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到那的时候我们班的几个男生已经快按不住李睿了,刘宏博挡在李睿跟前,不停说:“睿哥,行了行了,没必要没必要。”
李睿偏着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X你妈,你再瞪我一个!”
李睿对面的一个膀大腰圆的男生跟他激情对线:“我就瞪了,我还他妈踹你呢!”
膀大腰圆刚一动,于思海就跟着动了,贴着他挡在他前面,低声说:“别动!”
李睿那个属二踢脚的,我以为他又因为打球的时候谁踩谁一脚谁撞谁一下谁打了个黑球什么的呲毛了,和刘宏博一起挡着他,拍了拍李睿的肩膀,说:“怎么了闹成这样。”
李睿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指着对面说:“就他妈你能是吧?刚才谁在这儿看球你没看见?你他妈瞎?就盯着我抢球,我给你——”
我愣了愣,赶紧扑过去拦住暴起的李睿,跟于思海对了个眼神:苏彤来过了?
于思海对我点点头。
苏彤,我们班的女生,政治课代表,李睿喜欢人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怂得不敢表白,八成是方才苏彤来坐了一会儿,赶上这时节膀大腰圆可劲儿地专盯着李睿抢球,李睿当然原地爆炸了。
我叹了口气,拍了拍李睿肩膀,说:“行了睿哥骂两句得了,苏彤还没走远呢。”
李睿愣了愣,肩膀的肌肉不再那么紧绷了。这时候膀大腰圆突然说了一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丫先把那几根狗毛铰了再说。”
我操?
我转过来指了指腰圆:“你嘴放干净点。”
“就骂了怎么着,”他瞪我,“小白脸,二椅子。”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李睿从我身边一个闪现就冲过去了,照着腰圆的脸就是一拳,于思海也不拉架了,用熊瞎子一样的体重优势狠狠一撞,腰圆一下就坐地上了,于思海照着他肚子用力跺过去:“你他妈骂谁呢?”
只要有一个人动了,基本就是混战,我背对着于思海和李睿站着,一脚把冲过来的腰圆的同班同学踹回去:“来我看看今天谁敢过来!”
“路怀!”
是唐书禾的声音,我偏头一看,唐书禾很焦急地站在篮球场边上,看见我动手……不是,动脚了,就要往打得分不清谁是谁的人堆里钻,我赶紧喊:“唐书禾你回去!”
就这间隙不知道是谁的拳头蹭着我的颧骨就过去了,我骂了一声,也没往后看,直接横肘往后撞,听见后面一声低低的“我草”。
“你们在干什么!”
我听见我和于思海同时叹了口气。
老师怎么来这么快。
我们班体育老师飞快地跑了过来,把自己挤进了人堆里,张开双臂喊道:“可以了!都给我停下!上课时间你们在干什么!”
……不得不说,我们那个一米九几的体育老师这时候的动作和表情真的很像那张“大家听我说,我们都是狗”的表情包,让人怪想笑的。
“你们几个怎么回事啊,”谷静痛心疾首,“以前只有李睿,这回怎么连你们俩也卷进去了,干什么,不往正道上走了,是吗?”
体育课还没结束,我,于思海,李睿,刘宏博,唐书禾就全被薅到谷静的办公室里了,李睿不看谷静也不说话,我干咳一声,说:“这次这个性质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谷静问。
“我们是正义之师。”于思海说。
谷静快被气笑了,摆手说:“我不跟你们说话,刘宏博,你说。”
刘宏博说:“本来是李睿因为……球场上的事跟十六班的同学打起来了,然后于思海和我在那儿拉架,路怀过来也想劝架,结果那人骂了李睿又骂了路怀,就……”
“他骂什么了?”谷静问。
刘宏博脸上有点为难,估计是不想把苏彤抖出去,说:“算了吧老师,怪难听的。”
谷静哽了哽,说:“不管他骂什么,你们也不能打群架,这是原则问题!李睿我管不了你了,我只能跟你说这次的事情如果十六班的同学真被打出了什么毛病,你的处分会很严重。还有你们两个,居然也跟着打架,处分也跑不了。”
我和于思海不说话,谷静皱眉看向唐书禾:“怎么你也在这里?”
唐书禾刚想说话,我说:“啊,他当时和我在一起,路过。”
谷静糟心地看了我们一眼,摆摆手说:“都回去吧。处分下来了再说。”
我们五个回班的时候,班级里的同学都还在说话,看见我们进来安静了一瞬间,于思海笑了:“干嘛啊,鬼子进村一样。”
一个坐在座位上吃辣条的男生嘶嘶哈哈地跟我们打招呼:“回来了啊。”
于思海说:“那孙子怎么样了?”
