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晋江文学城首发

    在外逛到亥初时分, 顾沅觉得累了,便与裴元彻一起坐车回小院子。

    车轮辚辚碾过青石板,顾沅乖顺的倚靠在裴元彻的怀中,他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揉着她的耳垂。

    这段时间顾沅也琢磨出来了, 这是他惯有的小动作, 他心情愉悦放松时就爱捏东西, 无论是她的发, 她的手,她的耳垂, 还是她的脸,脖子, 腰因姿势而变,手总不会闲着。

    她阖着眼睛假寐着,脑中复习着接下来的每一步操作。

    从头到尾, 事无巨细的确认了好几遍后, 马车终于在小院子的门口停下。

    裴元彻俯下身,轻吻她的脸, 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 声音放得很轻,“沅沅,我们到了。”

    顾沅缓缓睁开了眼眸, 刚睡醒般, 眼底还泛着一层雾蒙蒙的水光, “到了这么快。”

    裴元彻扶着她坐起, 先行下了车,然后转身去牵她。

    顾沅将手放在他的掌心,他握紧她的手, 另一只手稳稳地托住她的腰,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殿下。”顾沅惊呼道。

    裴元彻抱着她大步往屋内走,又戏谑的看了她一眼,“给你省点力气。”

    顾沅愣了一瞬,对上他炽热的眸时,才恍然回过神来,不由得又羞又恼。

    这人怎么一下都忍不得,哪有一下马车就急吼吼将人往房里带的,这般急色,哪里还有半分储君该有的端方持重

    眼见着主子们径直回了房,李贵及秋霜等人也明白等会儿会发生什么,便没再跟上前,而是连忙去准备热水。

    房门猛地一关,屋内的灯盏因着这风而摇曳,投在窗纸上的两道身影很快交缠为一道。

    顾沅被抵在门边猛亲了一阵,又被抱着去了榻间。

    或许是旷了太久的缘故,又或者是今夜的氛围催人动情,男人的动作格外热烈缠绵。

    顾沅唇上的口脂被吃了个精光,刚被放到床上,连口气都没喘顺,一具沉重如山的身子便压了上来。

    她心头大惊,扯紧月白色上襦,美眸睁着,惊慌道,“殿下我们还没洗漱”

    “无妨。”

    “可今日在外逛了一日,身上都出了汗,咱们还是先沐浴吧”

    顾沅咬了咬唇,抬起两条手臂挽住他的脖子,水眸盈盈,软着嗓音哄道,“等洗漱完,由着你来,有一夜的时间呢。”

    她眉眼间流转的妩媚,还有这温言暖语,让裴元彻的眸色瞬间深了。

    她床笫间一贯羞怯,今日这般主动勾人的姿态,真是叫人恨不得死在她身上。

    强压下那窜动的热意,他撑起手臂,黑眸俯视着她,“一起洗如何”

    顾沅的脸瞬间红了,瞥过脸,娇嗔道,“不要,你先去。”

    裴元彻掠过她绯红似霞的小脸,嗤笑一声,“小古板。”

    说罢,在她唇上又亲了一口,这才起身离开这寝屋,往一侧的净房去了。

    听到脚步声远去,顾沅松口气,刚从床上坐起,又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她心头一沉,扬声道,“是秋霜还是谷雨”

    外头脆生生答道,“主子,是我,谷雨。”

    顾沅放下心来,吩咐道,“谷雨,我在换衣服,你在外守着,顺便让秋霜去准备些酒水糕点,我没答应,谁都不准放进来,知道了么”

    谷雨愣了愣,心说主子最近一直说要给太子爷一个惊喜,难道这就在里面准备上了

    主子的事她也不敢多问,忙恭敬的应道,“奴婢知道了。”

    顾沅忙起身,从一旁装衣裙的箱笼底下取出个带锁的小盒子,飞快的检查起盒子里的东西,路引、银票、碎银、两串铜板,几件纯金实心的首饰还有一包迷药。

    自打上回落水之后,她一直以心慌意乱、睡眠难安为由,让御医给她开一味安神助眠的方子。方子里有一味紫精草,若剂量恰当,能起到迷药的作用,且无色无味。像松鼠藏松果般,她一点点的收集着紫精草,碾磨成粉,总算得了这么一小包。

    希望这剂量足够吧。

    小心翼翼的将迷药藏进袖中,顾沅又将盒子里的东西取出,飞快塞进软皮包袱里。

    不多时,秋霜端着糕点和酒水来了。

    顾沅坐在梳妆镜前,一头如瀑布的长发披散着,没有转过头,而是淡淡道,“你去隔壁看看殿下那边可洗漱好了”

    秋霜应了一声,顿了顿,问道,“奴婢让谷雨进来伺候太子妃梳发”

