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身材高挺,容貌俊雅,一袭水蓝色素纱襌衣穿在他身上更显得文静素雅,品貌端方。

    陈芊芊侧头看他:“我胡闹?”

    裴恒却连正眼都不瞧她一眼,只径自训斥道:“大庭广众之下,怎可将韩少君捆成这般模样!”

    原来是觉得她怠慢夫婿啊。

    陈芊芊一抹从方才起就有些发酸的眼睛,笑道:“裴司学,你是不是又要说我欺人太甚,罔顾礼法,刁蛮任性了啊?”

    “难道不是吗?”裴恒看向她,眼里满是失望。

    陈芊芊被他这一眼看得更是心如死灰。

    是,她就是任性刁蛮,罔顾礼法,从来只知道欺负人!

    听边上人对着她窃窃私语,陈芊芊直接抽鞭在地上“啪”的一打,扫了人群一眼,“看什么看,关你们屁事,都给我滚?”

    怕被这混世魔王无辜牵连的路人赶紧散场,边散边说:“裴司学真是惨,怎么会和这种人有婚约。”另一人接道:“韩少君才叫惨,都跟这种人成婚了!”众人附和“是啊是啊。”

    陈芊芊听着她们非议,瞪着一双大眼,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还一鞭子抽在走慢人的脚下,假做驱赶。

    被捆成粽子的白芨趁机凑近道:“少君,你说的不错,此人果然暴虐成性,刁蛮专横。”

    同样被捆住了手脚的韩烁却不知道为何,眉头微蹙。从他的角度看去,正好看见少女眼角那一晃而过不易察觉的水光。

    林七见此,忙上前向裴恒告状:“裴司学你看她啊,刚跟韩少君成了婚,就来教坊司惹事,我这一地的水,全是她弄出来的。”说着还指着苏沐道,“她还想一两银子包苏沐十年,你倒是帮我评评理啊。”

    林七和陈芊芊向来不对付,从小闹到大,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林七也喜欢裴恒,情敌之间自然是无法好好相处的。所以两人纷争不断,彼此互找不痛快,就没消停过。

    像这次这种当面告状的,林七都不知道做过几回了。以往裴恒对此从来是不管不顾的态度,又或者事情闹得实在大了,就各打五十大板处理。

    但今日他却走到陈芊芊面前,低头问道:“你包了苏沐?”

    陈芊芊别过头,哼了一声,算是承认。

    裴恒语气冷淡:“三公主,你随我来一下。我有话要对你讲。”说完,率先就转身离去,就好似料定她一定会跟去一般。

    陈芊芊紧握着拳头终还是跟了上去,只是走前嘱咐了梓锐一句,让他先把韩烁白芨带回月璃府。

    *

    花园小亭里,裴恒背手而立,芊芊才步入亭中,就听他开口训斥道:“我以往不喜欢你,就是因为你刁蛮任性,恣意妄为。你既然无视我们的婚约,强抢玄虎少君入府,就应该好好待他。没想到,你冥顽不灵。丝毫不顾及他人感受。”

    原来他这般生气,不是因为自己娶了别人,而是因为她对自己新娶的夫婿不好,只是因为她刁蛮任性,恣意妄为吗?

    明明早就已经知道裴恒不喜欢自己,明明早就知道的。可听他亲口把话说出来,鼻腔还是忍不住酸楚,眼眶终究忍不住湿润。

    十五年的时间,她满心满眼只有这个男人,愿意把自己一颗炽热的心捧给对方,却原来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

    “裴恒,在你眼里,我真的……只是如此吗?”陈芊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眼泪终究是沿着脸颊一路淌了下来。

    裴恒此时并未转头,也未发现她语气的不对劲,只是继续负手说道:“韩少君入赘花垣城,一个人孤苦伶仃,没有亲人、朋友,父母又不在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可谓如履薄冰,步步危机。你怎么能如此对他,不但将人绑了,还在新婚次日就包下教坊司的乐人!”

    都说杀人不如诛心。原来诛心之痛,当真痛彻肺腑。似乎连每一口吸入的空气都带着尖锐的毒刺,一下一下割裂着她的身体,让她支离破碎,全身没有一处好肉。

    “对,你说的一点没错!”陈芊芊横手抹去脸上泪水,仰头笑着,大方地承认一切,“我就是看韩烁孤苦伶仃,举目无亲,才这么欺负他的!我就是要让他如履薄冰,步步危机,在我手上艰难求存,那又如何?”

