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狗奴,昭然可真不怕闻之庚,现在他可算弄明白了,没有狗奴的闻之庚就像那乱射箭矢,凶归凶,但没准头。
闻之庚盯着昭然:“你是哪里人?”
王增瞧了一眼昭然,在旁插嘴淡淡地道:“闻大人过奖了,家中的万金而已。”
万金买死士,一散无复还。
因此万金有的时候也就是借代死士的意思,王增贵为驸马爷,又是武侯府,家中养几个死士原是平常事,更何况昭然替死的是公主。
闻之庚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倒也无话可说,昭然却不明白,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只听说过千金。
万金,想来想去公主的女儿倒也称得起万金。不过瞧着年龄不符,公主可生不出他这么大的女儿,难道是驸马爷是认他做了“干女儿”?
等到闻之庚走了,王增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眼昭然:“你可真会找麻烦!”那语气也不多么严厉,倒透着几分宠溺的味道。
昭然心想,这驸马爷对干女儿的态度倒也诡异。
驸马府的护卫重新收拾了一下,一行人重新出发,王增没有上他的大马,反而坐进了马车。
王增似是靠着马车闭目想了一会儿,方才睁开了眼睛,像是带着一点承诺的口吻沉声道:“你放心,我说过的话会算数的。”
他说着身体前倾对着昭然,漆黑的车厢里他高大的身躯颇有压迫感,昭然连忙朝后挪了挪贴着车厢。
王增问:“你不是不怕我?”
“驸马爷是主人,还是要怕上一怕的。”昭然谄笑道。
他倒不是真的怕王增,大不了换张皮一走了之,麻烦就麻烦在现在一无皮可还,二是他现在暂时还不想走。
王增道:“我不管你过去是什么人,如今便安心在驸马府上呆下去,我必定会保你衣食无忧。”
他的话倒是让昭然心里略有些小感动。昭然自己是什么人,其实他心里也是有些忐忑的,他的来历硬说是得道仙人委实有几分诡异,旁的不讲,一瞧九如的气质就知道其中出入有多大。
好在昭然心也大,小有郁闷过后便忘得一干二净,他回了公主府一觉睡到隔日黄昏,起来便跑到厨房吩咐给他做吃的。
厨房里是得了王增紧着给昭然做好吃的指示,虽然那是昨天的事,但王增即然没有收回,厨房的人稍一犹豫,也就按着吩咐做上了。
他们也不差这么一回两回而去得罪了一位新贵人,虽然这位新贵人要的东西太古怪,也太渗人了一些。
“如娘姑娘,你看这东西还合用。”厨房胡管事拎着一小木桶东西问道。
昭然瞧着那小木桶里盛放的东西夸赞道:“胡管事可真是个会办事的人。”
胡管事得了新贵人的夸奖心里虽然高兴,但瞧着昭然盯着木桶那兴高采烈的样子不由又打了个寒颤。
“姑娘喜欢就好。”胡管事放下了小木桶,想要留出空间让这位新贵人进食,哪知道昭然又开口道,“等等,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需胡管事帮忙。”
更要紧的事,胡管事的头皮不紧一阵发麻。
昭然露齿笑道:“一件要紧事,不过不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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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厨房的门,昭然便在后花园里看见了跟他闲聊的女护卫,他连忙朝她招了招手:“喂,那个谁!”
女护卫连忙上前:“婢子筑月。”
昭然笑道:“筑月姑娘。”
筑月立刻弯身行礼:“不敢。”她昨晚见识了驸马爷对这位公主替身可颇为看重,因此态度比之之前恭谨了不少。
“还有一个护卫呢?”
“你说射萍?她奉命出去办事了,姑娘找她有事?”
昭然摆手道:“我只是有些事情想问你们。”
“姑娘请问。”
“李墨李老爷不是已经很多年不做官了吗?为什么驸马他们仍然称呼他为李大人?”
筑月道:“李大人虽然多年赋闲在家,可是刚由首辅万大人保荐出任河南道监察御史。”
昭然摸了下下巴,怪不得闻之庚这条恶犬没有直接去咬李墨,这当中原来还隔了这么层关系。
“那李夫人真是不走运,丈夫好不容易重启仕途,夫妻两人又如此恩爱,她却遭此横祸。”昭然叹道。
筑月淡淡一笑:“说不定对李夫人来说,这正是解脱了呢?”
“哦,为什么这么说。”
筑月瞧了一眼四周悄声道:“李大人可没少纳妾,除了眼前的两个,听说前面还有二三个,不过好像也都病死了,且都没留下一儿半女,为此李大人整日里埋怨李夫人,说都是因为她选的宅子风水不好。你想这无灯巷住的都是穷苦人家,风水若是好,早就翻身了。说到底这是在怨李夫人的命不好,带累了他!”
