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不能呢？
高宴夕心里冒出来这个想法之后，先把自己吓了一跳。
从五岁第一次见到赵任萱开始，她心里就已经记下了那个粉嘟嘟的萱萱妹妹。家里的大人也是，每天把“萱萱妹妹”挂在嘴边。
不好好吃饭萱萱妹妹就不喜欢你了。
再捉弄别人萱萱妹妹就不喜欢你了。
……
她最怕的，好像就是萱萱妹妹不喜欢自己了。这样，见面的时候就不能搂着小小的团子睡觉了，也不能看见她刚起床奶里奶气的样子了。
可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萱萱妹妹不再是妹妹了呢？
高宴夕记得，有一次视频的时候，小丫头隔着网线，一本正经地说，以后不许叫她妹妹了。高宴夕想不明白，以为是小孩子叛逆了。
现在，她忽然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再见面以来，她一直把赵任萱护在身边，像个护食的小鸡崽一样。可是就像是王若杨说的那样，姐姐总不能一直占着妹妹。
看着明显陷入沉思的高宴夕，王若杨嘴角扬了扬，毫不客气地从好友的桌子上拿过来一袋瓜子，自顾自地嗑了起来。
两个人从小到大，不是同班就是同校，她自认还是比较了解高宴夕的。
这个人，吊儿郎当，对什么都不怎么关心、不怎么感兴趣，可是偏偏在关于赵任萱的事情上，就像是猫见到老鼠一样，盯着不放。
她还记得，她第一次见赵任萱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上了初一。她着实被那个精致好看的小姑娘给惊艳到了，可是上一秒还因为自己的夸赞而洋洋得意的高宴夕，下一秒就威胁着自己不可以打她家萱萱妹妹的主意。
她虽然早熟，但是却也没当回事。可是今天这一品啊，她可算是看出来了，高宴夕这辈子可能是栽了。
一边嗑着瓜子，王若杨一边摇了摇头，任凭高宴夕自己想着。她知道，这家伙根本就不需要别人帮她怎么分析，只要给她一个由头，让她自己想，不出一天准能开窍。
只可惜，她还没等来高宴夕的开窍，没能看到期待的场景，嗑瓜子的动作就被开门声打断了。
“我回来了。”
听声音，像是个乖乖女。
王若杨撩了撩她的大波浪，扭过头去，就看见程祎背着她的双肩包，手里拿着钥匙，推门走了进来。
看见王若杨的时候，她还愣了一下，往外退了两步，又看了眼门牌号才又走回来。
王若杨被她的动作搞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抓着瓜子，冲着程祎扬了扬，说：“美女你好，有兴趣认识一下吗，我是王若杨。”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工院的，高宴夕的朋友。”
程祎看着坐在自己凳子上的那个画着精致妆容的女人，还以为这是工院的学姐，有些拘谨地点了点头，回道：“你好，我是程祎。”
“要不要加个微信？”
“啊？”程祎没想到对方这么热情，抓着自己的书包带，站在门口不知道说些什么。
好在反应过来的高宴夕给她解了围，“你别天天的没个正经，没事儿就回你宿舍去。”
“你才不正经呢，”王若杨呛了一声，拿着高宴夕的瓜子，说道：“我先走了，你自己慢慢想吧，瓜子就当做是给我的谢礼了。”
说完，她就往门外走去，在路过程祎身旁时，歪了歪头，笑道：“回头见，程祎。”
程祎只呆愣愣地应了一声，等王若杨出去之后，高宴夕才说道：“你别理她，她从小就那样，自来熟。”
她忙着想事情，语气有点不耐烦，但是还是从抽屉里掏出一包豆果递给了程祎。
而程祎都没反应过来，就见高宴夕脱了鞋，躺在了床上。
她们宿舍一共有四个人，另外两个是经院上一届的学姐。四个人，两张上下铺，倒也不是很拥挤。
*
经院的宿舍和她们的是一栋楼，布局一模一样。赵任萱回了宿舍之后，又下去了一趟，去快递点拿了快递。等她再回来的时候，宿舍里另外三个人已经回来了。
张然和徐露和她打了声招呼，而她的上铺，刘思琦，则是坐在她的凳子上，低头玩着手机，一句话都没说。
赵任萱像是习惯了一样，拿着快递，走到自己的位置，从抽屉里掏出一把剪刀出来。
位子在她对面的张然搭话道：“任萱买了什么啊？”
“床帘。”赵任萱抿了抿唇，补充道：“晚上我要开着夜灯才睡得着，我怕影响你们。”
她有些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腼腆，本来还觉得自己的室友不太好相处的张然好似瞬间就抓住了什么点似的。她笑呵呵地走了过来，说道：“我帮你装吧，如果效果好的话，你能不能把链接发给我，我也买一个。”