    “你!”裴恒转身看她,眉头紧蹙,眼里全是责备。

    “我什么我?你才第一天认识我吗?”陈芊芊却是笑得愈发肆意起来,“裴司学,你也说了,我刁蛮任性,恣意妄为,你不是早就知道我冥顽不灵了吗?又有什么好吃惊的。”

    裴恒撇过头道:“你实在太过骄纵……明日我会禀明城主。正式取消你我二人婚约。你与韩少君……”

    陈芊芊直接打断他:“不劳司学麻烦,也不用拖到明日了,我现在就去城主府,让母亲取消你我的婚约!其实这婚约,早在三年前你第一次延期时,我便该直接取消了的……”

    话一顿,她赶紧转过身去,眼泪再次夺眶出来,这一回却是怎么擦都擦不完了。

    陈芊芊只得压着声最后道:“至于我和韩少君如何,我们夫妻之事,用不着裴司学你来管。”

    说罢便快步离去,只想着尽早离开这里。

    *

    出了教坊司,直接就去了城主府,却无法面对母亲,只让桑奇把取消婚约的事同母亲说一声,便又匆匆离开。

    一路走在大街上,只觉得周围喧闹,人声嘈杂,可这热闹又分明是与她隔开的,就好像是在两个完全不同是时空里,他们热闹他们的,她一个人走自己的路。

    路过商铺街时,原先那些被她欺压过的店铺都纷纷关门,小贩也跑的没影,一会儿的功夫,偌大的一条街却只剩下了她一人。

    陈芊芊蹲下身子,抱着自己的膝盖,这才放肆地哭了起来,没有哭声,只有流不尽的眼泪。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死去,永永远远地死去了。

    *

    等回到月璃府时,脸上已没了泪水,人也没了哭意。

    梓锐一直在门口等她,远远见她来了,忙迎上去道:“三公主,您可算回来了,小的都等你老半天了,看你迟迟不回来,还以为你被裴司学……三公主,你的眼睛怎么了,怎么这么红?是裴恒他欺负你了?看我不去教训他!”

    鞭子对着梓锐的屁股就是一抽,没用多少力,但还是把人打的一跳。

    陈芊芊白他一眼道:“你觉得裴恒一介文生,不会武功,我和他,是谁欺负谁?”

    梓锐心里早已明白发生了什么,心疼的不行,眼角也跟着湿了,但嘴上却道:“自然是我们三公主欺负他!三公主,外面风沙大,小心迷了眼,咱们还是赶紧回府吧。”

    回到主院卧房,才一坐下,梓锐就拿了菜谱问道:“三公主,你中午想吃什么?今天咱们让大厨给整顿好的!吃饱饭比什么都强!”

    都说化悲愤为食欲,希望食欲能把三公主的伤心也一并化了。梓锐内心祈祷着。

    “吃什么?”陈芊芊微愣,她此刻其实一点食欲都没有,只想蒙头睡上一觉。

    但又怕什么都不吃,会让梓锐担心。

    脑子里响起裴恒训斥她的话来“韩少君入赘花垣城,一个人孤苦伶仃,没有亲人、朋友,父母又不在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府上有会做玄虎菜的厨子吗?”陈芊芊问道。

    “三公主想吃玄虎的菜?”

    “恩,整一桌吧。”陈芊芊说着又淡淡道,“韩烁白芨那边要是安心待在府里,也不要一直绑着了。中午的时候,一起叫来吃个饭吧。”

    *

    韩烁揉了揉被捆绑的有了红痕的手腕,往庭院的偏厅走去。一路上就看见侍从们端着托盘往偏厅去,正鱼贯上菜。

    方才陈芊芊让人来给他松了绑,居然还叫他过去一道用午膳,也不知存了什么心思。

    白芨姗姗来迟,一路小跑才到了韩烁身后,小声道:“少君,属下已经安排妥当了。”

    “恩,”韩烁点了点头,然后一愣,“你安排什么了?”

    白芨:“属下在三公主的菜里下了毒,中午服用,午夜发作,神不知鬼不觉。”

    韩烁看着自己这个“心腹”一阵无语:“你不知道她叫我中午过去一道用膳吗?居然下毒?你是毒她呢还是毒我呢?”

    难怪陈芊芊这个时候喊他过去吃饭呢,原来还真没好事啊。

    白芨忙道:“少君放心,属下只将毒下在了琉璃盏内,您只要不吃琉璃盏内的菜,绝对没事。”

    韩烁扶额,为什么自从来到花垣之后,白芨但凡说“绝对”“一定”“势必”这些词,他都有种要完的感觉呢……

    算了,只要不吃琉璃盏内的菜就好。

    白芨却是很积极地替自家少君规划起来:“只要陈芊芊一次,我们就能接近二郡主,偏龙骨,治心疾,点燃狼烟,挥师南下,一举攻占花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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