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的几日,陈芊芊一直避免与韩烁见面,一来是怕尴尬,二来还是怕尴尬。
直到婚后的第七天,婚假结束,又得回宗学堂读书了。
这日大早,陈芊芊让梓锐把一本册子与一串钥匙给了韩烁。
韩烁翻了翻册子道:“这是账本?”
“恩,”陈芊芊在一旁坐下,先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道,“这是府中的财务情况与进出账记录,以前一直是梓锐在帮我管。既然少君已经嫁进我月璃府,那以后就有韩少君来打理了。”
韩烁却是一脸惊异:“你就这么信任我,还把府中财务交由我管?”
“不然呢?婚后中馈都是由夫婿来管的啊。还有这个,这是府库的钥匙,也一并交给少君了。府库在正厅侧边,到时候可以让梓锐先领你过去看一下。”
陈芊芊说着又倒了一杯茶递给韩烁,接着十分没脸皮说道:“虽然我月璃府钱不多,但好在我买东西很少花钱。韩少君要是有什么看上的东西,府库里钱够的话就直接买下,如果不够的话,回头跟我说,我带你去抢就好。”
白芨对这一抢劫行为十分不屑,韩烁却笑得像个傻子:“我想要什么,你都会抢给我啊?”
陈芊芊认真地想了想道:“除了龙骨、乌石矿、城防图,其他的我应该都能给你抢来。”
白芨闻言翻了个白眼,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韩烁却满心欢喜,但仍将账本与钥匙还了回去:“其实你不用给我这些,我有自己的资产。从玄虎来时,便带了不少的聘礼。”
陈芊芊给他纠正错误道:“那是你的嫁妆!是你从娘家带来的钱,都存起来别动,以后还能传给儿子。既然你入了我月璃府,以后的花销自然是走我月璃府的账面。”
“儿子?”韩烁话只听了半句,脸便涨了通红,试探道:“什么儿子?你想要给我生儿子?”
陈芊芊扶额,只觉得头大,带着梓锐匆匆离去,只留下韩烁一人傻笑。
*
虽然没想要管账,但拿到账本后,出于好奇,韩烁还是大致地翻看了一下,这一看却发现了一个问题。
账面上的每一笔交易都是银货两讫的状态,比如金玉阁的琉璃盏,定金五两,尾银三千两,上头不仅定金是付出,便是连尾银也是已经支付的状态。
可传闻中的三公主在外是从来只给定金,不付尾款的,那大部分的交易应该都是赊欠状态,又如何会是两讫呢?
这只有两个原因:一个是账面被人为的扳平了,很多实际未付出的银两被故意写成了已支出;二是这笔钱的确是以某种方式支出了,只是并非是给了原交易的卖家。
要知道是哪一种情况其实很简单,只要按照账本去库房查询便可。若是府库中的银钱多于账面显示,那是前者,若是库房银钱与账面持平的,便是后者。
韩烁正想着,白芨探头看了眼最后的账面记录,感叹道:“这月璃府怎么才这么点钱?连少君你资产的十分之一都没有,也难怪三公主舍得拿出来让少君管理了,少君你可千万不要被她欺骗啊。”
韩烁看他一眼:“白芨。”
“属下在。”
“你根据账本记录情况,帮我去核实一下与府库存银是否一致。”
“是!”
*
下午时,韩烁随着陈芊芊一道去了宗学堂,他才入学,还没有全部的入学书籍,只简单一份文房四宝,一同放在了陈芊芊的书箱里。
书箱又大又沉,陈芊芊单手提着却半点也不吃力,路上韩烁倒是几次想要帮忙,都被她回绝了。
来到宗学堂的花厅前,侍从如梓锐白芨这些都停了步。
陈芊芊带韩烁进去前,先给他介绍了一下同学。
“宗学府是按照身份地位排的位置,中间两排是主位,两侧是陪读陪学。我先给你说这主位上的吧。第一排最前面的位置是我和林七的,林七你之前见过,就是那日教坊司里与我对峙的女人。”
韩烁:“那个穿绿衣拿鞭子的?”
“对,就是她。林七是花垣首富,家里是开矿的,乌石矿、教坊司,花垣城中大部分的酒楼都是她家的产业,便是之前花垣与玄虎打仗,军饷也全是她家出的。有钱,所以任性。”
韩烁笑道:“那也不及三公主你。”
“好好说话,别老往我身上扯。”陈芊芊一脸嫌弃,继续道,“再说第二排,左边坐的是楚楚,右边的位置以前是吴司农的女儿吴三坐的,前段时间吴司农贪污罢官了,所以吴三也退出了宗学堂,这位置如今空着,你可以坐那。”
说着又看了一眼韩烁道:“虽然让你坐我二姐边上,但我还是得警告你,别对她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韩烁只觉得心头一甜,凑近对方,低声问道:“你这是吃醋了?”
他靠的近了点,热气喷在耳廓里,这让她的脸瞬间有些烧热起来,陈芊芊忙挠了挠耳根,以分散注意力,并死不承认道:“才没有!”
