事,他怕贵妃会撑不住。
匆匆结束了晚宴,其余人也察觉到定有事发生,不敢沾身,不消片刻,太和殿的人都陆陆续续退出去。
庄宜穗不明所以,刚要起身退出,就听上面的皇后娘娘忽然叫住她
“贤王妃且慢,你府中侧妃出事了,你身为府上王妃,也该去雎椒殿看看,随本宫一起吧。”
话音落下,尚未退出太和殿的人皆是一愣。
这贤王侧妃出事,圣上作甚那般着急
尤其是周府的人,脸色皆是匆匆一变,先是后宫贵妃病重,如今贤王府侧妃有出事,几乎无一件事是利于周府。
周延安也没忍住拧了拧眉,压下那抹担忧,没搭理一旁若有似无的打量,转身退出去。
沈青秋还坐在太和殿内没动,旁人皆退得一干二净,整个大殿内只剩下他和太子傅巯。
须臾,傅巯掀起眼皮子,轻啧了一声,意味不明。
沈青秋脸色倏地有些难堪。
傅巯回头看他,眸子是浅淡笑意,温和出声“子安是否在担心”
沈青秋阖眸,没忍住咳了一声,才淡淡地说
“殿下多心了。”
傅巯敛眸,很有深意地说
“孤多心了吗”
他虽是在问,却没有想要沈青秋回答,又接着说“也罢,子安既这般说,孤信便是。”
话落,遂后,傅巯抬头,温和的侧脸棱角敛尽锋芒,他似有些遗憾,轻声道
“倒是可惜了”
沈青秋倏地睁眼,案桌下,他紧握住扳指,一字一句平静说
“侧妃有孕,如何会可惜,该是喜事。”
傅巯偏头,眸子中是若有似无的笑意
“子安明明知晓孤在说什么。”
他起身,走近沈青秋,忽地抬手捏住沈青秋的下颚,稍抬起,细细打量了一番。
沈青秋对他的动作无动于衷,似早已习惯了他如何,连太和殿的宫人都不知何时退了下去。
傅巯的手指在他紧绷的下颚处细细摩挲着,倏地,他一笑,松开了沈青秋,他说
“子安甚好。”
就在沈青秋堪堪垂眸时,傅巯忽然弯腰靠近他,不紧不慢地说
“是以,子安的那些小动作,孤皆可视而不见。”
“就如半年前,子安送进雎椒殿的那封信一般。”
他话音甚是温和,但话中透着的深意,却叫沈青秋从心底升起一股凉意,他倏地抬头。
傅巯却是笑得如沐春风,他似觉得沈青秋过于惊讶,轻挑了挑眉梢,拍了拍他的肩膀,沉温地说
“时间不早了,子安也早些回去休息,雎椒殿若有何事,孤会派人告知子安的。”
沈青秋一动未动,盯着傅巯的后背,直到他身影消失不见,才将喉间的那声咳嗽咳出声。
他咳得脸色异红,手撑在案桌上,似有青筋暴起。
隔了不知多久,他才稍缓过来,半仰着头,轻阖着眸,平复着气息。
只一想到傅巯刚刚的话,他眉梢就没忍住一闪而过自嘲。
太子,傅巯
半年前选秀时,东宫贬了一位侧妃,太子欲意何为,满朝近乎皆知。
太子想纳周府嫡女进东宫。
可谁入东宫,沈青秋都不在意,唯独周韫不可。
所以,他送了一封信进了雎椒殿。
他身子破败,唯恐耽误那人,又岂会叫她进了东宫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