    顾沅道,“不用,这会儿时间不早了,你们也累了一日,等殿下回屋,你们也回房间歇息去吧。”

    秋霜垂头称是,缓步退了下去。

    脚步声一远去,顾沅忙从梳妆镜前起身,动作迅速的将那药粉拿出,倒入酒壶之中,左右摇晃了好几下。

    待会儿无论怎样,都得哄着他多喝两杯,最好能多拖些时间

    为了这一天,她准备了大半个月,不,应该说为了这一天,她花了两辈子。

    前世她不懂变通,又优柔寡断,一步步的将自己逼进死胡同里,最后只能选择那种方法去解脱,没留下宣儿,还抛下了延儿

    这辈子,她要跑的远远地,再也不要与裴元彻牵绊在一起。

    思及此处,顾沅漆黑的眼眸一点点亮起,愈发的坚定。

    夜愈发深了,偶然传来几声秋蝉鸣叫声。

    裴元彻洗漱完,推门走进寝屋时,就看到顾沅静静地坐在桌边。

    她一头乌黑的发垂下,穿着件霜白色绣海棠花小衣,身下是一条薄薄的绸裤,外罩着一条云织纱制成的水红色纱衣,那纱衣薄若蝉翼,如云如雾,昏黄烛光下,纱衣下的雪白肌肤若隐若现,无边妩媚,引人遐思。

    裴元彻脚步顿住,眼前这人哪里是他平素里端庄羞怯的太子妃,分明是山间灵秀养出来的妖精。

    感受到男人极其炽热的目光,顾沅的手指微不可查的轻颤着,一颗心也跳得飞快。

    她咬了咬唇,抬眼看到男人看不出情绪的脸,暗自给自己鼓劲,缓步朝他走了过去。

    在他跟前站定,她扬起小脸,那如玉的脸庞未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娇怯怯道,“殿下,我这般好看么”

    好看,岂止是好看。

    裴元彻垂下的手捏紧,克制着将她压在桌边的冲动,哑声道,“好看。”

    顾沅松口气,纤长柔软的手主动握住他的手,将他引到桌边坐下,又给他倒酒。

    裴元彻看着她这动作,黑眸微眯,“你要喝酒”

    顾沅一怔,缓声道,“喝点酒助兴。”

    裴元彻一把勾住她的腰身,将她抱在腿上,轻咬着她的耳垂道,“已经够有兴致了,无须这些。”

    顾沅心头微沉,眸光一转,一只手攀着他的肩膀,柔声道,“我喂殿下喝呢。”

    裴元彻见她要跟他玩情趣,惊奇的同时,耐心也多了起来。

    他老神在在的凝视着她,示意她继续。

    顾沅只好硬着头皮,端起酒杯,送到了他的嘴边,“殿下喝。”

    裴元彻嗤笑一声,“你说喂孤喝,就是这样”

    顾沅呆了呆,不然呢

    看她娇憨的小表情,裴元彻忍不住笑出声来,果然就不该对这小古板有多大的期望,本来还以为她会有些什么新花样的。

    眼见顾沅还端着酒杯,清凌凌的鹿眸巴巴的望着他,他便就着她的手,喝了这一杯。

    顾沅心头一松,也不敢表露出来,扭过脸,又要去倒。

    手腕倏然被拽住,她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若还是这般喂孤,那就别倒了。”

    “”

    顾沅定了定心神,回头看他,“那我我换个法子。”

    裴元彻松开她的手。

    第二杯酒,顾沅叼着酒杯,凑到他唇边,见他眼底灼热的笑意,她脚指都不由得绷紧。

    这杯酒,裴元彻又喝了。

    第三杯她故技重施,凑了过去,他又不接了,“再换个。”

    她脸颊愈烫,只觉得这人实在恶劣。

    可她这会儿也是骑虎难下,总不能按着他的脑袋,强行给他灌下去虽然她很想这么做。

    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她把心一沉,端起酒杯,将酒含在口中,樱唇印上了男人的薄唇。

    裴元彻眸色深暗,喉结上下滚了滚,搂紧了她的腰。

    这法子效果极佳。

    一杯又一杯酒喂下,到最后一壶酒没了,男人还意犹未尽,啃着她的脖子,嗓音沉哑道,“下回多备些。”

    顾沅扯了扯嘴角,敷衍的嗯了一声。

    “酒喝完了,该吃些别的了。”

    说罢,裴元彻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大步往床边走去。

    顾沅心慌,这药效怎么还没起他竟然还有力气抱她不会还得与他痴缠吧

    她试图拖延,可这回男人像是耐心耗光般,不由分说的扯下幔帐。

    衣衫渐渐被丢到地上,帐内气温节节攀升。

    顾沅的心情愈发的沉重,眼眸闭着,强耐着扇他巴掌的冲动

    就在俩人即将赤诚相对时,男人捂着头,低喃了一句,怎么这般困。

    话音一落,他栽在了顾沅身上。

    那一瞬,宛若拨开云雾见月明,顾沅几乎喜极而泣。

    “殿下,殿下”