又继续给他介绍起了其他人,在说到他后面位置的大郡主陈沅沅时,语气有些不自在起来:“我大姐有腿疾,为人比较敏感,掉跟头发都能怀疑自己是不是脱发了,所以平时我其实很少与她走动。”
韩烁问道:“我怎么觉得,你好像自觉亏欠了她?”
“也不是。就是小时候顽皮,做了不少恶作剧,大姐一直与我有些芥蒂吧。”陈芊芊皱着眉道,“反正你也少去招惹我大姐,免得她伤春悲秋地想太多,回去又把遗书当日记写了。”
说着两人已经进到了花厅里面,陈芊芊把书箱放在陈楚楚边上的空位,点了点团蒲对韩烁道:“诺,你就坐这。”
韩烁乖巧落座,支着头看她,甜甜地说了声:“好。”
自从那夜葡萄事件后,陈芊芊觉得自己每次与韩烁视线相撞,就会浑身不自在,时不时会有寒毛倒立之感,就比如此刻被他这么看着,她就觉得很不对劲,心跳也急了,全身血液流得也快了,人还有些燥热……
忙拿了自己的文房四宝就去了前面的位置,将书箱里的书册全留给了韩烁。
刚在位置坐下,就听林七与左边的陪读咬着耳朵说了什么。
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在说她坏话,但出于好奇,还是竖起耳朵偷听了一下,果然听到了“陈芊芊”“怎么还有脸来”之类的话,刚摇了摇头,表示无所谓,就又隐约听到“裴司学”“大病一场”几个词。
裴恒他病了?怎么会呢?上次教坊司训斥她时还中气十足的,这几天天气挺好,又没变天,又没降温,怎么突然就病了呢。
难不成……就是上次教坊司时被她气病的?
更不可能了!她不过就是顶撞了几句,还都是顺着他的意说的,连婚约都主动退了。照理少了这十几年的枷锁,裴恒不该心情大好才对吗。
算了,他如今与她也没了关系,她去管这些做什么。
*
裴恒进花厅时摇着柄水墨纸扇,许是外罩的大氅是深色的缘故,的确显得人清瘦了学多,但看起来并无病容。
林七一见裴恒,眼睛亮得都能发光,视线一直便追随着这个高瘦文雅的男人。
若是以前,就算面上表现得多不在意,陈芊芊也会露出与林七一样的爱慕神色,只是如今放下心结后,再看林七这模样,多少有些想笑当年的自己。
裴恒只简单提了一下将要到来的少城主擢考之事,就将目光移向了陈芊芊,见她桌上除了文房四宝,并无一本书,眉头微蹙,直接问道:“你的书册呢?”
陈芊芊正把玩着手里的墨石开小差,压根没听见裴恒的问题,因为他没有叫名字,陈芊芊甚至根本没意识到裴恒是在对她说话。
直到后背被人用手点了点,她才猛地回神,扭头瞪了韩烁一眼:“你干什么啊?上课呢!”
“陈芊芊,你也知道是在上课?”裴恒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是带上了薄怒。
她这才看见周围的同学都在看着自己,楚楚的眉头微蹙,给她使了个眼色。
“裴恒刚才是在对我说话?”仍有些不确信道。
林七倒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打压她的机会,说道:“成了婚的人就是不一样,学堂上连司学的话都能假装没听见了。”
陈芊芊立刻反驳道:“我是真没听见,不是装的。”
只是这话一出,裴恒的神色愈发晦暗不明,他将折扇一合,握在手中,因握得用力,指节凸立:“既然没听见,那我便再问一次,你的书册呢?”
往日她来宗学堂上课,也常有忘带书册的时候,那时候裴恒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没有追究计较,又或者说,是压根不想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反正对一个草包来说,有书没书也没多大影响。
只今日,裴恒怎么就抓着不放了。
“书我给韩烁了,他今日才来宗学堂,还没领到书册。”陈芊芊道。
裴恒却似乎揪着她不放了:“荒唐。韩少君没书册,你就把自己的给他,那你自己就不用书册了?少城主擢考在即,其他人都在刻苦攻读,专研课业,也只有你不学无术,荒废学业。”
林七一脸得意地帮腔道:“裴司学!她不想学你就别搭理她呗。教我们这些认真求学的就行了啊。”
被如此当众如此奚落,若是往日她还痴爱裴恒之时,这些话能让她痛苦难受上几个月,只是此刻,她却只觉得有些窝火。
刚要开口回敬几句,人却被抱着膝窝整个端了起来。
她瞪着一双大眼,有些茫然无措,却听韩烁几乎是贴着她的耳畔说道:“书册只有一份,三公主不如与我一起看。”
人被端到了后排,韩烁这才将她放了下来,将书册打开放在两人中间。
林七忍不住道:“你们卿卿我我坐在一起,是来读书的还是来谈情的?”
韩烁笑怼道:“我与三公主本就是夫妻,用不着林七小姐一个外人来妄加非议。便是来谈情的,碍着你了吗?”说着还握住了陈芊芊放在团蒲上的小手,大掌将之整个包住。
这一刻,陈芊芊呆怔地看着眼前犹如护食狼狗般的男人,心中似乎有千百朵花苞在同时绽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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