昭然点着头笑道:“筑月姑娘说得是,多谢了。”
筑月跟他说了一通话,两人关系亲密了不少,她抿唇道:“你为什么对李家这么有兴趣?”
昭然笑道:“倒不是兴趣,而是有些事叫我遇上了,不弄清楚我委实觉得有些可惜。”
“驸马爷可不喜欢下面的人有太多的主意。”筑月说道。
昭然与新闺蜜逛着园子,对筑月笑嘻嘻地道:“那你等会就替跟驸马爷说一声,就说我这儿编排了一出新奇的好戏,让他入了再来瞧。”
筑月粉面微红,误以为昭然是使得争宠的手段,她想了想道:“你得另寻个好的借口,否则公主那边要是知道了,怕是你我都要自找麻烦。”
昭然诧异地道:“我请驸马来看的这出戏能解开李家的妖眚之迷,公主为何要找我的麻烦?”
筑月才知道自己想岔了,略微尴尬地道:“那你等着,我这就去给王爷禀报。”
等她去了,昭然回屋便拿出藏着的炖肘子来吃,驸马府的火腿炖肘子是一绝,软糯鲜香。他刚咬了两口,便听见外面有脚步声,连忙把食匣盖上,手里捧了本书。
有人随意地敲了敲门框,便掀帘进来了,正是王增,昭然瞧了一眼他,故作惊讶地道:“驸马爷来得好早,不是让您天黑才来吗?”
王增却没理会他,只压低了身音道:“把嘴巴擦干净,闻大人与佛子就在外面,还有……你的书捧颠倒了。”
昭然连忙拿起帕子胡乱地擦了下嘴,王增才掀起棉布帘道:“两位请进。”
九如依然是书生的打扮,只是换回了浅色的衣衫,发结处换上了方巾,看见昭然他浅浅地行了个礼,闻之庚则换回了他的红袍,眼神犀利地看着昭然道:“你说什么李府的妖眚之迷?”
昭然没想到会把他们两人也引来,九如也就罢了,偏生这讨人厌的闻之庚也来了。
“那要等晚上大家瞧过戏自然就知道了。”
“别绕弯子,有话直接说。”闻之庚道,九如开口道,“既然已经来了,等上一等也无妨。”
九如开口,闻之庚也不再言语,王增叫人搬来了椅子,昭然关上了门,几人落了座,窗外尚有一丝余白,室内一时安静无言。
闻之庚大马金刀地坐着,王增似也没有闲话家常的兴致,两人并排坐着却都只管喝茶,九如坐在另一边,倒是挨着昭然近些。
昭然眼珠转了转,用手将悄悄将匣子的盖子推开了半边,露出里面晶莹剔透香气四溢的猪肘子,可是九如却丝毫不为所动。
“啧……小佛子假正经。”昭然瞥了眼另一边的两个人,悄悄用裙下的脚踢了一下九如。
九如往回缩了一下脚,昭然的脚就再往前去几分,腿越伸越长,哪知对面的闻之庚突然抬起了头冷冷地问:“你做什么?”
昭然连忙收回了腿,揉了揉腰道:“昨日辛苦,腰有点酸,拉下筋骨可以吗,闻大人?”
闻之庚转过头去对王增道:“驸马用人还真是别具一格。”
昭然回嘴笑道:“闻大人用狗不用人,岂不是更别具一格。”
闻之庚不禁眼有怒意,可还没等他开口,昭然就道:“闻大人有没有听过鬼故事!”
“什么鬼故事?”闻之庚扬眉道。
昭然拉长了声音道:“半夜鬼敲门!”
闻之庚正想喝斥他,却听见门外传来零碎的“咚咚”之声,真像似有人在不停地敲门。
王增抬头喝问道:“谁?!”
门外无人应答,敲门声依旧,紧接着整个屋顶“啪啪”声响,闻之庚“腾”地起了身不可思议地道:“妖眚?!”
昭然起身拉开门,王增叫了声:“小心!”却见屋外的昭然招手道:“快出来看好戏!”
王增略一犹豫,但九如已经走了出去,他也只得低头转了出去。
闻之庚跟着出了门,几人转过头来,昭然在旁边合着嘴大叫:“看戏的来啦!”
昭然的身份低微,王增自然不好安摆他住正厢房,但却安排了空置的正厢房旁的耳房于他,倒也算幽静清雅。
他这么拉着嗓门一喊,闻之庚抬头见从正厢房的屋顶一头庞大的妖眚俯冲而下,周围盘飞着黑色的小妖物,正与李家佛堂上所见一模一样。
闻之庚又惊又怒,驿站廊下灯笼顺风摇晃,烛移影摇,几只小妖物朝着他扑面而来,闻之庚惊慌之下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一只白暂的手却在瞬息间捏住了那只扑面而来的小妖物,黑白分明。
九如收回手淡淡地道:“蝙蝠而已,闻大人莫要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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