赵若萱有些受宠若惊，旋即点了点头。
她第一次过这样的集体生活，好像，不像是想象中的那么困难。
然而，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刘思琦忽然阴阳怪气道：“在宿舍里还用什么床帘啊，是不是嫌弃我们，不好意思说啊？”
她本就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样，声音也有些尖锐。
赵任萱皱了皱眉，没有说话，还拉了下想要说些什么的张然。
张然哼了一声，有些生气。明明大家都是一个宿舍的，但是自从刘思琦来了之后，这宿舍的氛围就没怎么好过。
不仅如此，这个人晚上还开着台灯玩手机，一直到半夜一两点。上床的时候，对铺的她都觉得床晃悠的声音有些刺耳，更不用说睡在刘思琦下铺的赵任萱了。
想着想着，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上两岁的女孩，张然觉得自己都心疼了。
“我们快点把床帘装上吧，”张然说，“然后睡一觉，下午不还有活动吗？”
赵任萱应了一声。
可惜了被当成空气的刘思琦，只能气哄哄地用力拽了下自己的椅子。椅子和地面摩擦，发出了有些刺耳的声音，她自己则是差点摔下去。
听到了张然没忍住的笑声，刘思琦更气了。
等终于把床帘装上之后，赵任萱终于躺在了床上。只不过不像是选择午睡的张然那样，赵任萱躺下之后，拿起来的手机。
棕褐色的床帘很厚实，挡住了外面所有的光亮。但是里面的空间却也不是全黑的，在中午阳光最浓的时候，赵任萱躺在里面仿佛都能感受到阳光的热意。
她侧过身子，捧着手机，看着置顶的猫咪头像，嘴角弯了弯。
这么久了，还不给自己发信息，那人又在忙些什么？
赵任萱点进高宴夕的朋友圈，为数不多的几条里面，祝自己生日快乐的占了大多数。而剩下的那些，则是高家养的一只猫，叫瓜子儿。
她还记得，当初瓜子儿寿终正寝的时候，十几岁的高宴夕哭得像个三岁孩子一样。
两个人视频时，看着肿着两个眼睛的高宴夕，她的心猛地就被揪了一下。
赵任萱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喜欢上了高宴夕。三年前，在她决定回国读大学的时候，心思还不怎么明朗。她只想着，如果能和她的糕糕姐姐在一起的话，那一定可以在她难过的时候陪着她了。
不知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赵任萱脸上漫出些红晕。她把搭在身上的薄被扯开，翻了个身，朝向了右侧，好像这样就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似的。
拿着手机，点进去和高宴夕的聊天界面，正想问问她在说什么，就看见最上面的“糕糕”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而后，她就看着这两个来来回回地切换，可是等了好久，都没等到高宴夕的一条信息。
有的时候，她就觉得高宴夕像极了她曾经在奶奶家的小区看到的一些老爷爷老奶奶一样。他们搬着小板凳，坐在高楼投下来的阴影中，乘着凉聊着天。有的人喜欢坐在墙根，有的人则是坐在阴影和阳光交界的边缘。
高宴夕，好像就是那第二种人。而她就像是阳光，每每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高宴夕就会搬着她的小板凳，往阴影里挪一挪。
她永远都追不上。
赵任萱的眼神暗了暗，轻轻咬了下唇瓣。本来已经放在屏幕上的手指蜷了蜷，可是下一面却又坚定地落了下去。
她不甘心一直做高宴夕的妹妹。
如果阳光追不上，那就去阴影里把她拉出来。
然而，她那几个字还没打完，就收到了高宴夕发来的信息。
一颗石子落在水中，还能荡起圈圈的波纹。高宴夕的信息，就像是一块大石头，被起重机吊着，然后砸进了赵任萱本来就不怎么平静的心里。
她看着猫咪头像后面紧跟着的那一句简单的话，脑海中闪现出所有的可能。一瞬间，宿舍里翻书、闲聊的杂音全都消失不见了，就连她自己的心跳声，都快要找不到了。
高宴夕问：“萱萱，你会不会不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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