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纳斯塔西娅隔着窗,看见拉尔夫孤零零一个人坐在黑湖旁边。反正下节没有课,她挥别露丝后,就提着长袍一角匆匆跑出了学校。
“拉尔夫!”她跑到青年身边叫他,看到他毫无防备地浑身一抖,然后迅速合上手里的笔记本——他看起来在画什么,阿纳斯塔西娅在合上之前扫了一眼,像是个半身像。
但是她没有看清楚,便也不是很在意,坐到他旁边,笑道,“你在画画吗?”
拉尔夫卡了卡壳,脸上飞起了薄红,“没有,就是随便画画。”
阿纳斯塔西娅虽然还小,但是也什么都懂了,意味不明地拉长了一声“哦——”之后就没再提起追问。
她从哥哥给她施了无限伸展咒的小包包里掏出毛线和针——是一个已经织到一半的红金相间,花纹细腻漂亮的围巾。
拉尔夫看见上面居然还有几朵细致的石楠花。
“虽然可以用魔法,但是我还是喜欢手织的感觉。”
“你喜欢什么颜色?”阿纳斯塔西娅问他,“我帮你织一条围巾吧,冬天就要到了。”见拉尔夫一直盯着手里的围巾,她举起来解释了一下,“这是法里亚的——他说学院围巾太普遍了,没有特色。”
这像是法里亚会说出来的话,拉尔夫这样想着,嘴角露了丝笑意。
“康沃尔石楠是他的生日花。”阿纳斯塔西娅抚摸了一下围巾上的花朵,抬起眼来笑了笑,“你呢拉尔夫,我帮你织一条吧——你帮了我那么多,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拉尔夫想说不用,小姑娘带给他的远比她能想到的多得多。遇见了她,自己的人生才多了那么多可能——他从未奢望过的可能。
但是又有个念头深刻的吸引着他——这几乎像两条情侣围巾。
他犹豫了一下,几乎是人生第一次拜托别人,“能帮我织一个拉文克劳的吗?加一点鹰的羽毛——可以吗?我会给酬劳的。”
阿纳斯塔西娅佯怒,“说什么给酬劳,我们是朋友唉。”
青年愣了一愣,然后低头笑起来,是啊,他们是朋友了。
他就看着小姑娘一边手上灵巧的穿针动线,一边絮絮叨叨。
“从小我们的围巾、手套、毛衣都是妈妈织的,她的手艺可好了。可是法里亚以前非常调皮,织好没多久就会被他划破——虽然可以用‘恢复如初’,但是妈妈还是生气了。”
“妈妈就说,她再也不会给不珍惜她的手艺的法里亚织东西了,”小姑娘粲然一笑,“然后——法里亚就只能拜托我啦!”
“幸好我遗传了妈妈的天赋——说起这个,下次我给你带我做的甜点吧,不是我夸自己哦,是真的很好吃……”
拉尔夫微微侧着头认真听着,没有看书。他非常喜欢阿纳斯塔西娅说起家里的事情,这让他感觉离他们,离一个温暖的家非常近。
突然间他晃过神来,打开了怀表,整个人难得不端庄地跳起来,“我快要错过上课了——是麦格教授的课。”
阿纳斯塔西娅催促他,“你快去吧!小心麦格教授把你变成一只怀表。”
青年忙收拾东西,和小姑娘告别后奔向了课室。阿纳斯塔西娅余光看见草地上落了什么东西,定睛一看,是一本本子。
“拉尔夫!你东西掉——”但是青年已经跑远了,阿纳斯塔西娅只能收住了话头。
还是等会儿找他还给他吧,小姑娘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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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纳斯塔西娅经过一个转角的时候,被另一头来的横冲直撞的一年级小狮子狠狠撞了一下,手上的书和本子散在了地上。
小狮子们都认识她——漂亮姑娘总是最容易被认识的——他们忙七手八脚地帮她捡起来,又很乖的道歉,阿纳斯塔西娅笑了,也不生气,“下次要小心一点。”
其中一个小男孩递回给她一本滚远的本子,脸红着磕磕巴巴说到,“里维拉学姐画的画真好看啊。”
阿纳斯塔西娅一脸迷茫,“画?我没有画画呀?”
男孩翻开本子,里面有许多肖像画,无一例外,都是一个阳光英俊的少年。男孩指着问,“这是里维拉学长?那是谁画的?画得真好呀!”
阿纳斯塔西娅倒抽了口冷气,翻了翻本子——这是拉尔夫掉的那本!
一时间她也顾不上解释这件事了——现在她自己都一肚子困惑,还有点莫名的心慌意乱。
草草和小狮子们告别,阿纳斯塔西娅漫无目的走在回休息室的路上。
怎么会这样?拉尔夫为什么会画法里亚的肖像——还画了那么多?一时间,过往许多她忽略掉的细节都一股脑的涌上来。
性格孤僻不参与活动的拉尔夫会出现在法里亚每一个重大场合;他见到法里亚,总是处处拘束,又很容易红脸;每当自己提起法里亚,他总是聆听得特别认真,尤其专注……
阿纳斯塔西娅突然定定站住。
也许她早就明白是怎么回事——说她不知道拉尔夫为什么要画法里亚是假的。
她只是难以相信。
随意一翻,本子已经被画了有一小半,里面有笑着和朋友们开玩笑的法里亚,在飞天扫帚上意气风发的法里亚,还有表情沉静正在思考的法里亚……每一笔都费劲心思,就是阿纳斯塔西娅再存心挑剔,也没有办法说画的人没有用心,不曾倾注大半心力。
拉尔夫喜欢法里亚。
阿纳斯塔西娅任由这个想法占据了脑海——她早该想到的。
她并不觉得生气,也不觉得冒犯,甚至突然间也没有想象中慌乱。
她只是突然升起了一股莫大的悲伤。拉尔夫喜欢了法里亚多久呢?他是怎样一言不发,默默关注法里亚那么久的呢?阿纳斯塔西娅想不出来。
她看着手上的笔记本,简直觉得这是个烫手山芋。她多想自己从来不曾知道这件事啊!