“没大事,说是有点头晕,可能是有点轻微脑震荡。”
“草,”于思海嘀咕,“这么脆皮打什么架啊。”
“晚上一起吃饭吧,我请。”李睿突然冒了一句。
“我也要去。”刘宏博说。
“都去。”李睿抬眼看了看唐书禾,不知道怎么称呼他,犹豫了一下,说,“你……你也来吧。”
唐书禾愣了一下,于思海搭着唐书禾的肩膀说:“啊,来吧来吧,一顿饭的事儿。学霸你也真是够义气,我本来以为你这样的霸霸不愿意碰这种事呢。”
唐书禾低头笑了笑。回座位以后唐书禾又在那操心:“你们会背什么处分?”
我说:“我也不清楚。十六班那孙子没什么大事,李睿顶多记过,我们俩差不离通报批评,最多也就是警告,没事儿。”
唐书禾皱眉,我们仨加起来都没他能操心:“他会报复吗?”
“报复报复呗,”我说,“他敢怎么啊,顶多抢我们几个球,有本事再干一架?他那么脆,还能找人打我们是怎么着,”我向上握拳,“扫黑除恶,从我做起。”
唐书禾很不赞同地看着我。我乐了,摸他的脑袋:“没事儿啊,真没事儿,明天周末,你要实在担心,要不今天你送我回家吧?”
“操,”于思海说,“你什么毛病。”
我嘿嘿乐,揽着唐书禾说:“走吧。今天放学一起走?”
唐书禾点了点头,我挺高兴:“哎,真好,我也是有霸霸护送回家的人了。”
唐书禾想了想,问我:“你当时为什么让我……”
“怕你背处分呗,有俩考试能把孩子锁家里的爹妈,你要是背了处分,回家不一定吃多少锅烙呢,”我说,“当时你能过来,我已经很感动了啊。”
这话是真的。当时我一回头,看见平时那个害羞腼腆,总是把脸藏进校服领子里的唐书禾撸起袖子就要冲过来的时候,心头一暖。
事实证明,膀大腰圆的确就是个嘴臭的脆皮,我都高估他了,后来丫连球都不敢抢了,鲜少的几次和李睿同时出现在球场,两个人打球打得像一对过了二十多年貌合神离同床异梦的中年夫妻。
那都是后话了。周五没有晚自习,下午五点放学后,我们五个人找了家馆子撮了一顿,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友谊还真就是靠一顿饭又一顿饭吃出来的,当然我和唐书禾这种天天胳膊肘碰胳膊肘的除外。一顿饭的工夫,虽然关键时刻拔刀相助的唐书禾还是不太爱说话,但是我们已经把他看成自己人了,具体表现就是——
“霸霸,霸霸,救救孩子。”于思海说。
唐书禾说:“怎么了?”
于思海说:“就是那个……数学……”
“好,”唐书禾很干脆地点头,“我教。有不会的,可以问我。”
于思海愣了愣,李睿笑出了声,说:“敞亮。”
一顿饭之后,我们各自回家,唐书禾和我一路,我们背着装满作业的书包走在回家的路上,用同一副耳机听歌,步调都一致。周围是城市吵闹的街声,来来往往穿梭不止的车辆偶尔鸣笛,那天傍晚的天气很好,山茶花也开了,有淡淡清风吹过脸颊,黄昏时节壮丽的火烧云铺满天边,把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灿烂温柔的光辉之中。我们并肩走了一会,唐书禾突然说:“马上要月考了,你如果有不会的问题……也可以问问我。我尽量答。”
我笑了:“其实吃饭的时候于思海是想借你作业抄来着。”
他摇摇头,说:“不要抄,来问我。”
我说好好好,除了语文,都去问你。
过了一会,我说:“对哦,月考之后要调整座位了,咱俩可能不能坐在一起了。”
唐书禾没说话。风吹起来,碎发挡住了他微微下弯的眼尾。他顿了顿,才说:“如果……你月考的成绩可以提高一点,我想去和老师申请,不需要调换座位。”
我笑起来。
我说:“没关系,不用你去说。不管月考成绩提没提高,我都会去跟谷老师说,我想一直和你坐一起。”
他露出一点恍惚的神色,然后也笑了。
现在想想那天真好,是我记忆里最好最漂亮的一个黄昏,天地间热闹又安静,火烧云的光让少年人的脸上有了夕阳的颜色,我和他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说着笑着,耳机一首又一首地放着歌,晚风很温柔。
那天傍晚的风,是山茶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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