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时分。
卫灵与云锦她们在厢房的榻上缝制锦裘，正闲话家常，云素执着灯盏返了回来。
门帘一开，寒气大肆涌入房内，云素连忙侧身进屋，将手上灯熄灭放在了桌上。
脱下外袄，她搓着手去火盆前烤暖，然后摸着两只通红的耳朵，给身体回温。
卫灵清脆出声：
“怎么样，正间那边罢了吗？”
“没呢。”她幽幽吐了口白气，收起手踱步上榻，“不过也差不多了。”
两只脚钻进棉被里，一阵温暖，她拿起针线细道：“我方才去掌灯送菜，见两位少爷眉飞色舞的，都开始说胡话了。”
闻言，榻上的几个丫头面面相觑，掩嘴轻笑，云锦揶揄出声：“那是快了。”
一说胡话，最多也就能再撑半个时辰便消停了。
榻上一张小小的桌案上围满了六个丫头，云锦云素姐妹俩互相依偎着，她们手上各自拿着针线剪刀穿梭，要做一件裘衣长袍和一双白缎棉靴。
是柳淮安新年里要穿的新装。
笑声过后，
几人手不停工地又玩笑了几句，忽听得窗外有些响动，卫灵忙伸手勒令大家噤了声。
仔细听了两声，云素忙又起身下榻，抓着披袄走了出去。
夜色衬着雪色，万物笼罩一层暗暗的蓝白，天色淡淡黑着。
雪停了方才有一会。
云素穿着披袄从屋里走出来，正瞧见柳禹提着灯笼穿了圆门，一路进到上林苑里处来。
她手上一边披着外袄，一边喊停了柳禹：
“柳总管。”
柳禹停住步子，闻着声音四下寻了寻，借着微弱的火光，看到了偏廊下的云素。
“云素姑娘。”
云素伸手将他喊了过来，福了福身行礼，轻问出声：“柳总管夜来此处，可是老爷要找小少爷？”
“正是。”柳禹客气还礼，胡须抬动，答话，“老爷让来喊淮安少爷去正厅用膳。”
紧了紧身上的外袄，云素陈道：“少爷今日从安信王府回来，身上着了凉，此刻刚喝罢姜汤，正欲睡下。”
“恐不便前去。”
柳禹微微颔首，听的仔细：“既是遇寒，也不便再走动。”他望了一眼正间的灯火，沉下声来，“那我去同老爷回话，让小少爷安睡下罢。”
“有劳柳总管。”云素俯身礼谢。
“我送送您。”
说罢，两人转身刚踏下阶，忽听一声高音。
“老五！继续啊！这儿还有呢！别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喊什么，我这不喝着呢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可跟你说，咱俩今儿谁要是先倒下，谁明儿就去春水湖裸游一圈！”
“你喝傻了吧，两天大雪下来，春水湖厚冰三尺，怎么游？干游吗？”
“冰？”顾西左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顿了顿，然后又道，“那就卧冰求鲤去，正好明天吃糖醋鱼！”
好主意！
“来吧！”柳淮安端着酒碗，撸起袖子，大喝一了声。
“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我这望京第一好汉卧冰，啊不是，是酒量的厉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顾西左踩着凳子，一手端酒，一手拿着筷子，笑的东倒西歪，“你什么时候成了望京第一好汉？也不问问我和我手中的酒答不答应？”
“你忘啦。”她一碗刚饮罢，入口正辛辣，忍不住龇牙，“你上次在丰乐楼把“第一好汉”不是输给了我吗。”
“你还想抵赖不成？”
闻言，顾西左皱着眉头思索了许久，没有搜寻到相关的记忆，他半信半疑回忆道：
“什么时候的事，我不是只输了一个“大都正司第一银字卫”的名称吗？”
南赵大都正司府，“天金银地”四字侍卫，目前侍卫总数约两千七百人，天字七人，金字八十，银字两人，地字两千六百一。
柳淮安，现役大都正司银字第一卫，
顾西左，现役大都正司银字第二卫。
头衔评定详因：丰乐楼喝酒输给了柳淮安。
对决过程公平公正公开，毫无任何潜规则。
听罢，柳淮安也凝眉回忆了起来。
这个第一好汉是永光二十二之前赌的？还是之后赌的来着？
“算了，”她倒满酒，细手一挥，“管他呢，我们重新赌过。”
“今日谁喝到最后，谁就是望京第一好汉！”
“赌这么大？”顾西左唏嘘出声，顿了顿，他抱着酒坛子咂舌，“事关荣辱尊严，那我可得拼了命了。”
“拼！”
“卫灵！”柳淮安在正间高喊，“再去买三斤女儿红！”
“我要和顾西左再决胜负！”
与此同时。
站在园子里的柳禹和云素把话听了个完完整整，前者一副见怪不怪，后者脸上则是一阵青又一阵白，不知这话要该从何说起。
这两位祖宗哟......
“总......总管......”
柳禹拿等灯笼无声望了她一眼，只见云素微微低下了头，支支吾吾解释道：“四少爷和小少爷的脾性......您也是知道的......”
空气寂静了许久。
柳禹立在原地左右权衡了半晌，最终，一口长气叹出了声。
“罢了。”他嘱咐道，“老爷那边我去回话，你们稍稍注意些，一会若是喝的多了，切记莫让他俩再出去。”
否则一定又不知闯出什么祸来。
云素福身应话：“是。”
声落，忽听卫灵开门掀帘走了出来，嘴上不忘念念有词：“少爷果真喝多了。”
“咱们哪儿来的银子买——”
酒去.....
话还未说完，抬头正碰上还没走的柳禹和送他的云素。
卫灵下意识闭声，尴尬扯唇，福身招呼：“柳总管。”
她悄悄望向云素，后者微微点头，示意柳总管已经知晓了情况，但并无大碍了。
柳禹颔首，看着卫灵，不经意间又瞥了一眼正房处，他沉着嗓子，话中藏有些许长者的宠爱。
“早前老爷做寿宴请，栖云阁那边的仓库还剩有一些花雕。”
他轻声道：“你们一会儿等开了膳，悄悄去取吧。”
四目相对，卫灵与云素一脸喜色，异口同声低身：
“多谢柳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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