阿纳斯塔西娅深吸了口气,又开始慢慢往回走。
如果这样喜欢法里亚的是个女孩,她会怎么想呢?她也许会很开心,悄悄地撮合试探两个人;她会有意无意观察他们,抱着最真挚的心祝福他们——不管他们有没有在一起。
那事情错在哪儿呢?好像从一开始就不太对——法里亚是男孩子啊。
可是男孩子就不能爱上男孩子吗?
还没等阿纳斯塔西娅分析思索出个所以然来,一抬头,赫奇帕奇休息室门口的酒桶就已经近在眼前了。旁边有小獾看着神情恍惚的她,担忧问她要不要去医疗翼,被她笑着婉拒了。
阿纳斯塔西娅长叹了一声,抱紧了手里的书和本子,敲了敲酒桶,走进了休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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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纳斯塔西娅托人把本子还给了拉尔夫——她暂时还没有想到要怎么面对他。是假装自己不知道?还是找他问问?那法里亚呢,她要把这件事告诉法里亚吗?
小姑娘叹了这几天来第不知道第多少次气,坐在天台,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南希的头。南希轻轻啄着她的手,像是在安慰她。这让她露出了个微笑。
好像没有人能回答她的困惑。阿纳斯塔西娅绞尽脑汁思考着——她不想失去拉尔夫的友情,他是个非常稳重,值得信赖,给予了她巨大帮助的朋友;但她好像也做不到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看着法里亚和拉尔夫待在一起没有任何波动。
但是谁都没有错,那问题究竟在哪儿呢?
阿纳斯塔西娅走着神,突然发尾像是被谁扯了扯。她以为是南希,转头去看,“嘿调皮鬼南希……”
然而不是,一只灰不溜秋的小鸟正停在她身后,偏着头看她。见她转过身来,还叫了两声,又扯了扯她的头发。
她惊讶的轻呼了一声,伸手将小鸟捧了起来,“你是谁呀小可爱,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鸟只是偏头看着她,又轻轻叫了两声。
“魔杖制作者认为苹果木魔杖会选择有强大的人格魅力的主人——而我一直非常相信这一点。”
阿纳斯塔西娅听见后面传来轻轻的声音,“邓布利多教授!”她从地上站了起来,为他的夸赞而有些脸红,“所以这是……”
“这是凤凰,她叫福克斯。”老人一抬手,小鸟就扑闪着翅膀飞到了他的手上,亲昵的蹭了蹭老人。
“原来是凤凰!我没有看出来。”阿纳斯塔西娅有些羞赧,“原来这是她再生之后的模样啊。”
“你很聪明,里维拉小姐。”邓布利多温和地笑了笑,“这很难得,福克斯可不是容易亲近的小姑娘——她很喜欢你。”
阿纳斯塔西娅油然而生了些快活的感觉,但很快又消落下去。疑问在她脑海中盘旋,某种强烈的情绪促使它脱口而出。
“邓布利多教授,我有个问题想问问您。”她看见老人挑眉示意她说下去——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老人已经知道自己要问什么了。
“教授,您觉得……您觉得爱……”阿纳斯塔西娅斟酌着,总觉得把握不好用词,“我发现了一个朋友对别人的爱意——但是他们两个都是男孩子。”
“我该怎么办呢?”小姑娘抬头,是真心实意的疑惑与困扰。看得出来,两边都是她非常重要的人。
邓布利多沉默了一会儿——阿纳斯塔西娅几乎以为自己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然后他走到她身边,和她一起仰望着万里晴空,有几只猫头鹰自由盘旋在空中,“你觉得呢,里维拉小姐,你怎么看?”
“我不知道,”小姑娘低下了头,“可是我觉得……好像没有什么错——但为什么我那么苦恼呢?
老人笑了笑,那种时有时无的锋芒仿佛暂时消匿了,“对,这没有什么错——爱本身是没有错的,也不存在性别、年龄等错误……它不被任何东西阻隔,它就在那里。”
“——哦当然,这只是我一个老头子的个人看法而已。”他的声音又快活起来,悠闲地摸了摸自己长长的白胡子。
阿纳斯塔西娅愣愣的,“您是说……”
邓布利多重新露出那种独属于他的狡黠,“不同的人听同一段话都会有不同的理解。我相信你,里维拉小姐——我相信你的善良和细腻,不会让这件事情变糟。”
阿纳斯塔西娅绞尽脑汁思索着老人话里的意思,“这件事”是什么?她又要怎么做?还没等她捉住什么,一抬头,邓布利多教授就已经不见了——连带着福克斯
邓布利多教授真是神出鬼没啊,阿纳斯塔西娅感觉自己的感慨不太和时宜,忙朝空气喊了一声,“谢谢您邓布利多教授——还有福克斯!”
这句话立刻消散在了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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