    她试探的喊了两声,男人没有回应。

    不敢再做停留,顾沅将他推开,穿鞋下床,又将幔帐放下,快步走向门口。

    秋霜守在门外,见顾沅开门,面色微诧,又见她衣衫有些凌乱,雪白肌肤上带着吻痕,也不敢多瞧,忙垂下头道,“太子妃有何吩咐”

    顾沅用承欢过后的语调慵懒道,“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顿了顿,又补充道,“将浴桶抬到后院那间屋子里,殿下睡下了,莫要搅扰他歇息。”

    秋霜忙应下,心里还想太子妃真是体贴。

    这边顾沅回了屋,也没喘口气,便急忙换上早就准备好的粗布衣裳,又罩了一件宽大的衣袍,将那系在腰间一圈的软包袱遮住。

    等热水备好,她就裹紧外袍,往后院小屋去了。

    看着那热气氤氲的浴桶,顾沅淡淡对秋霜道,“你在外候着吧,我想自个儿泡一会儿。”

    “是。”秋霜退下。

    门一关上,顾沅深吸一口气,忙收拾了起来。

    头发挽着寻常农妇的矮髻,用一块粗布包起,又拿出小镜子,开始捯饬这张分外显眼的脸。

    烧掉的纸灰与鹅黄粉搅拌,涂在皮肤上又黄又黑,还有种凹凸不平的粗糙感,眉毛加重画粗,点斑,画黑痣,法令纹,唇下还贴了一颗大痦子总之怎么丑,怎么糟蹋。

    看着镜中这张脸,顾沅心思稍定。

    将路引等细软贴身藏好,衣衫放进包袱里,稍调呼吸,她对门外喊道,“秋霜,你去厨房,让人熬一碗燕窝粥,我有些饿了。对了,你顺便去箱笼里找一瓶玫瑰花露来,我待会儿要用。”

    这几日太子妃不是一直用茉莉花露的么,怎么突然想用玫瑰的了而且她们搬到这小院来,有带玫瑰花露么

    妆奁箱笼这些大都是谷雨收拾的,秋霜记不太清楚,心头虽有疑惑,却也不敢多言,忙转身去了。

    顾沅快步走到窗边,见秋霜离开了,且后院门前再无人把守,有些喜悦的捏紧了手指。

    折返回另一边的窗户,她取下灯盏,一点一点将屋内点燃。

    看着渐渐燃起来的火势,顾沅挽着包袱,毫不犹豫的从侧边的窗户爬了出去。

    竹林后,有个狗洞。

    可以说她之所以选择买这套宅子,除了地理位置,便是因为这个狗洞。

    每往那狗洞多跑一步,顾沅的心跳就越快,咚咚咚的,震动着她的耳膜。

    她跌跌撞撞的跑着,周遭一切都静止一般,只有她的呼吸声。

    脑子里有个声音不断响起,跑,跑出去。

    在钻出那个狗洞,看到不远处运河上飘着的花灯时,那一刻,顾沅鼻子一酸,泪水几欲夺眶而出。

    她跑出来了

    不敢多作思考,她挨着墙根,快步往运河明亮处走。

    行至码头,放水灯的人虽然比开始少了,但依旧热闹忙碌。

    顾沅按照之前从山羊胡子那里打听的消息,找到了一艘船头挂了两盏灯的客船,得知船是前往滁州方向,且半个时辰后便会船,她心下思索着,滁州虽与她开始想的路线不同,但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能越快离开扬州越好,等到了滁州再作打算也不迟。

    她交了钱,上了船。

    船上已经坐了七八个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顾沅看到后排有一个怀抱孩子的中年妇人,便挨着坐到了她身旁。

    那妇人怀中是个约莫三岁的小男孩,正窝在母亲的怀中睡得正香。

    顾沅看着这孩子,不由得想到前世她的两个孩子。

    从前,她也会这般抱着他们,哄着他们入睡的。

    那妇人见她看孩子的目光温柔,又见她皮肤粗糙黑黄,看年岁应当也是当了母亲的,便主动与她攀谈起来。

    顾沅压着声音,也与她就养孩子的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有个人说话,她也能少些紧张和焦虑。

    时间一点点过去,终于,那船夫弯腰去解绳索,边中气十足的喊道,船要开了。

    刹那间,一阵强烈又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粗布袍袖下,顾沅纤柔的手指难以控制的颤抖着,她闭上眼,努力将眼泪憋回去。

    太好了,总算能离开了。

    她终于自由了。

    就在船即将离岸时,码头上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那船夫探头,眯眼瞧了会儿,摇头嘟囔道,“真是怪了嘿,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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